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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佳人若雪 文 / 圓不破

    第一百五十四章佳人若雪

    現在的坤寧宮,在宮中絕對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大家都知道皇上對這裡有種特殊感情,但又不明白皇上與皇后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問也不敢問,提又不敢提,久而久之,坤寧宮被人刻意的遺忘,只記得這裡住的人,皇上曾經極愛,但也極恨。

    次年二月,在順治的壽辰過完沒多久,宮中又迎來了另一件喜事,洛顏出嫁了,嫁給費揚古,那個只會欺負她的男孩兒,這半年來的所有場合我都不曾出席,洛顏也不勉強,只是在出嫁前一晚來到坤寧宮,與我夜話直至天邊泛白,我問她是否因為對逐月失去信心所以才選擇了費揚古,她卻說每人都有每人的緣份,不能強求,可也不能逃避,只能直視內心,勇敢面對。

    對於感情,她看的比我通透得多。

    臨走時,她笑著說:「皇嫂,如果我是你,我也不知該怎麼選了。」

    我笑笑,「這樣就好。」隨後,我便催促著她回去打扮,嫁得晚了,費揚古還不得殺進宮來。

    洛顏走後,我的思緒又飛至天邊,怎麼選呢?逐月情深一片,讓人會不覺的沉溺於他的溫柔之中,可越是這樣,越叫人不忍傷害他。福臨呢?一想到他,過往的種種一股腦的湧入腦海,那樣的路,我不想再走一次。為什麼一定要選呢?現在這樣,不是很好?

    順治十六年,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年份,因為在這一年有一件大事,選秀。

    時間真快,離上次選秀已過了三年,三年前我苦苦的堅持,現在則又回到了原點。

    剛進五月,初選就已開始,仍是由佟妃主持,宛如由於表現得力,順治為她晉了妃位,貞妃,得知這個消息後,我會心的一笑,佟妃的性子無論怎麼收斂,還是事事想拔頭籌,現在她的旗下又多一員力將,來自新進秀女的威脅,自是又少了幾分。

    五月初五,是端午節,也是湘雲的忌日,我換上一身素衣,帶著來喜來到火場,簡單的拜祭過後,我將折了幾天的元寶慢慢投入火盆之中,湘雲,一年了,你們過得好麼?

    回轉途中,經過御花園,來喜極力說服我進去逛逛,也好,一年來我甚少出宮,幾乎就快忘了這御花園中的精緻美景了。

    「姐姐,姐姐!」

    突來的聲音讓我嚇了一跳,順著聲音抬頭望去,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正手腳並用的抱在樹上,一臉急色的叫著我。

    我走到樹下,仰頭道:「你上去做什麼?」

    那女孩兒急道:「我上來抓貓,不過貓跑了,我也下不去了。姐姐快去叫人來把我弄下去。」

    我扭頭看了看來喜,失笑道:「倒很有你當初的風範。」

    來喜撇著嘴道:「誰像她那麼難看。」

    那女孩兒眼睛一瞪,「你說誰難看!」

    來喜正要回嘴,我笑了笑說:「行了,快去把她弄下來。」

    來喜也不說言,縱身而起,輕輕鬆鬆的抓住那女孩兒的衣領將她拎了下來,我笑道:「果然成了高手了。」

    來喜得意地一笑,那女孩兒落地後心有餘悸地看了看那棵樹,抓住來喜的胳膊道:「公公哥哥,你好厲害,能不能教教我?」

    來喜急忙甩開她的手,「你哪來的?怎麼這麼沒規矩?」

    女孩兒吐了吐舌頭,「我是太激動了嘛。」說著她又到我身邊,「姐姐,我叫若雪,是此次待選的秀女。」

    「秀女?」來喜誇張的張大了嘴,我也有些詫異,只道她是哪個宮裡的宮女,沒想到竟是個待選的秀女,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她,圓圓的臉上嵌著一雙大眼睛,小巧的鼻子,飽滿紅潤的雙唇,雖不是絕美,但卻另有一種靈動之氣,若雪聽了來喜的叫聲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嗔道:「幹什麼這麼驚訝?難道我不像麼?」

    來喜道:「哪裡像?誰見過秀女爬樹的?幸虧你沒讓別人看到,要不然,早把你逐出宮去了。」

    若雪笑道:「只要每天開開心心,就算被逐出去,也無妨啊。」

    她的人生態度倒讓我很是欣賞,只是不知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初選剛過,她此時應該儲秀宮等待復選才是。

    「你莫不是偷溜出來的?」

    若雪連連搖頭,「今兒是端午節,皇上帶著各宮的娘娘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了,所以唐月姑姑才讓咱們出來透透氣。」

    「唐月?她還在儲秀宮麼?」

    「是啊,」若雪點頭道:「姐姐認得她?」說完又一吐舌頭,「唐月姑姑自然是很多人認得的,不知姐姐在哪一宮當差?」

    來喜一皺眉頭,怒道:「你長沒長眼睛?這是……」

    「來喜。」我叫住他,我這副素面朝天的樣子的確很容易讓人誤會,不過這樣也很有趣。

    若雪朝著來喜道:「你才沒長眼睛呢!」

    來喜明白我的意思,但仍心不甘地道:「長眼睛了還看不清眼前。」

    若雪不服氣地道:「我看得清清楚楚,又不是李白!」

    來喜莫名其妙的看著她,「關李白什麼事?」

    「李白眼神不好啊,而我眼神好得很。」

    我奇道:「你怎麼知道李白眼神不好?」

    若雪一板臉,「有詩為證。」她清了清嗓子,「床前明月光,咦?是地上霜!那麼近的東西都看錯,還不是眼神不好麼?」

    聽著她的歪論我一下子笑出聲來,來喜的眼神卻閃動了一下,若雪朝他做了個鬼臉,又拉著我問道:「姐姐還沒說呢。」

    「我住在坤寧宮。」這不算是騙她吧?

    若雪一聽,好奇的睜大眼睛,緊張的把我拉到一旁,「姐姐,那你一定見過皇上嘍?」

    我笑著點點頭,她又道:「皇上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那麼優秀?」

    「嗯……還好吧,只是有時脾氣大了一點。」

    若雪皺著細眉想了半天,「脾氣大?如果小心一點的話,應該也沒問題吧?」

    我不明所以的望著她,她笑道:「看來留在宮中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來喜突然陰著臉道:「別癡心妄想了,依你的性子若是留在宮中,定有一天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勸你還是想辦法躲過復選,早日出宮去罷。」

    若雪燦然一笑,「你不用嚇我,進宮前我娘跟我說,皇上是天下間最優秀的男兒,注定會有很多女人喜歡,也必然會有爭鬥,不過只要我用真心待她們,她們定然也會用真心待我,我又什麼好怕的?」

    看著她燦爛的笑臉我的心頭掠過一絲煩躁,「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她笑了笑,卻不接著我的話,只是問道:「姐姐,如果我被封了名份,留在宮中,以後能不能去找你?」

    我淡淡地道:「你應該與同屆的秀女多多親近才是,找我做什麼?」

    她的臉蛋黯淡下去,「她們……都不大喜歡我呢。」

    我該說她天真麼?抑或是蠢?「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眨著眼睛望著我,我輕聲道:「就因為你對她們用了真心。」說完,我回頭朝著來喜道:「我們回去罷。」

    走出好遠,若雪的聲音才再度響起,她在那裡大喊道:「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停下,當然更沒有回答,帶著來喜拐了個彎,出了御花園,來喜一路沉默,讓我有些不習慣,直到進了坤寧宮,來喜才突然道:「她跟主子……很像。」

    我一愣,失笑道:「我竟不知道自己也是她那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來喜低頭道:「主子自是沒有她那麼天真的,但有些地方卻很像。」

    我盯盯的看著來喜,「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來喜半天沒有言語,過了好久才道:「那樣的性子,皇上也定然喜歡吧。」

    「你就在擔心這個?」我哧笑一聲,「他喜歡的人多了去了,況且我們現在只是朋友,他喜不喜歡誰,已經與我沒有關係了。」

    來喜微皺眉頭道:「是這樣嗎?主子難道想與皇上一直這麼下去?就不擔心主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終有一天會被別人取代嗎?」

    不知怎地,聽來喜這麼一說,我心中竟有些不快,「聽不懂麼?我說我與他已經沒有關係了,他心中有誰,有什麼位置又關我什麼事。」

    「若真是如此,主子因何不肯與逐月大人出宮?」來喜竟一反常態的逼問起我來,我一時語塞,來喜又道:「如果主子的心跟口上說的一樣,那主子就與逐月大人走罷,何苦還留在這繼續傷心。」

    「胡說什麼!」我轉身走進寢宮,將來喜關在門外,這個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跟我這麼說話!

    對於順治,我是下過決心再不會回頭的,與他做朋友比做夫妻簡單得多,可為什麼聽了來喜這一番話我心中竟會有鬆動的感覺?榮惠,付出了這麼多代價,你還沒學乖麼?

    當天晚上,順治來到了坤寧宮,他比往常早來了十天,我原不想見他,可是想了想,又讓他進來,他很高興,我卻一直惦念著來喜的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察覺到我的不專心,放下手中的棋子,輕聲道:「怎麼了?有心事?」

    「沒有。」我條件反射般的回答,他笑了笑,「今天出去了?」

    「嗯,」我點點頭,「今天是湘雲的忌日。」

    他眼神一黯,「對不起,如果當初不是我下令……」

    「不關你的事。」我重重長長的出了口氣,「他們一心求死,誰也擋不住,不過這樣也好,兩個相愛的人最終能走到一起,不論是何種形式,他們都是幸福的。」

    聽著我的話,順治失神了好久,我歎了口氣,輕笑道:「今天我碰到一個人。」

    他的注意力被我吸引回來,我接著道:「她叫若雪,是待選的秀女,很有趣,你應該見見她。」話一出口,我便有些後悔,就算我不說,順治還是很快就能見到若雪,為何我偏偏還特意在他面前提起?我到底想證明什麼?

    順治半天沒言語,「很有趣?」

    我點點頭,「也很真。」

    「真……」

    我發現他又走神了,身為皇帝,常常走神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看著我,輕聲道:「任何女人在我心中,都不及某人。」

    我避開他的目光,起身走到樹下,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我心中還是會有這種淡淡的悸動?我努力平復著心情,輕拂著眼前的柳枝,低聲道:「鄂姐姐確是人間難見的好女子。」

    順治緩緩的踱到我身後,他沒有出聲,我卻能感到他在歎息,月亮在我們身後高懸,我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看上去異常親密,我呆呆的望著地上的兩道身影,微有些出神,忽然他動了一下,就著影子我見到他的手緩緩抬起,像是搭在我的腰上,而我,就像是靠在他的懷中,我忽然有些心慌,別過頭去,卻看見他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接著訕然的收回。

    我們之間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四阿哥……怎麼樣?」我率先打破沉默。

    他搖搖頭,「不知怎地,身子始終有些虛。」

    有些虛?那就是沒有生命危險,早在去年,我就已做好了參加這個小人兒葬禮的準備,誰想到他竟熬過了夏天,就要活過第二個夏天了。

    難道歷史還沒回規到正軌上去?就算我退而不出,還是對歷史有所影響?

    「多去看看他吧。」

    「好。」他的聲音十分低沉,忽然一個念頭鑽進我的腦中,眼淚就這麼毫無預警的流了下來。

    順治嚇壞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惠,你……」

    我的指尖在他觸碰的瞬間像是被電擊了一下,接著一股熱流從指尖湧入,沿著胳膊上行,流向心臟。那熱流又滲出皮膚,在我身上激起層層粟米。

    望著我們相牽的手,我緩緩的搖頭,「沒事,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我輕輕的抽出手來,轉身回到石桌前默默的收撿著棋子,順治面帶急色的來到我身邊,伸手想要為我擦乾眼淚,我一側身子,躲開他的。」

    順治不確定的看著我,「你真的沒事?」

    我只是搖頭,順治看著我,無奈的輕歎一聲,轉身離去。

    在他踏出宮門之後,我才像被抽乾了力氣般緩緩坐在石凳之上,為四阿哥續命的,定是我的孩子,因為我欠下的債,所以我的孩子要將他的命賠給四阿哥。

    「為什麼哭?」身後傳來的聲音永遠是那麼的溫柔。

    「為什麼我欠下的債,卻要我的孩子來還?」我呆呆的坐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

    逐月坐到我對面,微皺著眉道:「你並沒欠什麼債,那個孩子,只是與你無緣。」

    我緩緩的搖頭,「你不明白。因為我搶了別人的緣份,所以上天要懲罰我。」

    逐月猛的起身,竟有些發怒,「緣份怎麼能搶?若是能搶,我早就帶你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口氣說話,我不由怔了半天,他扭過頭去,平緩了口氣,「就算是你要還什麼債好了,你賠上了自己的孩子,這債還得還不夠嗎?看看你這一年來的樣子,表面裝作無所謂,卻在沒人的地方暗自傷心,如果你真像自己說的那樣只把他當成朋友,你就應該開開心心的面對未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裡怨天尤人!惠兒,我不想逼你,你不願跟我走我也不怪你,我只是希望還能見到以前的那個惠兒,雖然有煩惱,但會仍積極面對的惠兒!」

    他的話讓我的大腦一度停擺,他在說什麼?這一年來的淡然都是我裝的?我怎麼會做那麼無聊的事情?躲避著他的目光逃回寢宮,關上門,我無力的靠在門上緩緩滑落,我沒有怨天尤人,我只是順應天命,只是讓歷史重歸正軌,只是不想讓自己再走一次那樣的路,難道這樣也錯了麼?

    不,我沒錯,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卻越來越空,越來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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