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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理還亂 文 / 圓不破

    第一百一十五章理還亂

    當天下午,順治來到坤寧宮時,我正書案前「筆走游龍」,順治笑道:「今日怎麼這麼好興致?在寫什麼?」

    我放下筆,捧起剛剛寫好的東西輕輕吹乾,「我在寫折子。」

    他失笑道:「有什麼事直接說就好了,寫什麼折子。」

    「我怕我說不出口。」我微有些失落地將折子遞到他面前。

    他好奇的接過,掃了兩眼,臉上頓時現出一絲尷尬神色。

    我那份折子的內容不是別的,是要求順治給秋水晉個位份的折子。

    順治略有些難堪地道:「我……也不是故意瞞你,只是那日酒後失德,說出去怕人笑話。」

    我淡淡地道:「你怕人笑話?那人家一個大姑娘就不怕人笑話?」

    或許是我這副平靜的樣子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他乾巴巴地道:「我知道你生氣,我……」

    「我生什麼氣?」我反問:「整個後宮都是你的,你自然是想要哪個便是哪個。別說是一個秋水,就算哪天你將所有的宮女都幸過了,我也沒有生氣的理由。」

    「還說不生氣?」他走過來拉住我,「晉就晉吧,都依你。」

    看著他那無所謂的態度我心中一股無名火起,不禁怨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今日若不是我提起,你是不是就當從沒發生過這件事?你不想想秋水一個女孩子以後該何去何從,該如何見人?」

    順治皺著眉道:「我哪有……」

    「難道你心中就沒有『責任』二字嗎?難道皇上就能始亂終棄?」我氣得越來越大聲。

    順治也有些急道:「你說的我都答應了,你到底在氣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了,總之就是一股無從發洩的怒火,「你管我氣什麼!我只知道,敢做不敢當,不是一個男人的行徑!」

    「你!」他也有些火大。「你怎知我沒想過要負責任?」

    「你想過麼?你若是想過就不會一直瞞著我!也不會讓一個女人背負上一個勾引皇上的惡名!」我越說越起勁,「總而言之,你就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你簡直不可理喻!」他的怒氣終於爆發。

    我被他吼得心中一陣委屈,雙眼瞬間蓄滿了淚水,他見我地樣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賭氣的別過頭去,我的淚水「叭嗒叭嗒」的落在地上,或許是我真的有些不可理喻吧。且不說這是半年前的「舊事」,就是歷朝歷代也沒有一個條文規定皇帝寵幸過宮女就必須將那名宮女晉位的,我到底在為什麼生氣?是氣他碰了別的女人?可這半年來他曾無數次地擁有過其她女人,怎麼又不見我這麼氣急敗壞?還是氣他碰了我身邊的人又不告訴我?我的腦子一團亂,只知生氣,卻又不知自己到底在氣什麼!

    順治扳著臉在原地站了一會,忽然轉身朝門口走去。

    「你……你做什麼去!」我忍不住出聲相詢。

    「出去轉轉。」他悶聲道:「我不想跟你吵架!」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看著他的背影,我用力地絞著手中的帕子,胸口郁氣難平,我沒有錯,錯的是你!

    正當我氣得無以復加之時。見常喜又退了回來,本以為是順治回來了,我剛想矯情一把,卻發現回來的只有常喜一人。常喜打了個千道:「娘娘這回可是誤會皇上了。」

    我一愣,隨即扳著臉道:「你不必替他抱屈,明明是他……不負責任。」

    常喜上前一步道:「娘娘可想聽聽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我猶豫了一下,裝做不在意地道:「說來聽聽罷。」

    常喜竊笑了一下,「那晚皇上招待使節,多喝了幾杯,本想到坤寧宮給娘娘一個驚喜,吩咐掌鑰太監開了門。卻見娘娘正站在院中。」

    「胡說,我才沒……」

    常喜連忙道:「那自然不是娘娘,但那時天色昏暗,那人又圍著娘娘地衣裳,試問在這宮中,哪個奴才膽大到敢穿著主子的衣裳?所以當時別說皇上,就連奴才這個清醒之人都以為那是娘娘,皇上吩咐奴才候在一旁。奴才自是不敢打擾。這才陰差陽錯的有了此事,第二日皇上也十分懊悔。覺得對不住娘娘,躲了娘娘好幾天。」

    常喜說到這,我才想起,封妃那日,順治的確是對我閃閃躲躲的,原來竟是因為這件事,我冷哼一聲:「他躲著我有什麼用?那秋水……」

    「娘娘,」常喜打斷我,「皇上雖自覺對不住娘娘,但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在第二日便傳下口諭,讓奴才前來向秋水姑娘傳旨,晉她為答應。只是秋水姑娘拒絕了。」

    「竟有這樣地事?」我不敢相信的看著常喜,又嘴硬道:「那他剛剛怎麼不說明白!」

    常喜道:「恕奴才斗膽,在皇后宮中認錯了人,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尤其是在娘娘面前,皇上更不願提起這檔子事,況且剛剛娘娘言辭鋒銳,皇上……也得要個面子不是?自皇上登基之日算起,宮中敢這麼與皇上說話的人,娘娘您可是頭一個。」他抬頭看了看我地臉色,小心地道:「別說這是秋水姑娘自個兒拒絕了,就算皇上事後沒有隻言片語,甚至為保天顏將秋水姑娘賜死,旁人也是不敢說一個『錯』字的。」

    常喜又道:「娘娘,皇上現在去了慈寧宮,娘娘要不要……」

    我白了他一眼,「幹什麼?要我去給他道歉麼?就算事情是你說的那樣,他還是有錯!」反正就是一把無名火,這個賴,我還耍定了!

    哎?慢著!慈寧宮?烏雲珠最近不正是伺候在慈寧宮麼?這個死小子遲早有一天要把我氣出甲亢!

    「襲人!」我大聲招呼著,「更衣!去慈寧宮!」

    待我到了慈寧宮卻慢了一步。順治剛剛離開,我鬱悶地朝太后行了個禮,太后招呼我坐到她身邊,這時身旁有人遞上茶碗,我順手接過,抬眼一看,居然是烏雲珠,我不禁有些疑惑。宮妃到太后身邊侍疾的,雖名為「侍」,但也只是陪著太后便罷了,這種宮女差事何時輪到她去做了?

    太后淡淡地看了一眼烏雲珠,揮了揮手,烏雲珠乖巧地福了一福,退出屋去。

    太后又看著我,「來找皇上?」

    我沒好意思點頭。有些侷促地坐在那,太后又道:「聽說你因為一個宮女與皇上鬧得很不愉快?」

    我繼續沉默著,「你們哪,都不讓我省心!」太后重重地歎了一聲,「一個宮女。你若不喜歡自行處置了便是,何苦為了這點小事便與皇上吵鬧?他始終是皇上,凡事你得給他留些面子,皇上現在的心思在你身上。所以他寵著你,忍著你,但你也要適可而止,難不成你也想落得像孟古青那樣的結局嗎?」

    太后越說越惱,看得出,靜妃被廢的事情一直都讓太后耿耿於懷,太后長歎一聲,「想當初我的性子就與你一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心中有話不吐不快。」

    我眨著眼愣愣地看著太后,她緩緩地道:「正因如此,我才不得先帝喜愛。」

    「皇額娘……」

    「先帝在我身邊,剛開始還覺得新鮮,可時間一長,他便受不了了。不只他受不了。是個帝王都受不了,因為他們是皇帝。皇帝不需要平凡夫妻間地嬉笑怒罵,皇帝需要的,是絕對的順從!」太后用下巴點了點門口的方向,「看看人家,她對皇上就沒有怨言麼?皇上有錯她就看不出來麼?為何她就能忍而不發呢?」

    「這……大概是性格不同罷。」

    太后搖搖頭,「那是因為你還是沒看清眼前的人,而她卻看得清清楚楚。我與你說得再多,你也不見得聽的下去,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不會後悔現在的率性而為。」

    我低下頭去,心中十分不服,我也沒做什麼,只是與順治頂了兩句便叫「率性而為」?難不成我也要像烏雲珠那樣處處隱忍麼?

    太后看著我的樣子,輕歎道:「算了,你們年輕人地事你們自行解決吧,我也不願再摻和了,過幾天我打算去南苑靜養,你自己在宮中要多加小心,佟妃雖可牽制住董鄂氏,但她本身也不是什麼善與地主兒,皇上那邊,你還得多用些心思才是。」

    我點頭答應,眼見太后有些疲倦,我也不再久留,起身告辭。

    回到坤寧宮,聽說秋水竟然懸了梁,若不是小林子恰巧有事情去尋她,恐怕她此時早已香消玉殞。這一鬧騰,我心中再沒有初時的那份惱怒,全身被濃重地無力感籠罩,知道的是秋水她自覺對不起我,又見我與順治鬧翻,這才尋了短見,不知道的,不得認為是皇后所逼?還好她沒死成,否則這一條人命,也要加到我的身上吧。

    三日後,太后起程前往南苑,我前去慈寧宮送行,順治這三天都沒露面,許是還在與我置氣,又或許是在等我前去道歉。

    太后的鳳輦漸漸遠去,看了一眼身邊地順治,卻看見他正扭著頭與烏雲珠說話,我知道他這是做給我看,如果我不主動道歉,他會一直這麼彆扭下去麼?我不動聲色的與身旁的佟妃換了個位置,帶著襲人悄悄離去,雖然這種做法又算是對皇帝的一種「不敬」,但我好像從未對他「敬」過,不是麼?

    「襲人,咱們去瞧瞧來喜罷,這麼久沒見他,不知道他又練了什麼絕技了。」

    襲人聽我一說自是答應,剛繞過慈寧宮的正殿,便見到一個小太監手中捧著一厚摞地書,急急忙忙的朝正殿方向跑,冷不防見到我腳下一停,忙著下拜,這一忙,手中的書便有幾本散落在地,襲人皺著眉道:「做什麼慌慌張張的?」

    那小太監慌道:「稟娘娘,這些書都是朝中大人們呈給太后地佛經佛錄,奴才一時糊塗,忘了將這些書呈給太后,這才急著前去呈上。」

    襲人道:「你現在急也沒用了,太后已經啟程了。」

    那小太監差點哭出來,「這……這可怎麼辦?若讓福公公知道,必定打死奴才。」

    我笑道:「你不用害怕,幾本佛經而己,等太后回來不是一樣能看?」說著我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散落在地上的書上,被一本吸引住了注意力,襲人察覺到我的心思,上前將那本書拾起,交在我的手中,深藍圖色的封面上寫著三個大字:道德經。

    我哭笑不得的朝那小太監道:「你地確是不盡責,太后喜歡佛經,你便見著『經』字的就往上呈,這道德經也是佛經麼?還好沒讓太后見著,不然你定會挨罰。」

    那小太監眨眨眼睛,眼中一片茫然地道:「這……這個經,不是佛經麼?陳大人交給奴才時,還再三叮囑一定要交到太后手中,奴才還以為這是多麼了不得的孤本呢。」

    聽他一說我倒有些奇怪,宮中太監幾乎都是貧苦出身,能識字的不多,出現這種錯誤也在所難免,只是那個什麼陳大人,難道他也不識字?我好奇地翻開那本道德經,第一句便是那眾所周知的「道可道,非常道」,下面還密密麻麻的寫了不少註解。果然是一本「貨真價實」的道德經,只是把道德經當成佛經呈給太后,他就不怕有戲耍之嫌?

    「那個陳大人是什麼人?」

    「回娘娘的話,是監察御史陳蕭大人。」

    「監察御史?」我輕笑,「他將這本書遞上來想必使了不少銀子吧?」監察御史只是一個從五品地官職,在這天天與朝中重臣打交道地太監眼中自是不值一提,沒有銀子開路,又怎能一路將這本書遞到慈寧宮來。

    那小太監嚥了嚥口水道:「奴才不知……」

    我擺了擺手,「行了,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但這個陳蕭他為什麼要花著銀子,冒著大不敬的危險將這本書遞上來呢?莫非是想引起太后地注意好對他另眼相看?不嫌太冒險了麼?

    「那個陳大人交給你這本書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麼別的?」

    那小太監連道:「娘娘聖明,陳大人的確說了,他說,這本書最精彩的地方全在開頭,要太后娘娘從頭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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