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是敵是友 文 / 圓不破
第一百一十三章是敵是友
娜拉?雖然我很是懷疑她究竟有沒有這樣的心機去做這種一石數鳥的事情,但她始終是列不出更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是清白的,最終娜拉被鳩酒賜死,因為她與太后是同宗,是不可能會被誅九族的,所以只是三族之內剝去封號,連坐賜死。
科爾沁雖是博爾吉濟特氏的大本營,但也分為左右兩翼,每翼又分前中後三旗,此「旗」不是滿洲八旗的「旗」,而是類似於一個部落的劃分,每一旗下又有數個到十數個不等的「努圖克」,「努圖克」譯成漢語就是「族」的意思,每旗有旗主,而每個「努圖克」又有「努圖克達」,相當於族長或是部族長官。太后就是左翼中旗旗主塞桑的女兒,細究起來,那裡才是太后真正的娘家,同樣,靜妃的父親、太后的哥哥吳克善是中旗是都日本格日努圖克的族長,而娜拉,是左翼後旗阿嘎洲德努圖克族長噶禮的女兒。兩翼各旗雖同為博爾吉濟特氏,但常因地界不清等原因發生衝突,聖旨傳到後,噶禮抗旨拒不受死,帶領部族之人奮起反抗,又被定了個造反的罪名,著吳克善部族之人帶兵將造反首領盡誅,由於吳克善部是太后的娘家,所得領地牛羊不必上繳朝庭,盡數歸吳克善部所有,倒讓他們撿了個大便宜。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是三月之後的事情了。
烏雲珠被無罪釋放,她回宮之時形銷骨立,面容憔悴,據說烏雲珠曾以「妾貌甚陋,恐驚聖駕」之名拒不見駕,順治愧疚之下少不得百般安慰,這幾日每到坤寧宮前都要拐到承乾宮去瞧瞧。雖然只留片刻,卻仍然讓我在氣悶之餘不得不自我反省,或許我那時真應像襲人說的那般,狠狠心讓她董鄂氏再無翻身之地。
順治十三年的最後一天,這大概是宮內有始以來最冷清的一個新年,原因無他,太后病了,據太醫回報。乃是「積鬱成結」,需要靜養,順治著各宮嬪妃不必再去慈寧宮問安,以免擾了太后休息,太后那去不了,各宮主子便一股腦的跑到坤寧宮來,窗外細雪飄飄,屋內暖意撲面。十數位衣著光鮮的主位嬪妃排成一溜齊聲問安,小公主和小阿哥們追打嬉戲,瞅著倒也有點和樂融融的味道。
說到后妃就不能不提到淳嬪,淳嬪有意弄髒烏雲珠地繡品之事已在宮中傳開了,各人都拿著當笑話說。淳嬪也有對策,在那事之後沒兩日便腹痛難忍,著實折騰了幾天,太醫都瞧不出端倪。最後還是我替她找了位薩滿驅邪,這才消停下來,從此眾人便再不敢在她面前磨嘴皮子了,畢竟她身懷皇裔,出了差錯賴在誰身上可不是好玩的。
整個新年過得堪稱是無聊之極,進了正月,有一日順治說要與我商量些事,但又吱吱唔唔的說不出口。看著他那故做鎮定的模樣我不禁氣道:「別不好意思了,我替你說罷,你覺得對不起賢妃,想要給她晉個位份,是不是?」
他有些語塞,我越想越氣,你三天兩頭往那邊跑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得寸進尺。哦!她受了委屈就要晉位份。我受委屈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給我也晉個位份?哼!好吧,雖然皇后晉是進不了位份的。但是……哼!氣死我了!
「這種事情你決定就好了,還找我商量什麼?」我語氣不善地道:「想晉就晉吧,晉個皇貴妃給她,撫平她的心靈創傷!」
他愣了一下,接著訕然道:「皇貴妃堪與皇后比肩,豈可輕易晉封?晉個貴妃也就夠了。」
「隨你的便!」我丟下一句,翻了個身不再理他,他歎了一聲從背後抱住我,「惠兒,我對你地心思你還不明白麼?只是賢妃那些天在宗人府吃了不少苦頭,歸咎起來,還是我冤枉了她,現在她又久病不起,我心裡……終是有些愧疚的。」
我心中的氣消了一點,轉過身緊緊地抱住他,「你只准喜歡我一個人!」我的聲音悶悶的,「你是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好,」他失笑,「我是你地!都是你的!」
「騙人!」我嘟著嘴道:「你怎麼能只屬於我呢?那麼多人,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理她們。」我的神情瞬間黯淡,「不過,雖然是騙人的話,我也好喜歡聽。」
他吻了吻我的額角,更加用力地擁住我,感受到他的失落,我努力地笑了笑,拍著他的後背道:「好啦,不用為難啦,不就是晉個貴妃麼?只要你心中有我,別說是貴妃、皇貴妃,就算將皇后之位讓給她,我也……」
「這種事永遠也不可能發生,」他伸出食指點在我的唇上,眼睛亮得像天邊地星子,「福臨的皇后,只有榮惠一人。」
我無聲輕笑,貴妃,雖離著皇貴妃仍有著不小的差距,但歷史還是努力的朝著正軌靠近著,我究竟能改變多少呢?
「還有一人,也晉個位份吧。」我猶豫再三,還是說出口。
順治以詢問的眼光望著我,我輕聲道:「佟妃。」
「為什麼?」
「嗯……你不怕給賢妃晉了位份招人嫉妒麼?給佟妃也晉了位份便可堵住眾人之口,況且佟妃協理後宮多年,又誕有皇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晉為貴妃,也不為過啊。」
順治聽我說完,盯了我半天,突然失笑道:「真是這個原因?依我看,是有人嫉妒人家晉位,非得再抬出一個分了她的榮耀罷。」
我心虛的扁了扁嘴,「那……也不能否認我說的有道理吧?」
順治將我攬進懷中,但笑不語。
他地動作倒也迅速,第二日,晉封的旨意便傳了下來,佟妃、賢妃晉貴妃,擬在正月三十日順治壽辰那天行晉封禮。
此旨意一下,後宮之中難免有不平之聲。只是不平之後,又都乖乖的跑到鹹福宮去賀喜,只是她們注定要撲空了,因為佟妃早在接到旨意之時,便動身來了坤寧宮,這都歸功於常喜在傳旨時的「無心之言」,看來順治是打定主意要佟妃承了我這個天大的人情呢。
佟妃到了坤寧宮一反常態地默然不語,我也不催她。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杯裡的香茶,佟妃忽地輕笑一聲,歎道:「臣妾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娘娘地心思了。」她看著我,「娘娘為何要這麼做呢?」
我也笑著反問道:「貴妃娘娘以為呢?」
她笑笑,「可以解釋為娘娘擔心鄂姐姐風頭太露,招人嫉恨,所以才提起臣妾來壓制眾人。」
「嗯,」我點點頭。「是為一解。」
她又道:「又或許麼,是娘娘……已對鄂姐姐心存不滿之意,皇上之命又不好不從,所以才讓臣妾來牽制於她。」
我又點點頭,「也說得通。」
「娘娘難道不擔心養虎為患麼?」
「虎?在哪裡?」我反問道:「難道你就從沒想過還有一種可能麼?」看著她那迷茫地神情我笑道:「就不能是我不求回報的想幫你一把麼?」
佟妃地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古怪。我呵呵地笑道:「只當我沒說,連我自個兒聽了都起雞皮呢。」
佟妃看了我半天,忽然「撲哧」一樂:「與娘娘說話,真的有趣。」
我伸了伸腰。「你也不用瞎猜,你就當我是想利用你罷,希望你日後繼續努力。」
佟妃面現不解之色,我笑道:「皇貴妃之位可只有一個。」
佟妃愣了半天,我緩緩地道:「你要地東西,我還給得起,可賢妃要的,我不想給。也不能給!」
「她要的東西?」佟妃想了想,哧笑了一聲,眼中現出一絲疲意,「任何女人剛踏入紫禁城中,總是想拴住那人的心的。」她搖搖頭:「不過只要她在後宮多待上兩年,她便不會再奢望了。」佟妃笑著道:「臣妾現在可算是娘娘的盟友?」
「盟友二字過於直白,你若想找盟友,我倒可以推薦一人。」我看著她。「貞嬪。」
「她?」佟妃思索了一下。嘴角微揚,「她或許會是個很好的盟友。」
「一定會是。」我笑著說:「你可以轉告她。就說在本宮眼中,她永遠是賢妃的好妹妹。」
宛如這幾日一定過得很不安,她應該時刻都在等待著我將她地「惡行」告訴順治,然後再賜她一杯鳩酒。希望我的話能讓她安心,能讓她專心地「照顧」她的好姐姐,最好讓烏雲珠忙得沒時間去勾搭我的男人。
無事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眨眼便到了順治地壽辰之日,白天順治在朝前接受過百官朝賀後,晚上又在乾清宮設宴,與宮妃一同慶生,同時舉行兩名貴妃的晉封禮。
由於太后並未前來,宮妃們在順治面前多了幾分拘謹,氣氛也不似以往那般熱鬧,佟妃在精心打扮之下整個人顯得艷光四射,加上那一抹時時掛在嘴邊的自信笑容,連順治都不禁多看了幾眼。而烏雲珠仍是虛弱至極的模樣,那副我見猶憐地姿態讓我看了便生氣,抬眼瞄了一眼順治,果然,在他的眉宇間仍能看出一絲淡淡的歉疚,我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至於麼?都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都回宮這麼久了,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我現在只想宴會快些結束,可是越這麼想,偏偏就越出岔頭,烏雲珠在聽封之時竟然渾身發抖,接著身子一歪,昏倒當場。
順治忙叫人將烏雲珠扶到內室休息,又宣了太醫,殿上這才漸漸平靜下來,只是看著順治偶爾失神的樣子,我就火不打一處起,好容易熬到宴會結束,他急著邀我一同去內室看望烏雲珠,我當然是不放心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欣然前往,只見烏雲珠面色蒼白的臥於床上,雙目緊閉,額上冷汗直冒,倒也不似做假,問了太醫才知道,原來烏雲珠在宗人府時受不住拷問,曾數次昏厥,再加上天寒地凍,染了風寒,由於沒有得到及時醫治,寒毒入侵肺經,這才纏綿病塌一月有餘。
原來她倒也不是故意地,這使我對她的不滿之情消減了不少,但是不到一柱香的時間,烏雲珠再度挑起我對她的「強烈不滿」!
只聽烏雲珠在昏迷之中不斷的念叨著一個名字,細聽之下,居然是「皇上」!
我睜大了眼睛瞪了她半天,又見她雙手抬起不斷揮舞,直到順治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不自覺的將身子向坐在床沿的順治挪了挪,這才又安靜下來,看著他們那副相依相偎地模樣,我幾乎暴走,我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叫常喜替我搬了個椅子,我就這麼坐在床前,扁著嘴,一動不動地瞪著他們兩個。
順治被我盯得渾身不自在,他試著將手抽回來,可他一動,烏雲珠便輾轉難安,順治無奈地望著我,我簡直要被氣死了,俯身到床前細細地盯著烏雲珠,直到我眼睛酸痛,才確定她真的是處於昏迷之中。
順治無奈道:「惠兒,要不你先回去,待她好一些我便過去。」
他都這麼說了,再留下去,豈不顯得我小氣,我不甘不願地點了點頭,退了出去,經過大殿之時,便見到身著貴妃服飾的佟妃候在殿前,見我出來,笑盈盈的朝我行了個禮,「娘娘,不知鄂姐姐的身體可好些了麼?」
我重重地出了口氣,沒有說話,佟妃笑著說:「娘娘不必生氣,當初鄂姐姐封妃之時娘娘便搶了她的風頭,如今還不讓人家扳回一局麼?」
我看著她氣道:「你不必火上澆油,今日你二人共同晉位,可很顯然在皇上心中,妹妹的地位仍是差了那麼一點,妹妹還是先替自己擔心罷。」
說完,我也不理她,轉身就走,佟妃那悅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臣妾恭送娘娘。」
我的身子停了一下,轉過頭,「佟貴妃,今日本宮見你與淳嬪似是十分親密,不知是何原由?」
佟妃愣了一下,才道:「淳嬪妹妹身懷龍裔,臣妾與她親近自是沒有壞處。」
我又走回佟妃身邊,「正是因為她身懷皇裔,妹妹才更應避嫌。」見她有些不解,我輕聲道:「現時宮中局勢不同住常,人人自危,尤其是淳妃,她親近你,是想找一個穩妥的靠山,但是她的龍裔一旦出了任何差錯,第一個也定會懷疑於你。」
佟妃皺著眉道:「臣妾再不濟,也不會打那個無辜的孩子的主意,淳嬪的身子已五月有餘,胎兒已經穩固,臣妾還讓太醫院配了一副安神固胎的湯藥,相信淳嬪的龍裔定會更加穩妥才是,又怎會出了差錯。」
「什麼?」我上前一步,「妹妹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那保胎藥也是隨便送得的麼?就算妹妹沒有害她之意,但這藥物從鹹福宮到她手中要經過多少道程序?妹妹敢保不出絲毫差錯麼?若是有人存心為之,妹妹謀害龍裔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
佟妃的臉色急變,她咬了咬下唇,「姐姐所說也不無道理。妹妹原本還想……」
「想什麼?」不是想真的謀害那個孩子吧?
「妹妹不自量力的曾想過幫淳嬪一把,讓她將孩子平安的生出來。」
看著我微訝的神色,她笑了笑,「臣妾也是個母親,知道一個孩子對於母親的重要性,這裡是後宮,以臣妾的心智,當初懷三阿哥時也險些流產,何況現在的淳嬪。」
不管她這一席話是真是假,都足夠讓我對她改觀,她又自嘲的一笑,「想不到在宮中做個好人都這麼難,姐姐放心,淳嬪那邊妹妹不會再管,就讓她……順其自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