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風起 文 / 圓不破
第一百二十九章風起
出了京城,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朝西北進發,剛一出京城,壓送物資和護駕西行的三千兵勇整齊的列隊守候,為首的是個一身銀盔的將士,身跨一匹白馬,盔上的紅纓隨風而動,遠遠的見到我們出城,那將士拍馬而來,行至洪承疇馬前,翻身下馬,單膝著地,朗聲道:「前鋒校費揚古見過經略大人。」經略本是明清兩代有重要軍事任務時特設的官司職,掌管一路或數路軍、政事務,職位高於總督。以洪承疇高卓的領導和軍事才能,才能擔此職位。
那將士一開口,我這才看清,那不是費揚古又是誰,他不是在羅托帳下等著與南明打仗麼?不知為何會隨著洪承疇回京。
他起身後跟在洪承疇身後,我差來喜將他叫了過來,問了問,才知道,鄂碩去世時費揚古並未來得及回家奔喪,正值洪承疇從川回京,羅托就將他也派回來,一方面給經略做個前鋒,另外也可順便回家奠祭父親。
看著他年輕英挺的模樣,我不禁笑道:「既然回來,怎麼沒進宮去瞧瞧洛顏?」
費揚古跨在馬上,嚴肅地道:「在臣實現諾言之前,不敢打擾公主。」
嗯,果然有氣魄,只是……上天似乎不願成全他,在出京第三天時,費揚古不知從哪拎出一個抹得滿臉炭灰的小太監,看著那雙黑白分明,骨碌碌亂轉的大眼睛,我幾乎從鳳輦上摔下來。
「洛顏!」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驚呼出聲,洛顏此時被費揚古打橫的按在馬背上,姿勢十分不雅,她朝我撇了撇嘴道:「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我捏了捏拳頭,咬著牙道:「皇上知道麼?」我真是廢話。順治要是同意她出來,她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了,「費揚古,你速將洛顏送回京去!」
洛顏聞言掙扎著便要起來,卻忘了身在馬背之上,亂動之下差點墜馬,幸好,身邊的護花使者一把抄住了她的腰。將她穩穩的圈在身前,洛顏來不及去計較此時與費揚古的曖昧姿勢,朝著我急道:「皇嫂,我好不容易才混出來,你就讓我跟你一起去罷。」
我歎了口氣,心中不斷盤算著要如何將她勸回去,「洛顏,你這一走。皇額娘不知要多著急,她還病著呢。」
洛顏可憐兮兮地點頭道:「是啊,我也好擔心皇額娘,不過皇嫂放心,」她一下子又笑道:「我已經給皇帝哥哥留書。說跟著皇嫂一起上西北了,再等兩天,等我們再走得遠些,你就讓人回京去報個信。他們就不會擔心了。」
看著她那自信滿滿的樣子,我知道她是打定主意要跟著我了,無奈地歎了一聲,也只能由著她,又差人回京送了信,這才又安心趕路。
儘管我十分清楚古代的交通非常不發達,但我完全沒想到從北京到巴裡坤竟然整整走了一個半月,這還是緊趕慢趕的結果。這一個半月真是讓人度日如年,幸好有洛顏陪著我,再加上來喜不時的插科打諢,日子才沒有那麼無聊,洪承疇是個極知進退的人,在我面前不該說的話是一句都不說的,始終是不冷不熱地態度,反倒是與蘇茉兒更熟捻一些。至於那個多羅郡王常舒。通常是一到驛站便消失得不見人影,據說是出門找樂子去了。對於他是找什麼「樂子」我不想知道,只是心中暗暗搖頭,不得志時你可以怪上天沒給你機會,但當給了你機會你又不珍惜不上進時,你便再沒法怨任何人了。
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我的家雖然在北方,但卻從來沒到過西北,甚至連「巴裡坤」這個名字也只是聽過而己,隱隱知道是一個旅遊聖地。巴裡坤大草原是新疆第二大草原,位於新疆東部,包圍在群山之間,極目遠望,四周與藍天相接的是連綿不斷的山巔,這些山都屬於東天山。
我幾乎是立刻就愛上了這裡,這裡的草湖就像一張巨大的錦繡地毯,鋪在環山之間。站在草湖裡,頭頂,是蔚藍的天空;腳下,是碧綠地草灘。藍天有朵朵白雲,草灘上也有移動的白白的羊群,還有奔馳的駿馬。到處星星點點地散落著一座座哈薩克氈房和蒙古包,住在氈房裡的哈薩克、蒙古族牧民,白天趕著牛羊在草湖裡放牧,晚上,喝著「甘露川」裡甘甜地泉水燒的香噴噴的奶茶,然後就在這巨大的地毯上進入夢鄉。
行至天山腳下,遠遠地瞧見一隊騎兵絕塵而至,竟無視行輦前方的洪承疇,逕自奔到我的鳳輦之前這才勒韁住馬,為首一人五十左右歲的年紀,身形削瘦,身著白色鎧甲,古銅色的臉龐刻盡風霜,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翻身下馬,單膝跪倒,身後跟隨的將士們紛紛下馬跪倒,他這才揚聲道:「靖遠大將軍屯齊給皇后娘娘請安。」身後將士齊聲高呼:「給皇后娘娘請安。」
原來他就是三軍的統帥,我和聲道:「大將軍辛苦了,快起來罷。」
屯齊起身後又向我介紹身後的二人,分別是左翼前鋒統領豐生額與右翼前鋒統領博敦,他二人分別統領滿軍與蒙軍,三軍統領只到其二,不知為何獨獨少了漢軍地統領,看來這軍中的問題果然大大不妥。
此時洪承疇催馬而至,他面色頗為難看,見著屯齊便硬聲道:「敢問大將軍,為何不見護軍統領李毓寧?」
屯齊瞟了一眼洪承疇,略一拱手,「經略大人有禮,李統領擊鼓而未到,在下也想知道他究竟去了何處,竟不前來恭迎娘娘。」
軍中軍法森嚴,擊鼓而未到,是藐視軍法,是重罪,洪承疇的眼角微一抽搐,「怕是有人存心排擠罷。」
屯齊笑道:「經略言重了,在下奉皇上之命駐守在此。只盼三軍一心,擊退僧格騎軍,保我邊關安寧,才不負皇上所托。」
洪承疇聞聽此言面色不禁又沉了三分,此次屯齊出迎共帶五百騎兵,卻沒有一個漢軍,擺明了與漢軍的嫌隙,此時又說出這樣冠冕堂皇的話。洪承疇豈能不氣。
屯齊見洪承疇那般臉色,不由得微了微嘴角,朝我躬了躬身道:「娘娘,所有將士俱在大營作好準備,恭迎娘娘前往。」
我微一點頭,蘇茉兒在一旁揚聲道:「還請屯齊將軍帶路。」
屯齊看了看蘇茉兒,笑道:「一別多年,姑姑依舊光彩照人。」
蘇茉兒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將軍又何嘗不是風采依然?」
屯齊哈哈一笑,「老嘍,哪比得上二十年前……」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緬懷之色,輕歎了一聲,「太后可還安好?」
蘇茉兒福了一福道:「有勞將軍惦念。太后一切安好。」
屯齊點了點頭,眼中大有唏噓之色,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蘇茉兒,接著利落地翻身上馬。身後五百將士動作整齊劃一,屯齊將手臂揚起,重重揮下,五百將士也不用口令,分散開去,分別護在行輦兩側,屯齊騎著馬「踢踏踢踏」的走到蘇茉兒身邊,略猶豫了一下。終於向蘇茉兒伸出手,蘇茉兒臉上神情依然平淡,朝屯齊施了個福禮,不再看他,屯齊歎了一聲,低聲用蒙語說了一句什麼,蘇茉兒的眼簾垂了下去,難道他與蘇茉兒之間竟發生過什麼事嗎?我正在疑惑屯齊說了什麼。身邊地洛顏卻「呀!」地一聲呼出聲來。我看了她一眼。洛顏看著我奇道:「皇嫂沒聽見麼?」
我連忙搖頭,「呃……剛剛走神了。」
洛顏俯到我耳邊輕聲道:「看來這個屯齊。是喜歡蘇茉兒的。」
我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洛顏又道:「他剛剛說『沒想到,你為了一個諾言,竟然真地終生不嫁』,他如此惋惜,還不是喜歡姑姑麼?」
我愣愣的點了點頭,為一個諾言而終生不嫁?真把我的好奇心勾上來了,到底是什麼諾言呢?
此時蘇茉兒已將眼簾抬起,眼中又恢復了一片清平之色,她淺淺地一笑,「上天豈容蒙蔽?諾言就是諾言,將軍不必放在心上,奴婢能跟在太后身邊,已是一生中最大的福氣。」
屯齊盯著蘇茉兒緩緩地點了點頭,猛的一夾馬腹,跨下駿馬箭一般躥出去,隊伍開始緩緩地向前移動,蘇茉兒卻在原地站了半天,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失落。
眼見著蘇茉兒落得遠了,洛顏連忙朝她招手,「姑姑,快一點。」
蘇茉兒回過神來快步跟上,洛顏招呼道:「姑姑,到上邊來坐。」
蘇茉兒起先不肯,在我和洛顏再三堅持下,這才坐到下車的搭腳處,比我和洛顏矮了一截,她坐下後,洛顏朝我擠了擠眼睛,急問道:「姑姑,你與那屯齊是怎麼回事?那個諾言又是怎麼回事?」
我心中偷笑,看來不只是我一個人好奇,蘇茉兒笑了笑,「都是一些沉年舊事,還說來做什麼?」
洛顏嘟著嘴道:「你不說也沒關係,大不了回京後我去問皇額娘,她一定知道。」
蘇茉兒笑著搖搖頭,洛顏嘴撅得老高,卻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看得出,她對蘇茉兒也是有著很深的感情,蘇茉兒不願做的事情,洛顏是不會相逼的。
洛顏失敗而返,我也憋個半死,心中像有一隻小貓不停的撓啊撓,呃……好吧,我承認我是八婆,可到底是什麼,我真的好想知道!
正當我和洛顏鬱悶之時,前方又有突變,行輦不得已停了下來,我與洛顏暫時忘了蘇茉兒地事情,都伸長了脖子看著遠處,只見遠處旌旗飄揚,竟是一隊人馬,人數比屯齊帶來的騎兵只多不少,事出突然,身邊護駕的將士臉上都顯出戒備之色,隨著那隊人馬慢慢向前推進,有不少將士都抽出了隨身的佩刀,我心中不禁暗暗打鼓,不會吧,我不會倒霉到頭一回出京就碰著這樣的事吧?這裡不是清軍地行營嗎?
這時屯齊催馬而回,在馬上朝我一抱拳道:「娘娘不必擔心……」
話剛說到一半,我便真的不擔心了,因為那隊人馬已在行輦百米外停下,接著便響起震天的呼聲:「漢軍營恭迎皇后娘娘。」呼聲過後,一員身著黑墨色戰袍的將士催馬而至,而行輦前方地洪承疇見了此人卻未加攔阻,屯齊的臉色登時變得陰沉無比,眼中噴出兩道怒火,也不與我招呼,竟是催馬前去攔住那人。
此時追星在一旁道:「來人就是漢軍統領李毓寧。」
我與洛顏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七八分明白,原來不只是滿蒙二軍排擠漢軍,恐怕漢軍也是不屑滿蒙二軍的,這才演了這麼一出。
此時李毓寧的坐騎已到了離鳳輦不遠的地方,屯齊將坐騎橫過來,攔住他的去路,李毓寧也不多言,翻身下馬,單膝著地,朗聲道:「護軍統領李毓寧率一千將士恭迎娘娘千歲。」
呃……我、該怎麼辦咧?這個李毓寧,難怪不受上司喜歡,屯齊帶來五百騎兵,你李毓寧就帶來一千,比人多麼?看屯齊的臉色,他一定是不知道會有這麼一出的,在皇后面前,這讓他堂堂大將軍地臉往哪放?
不過這李毓寧也不是簡單角色,光是這份膽色便值得人佩服,只是……我現在不想要佩服他啦,我、我、我只想有人告訴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