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零五章壽筵驚變(二) 文 / 圓不破
第一百零五章壽筵驚變(二)
看著順治驚慌的抱著我那不知所措的模樣,想抬手摸摸他的臉,卻辦不到。我的身體難受至極,渾身像虛脫了一般,連呼吸都十分費力,胸口處更是鈍痛連連,我不能動,不能說,可偏偏神智卻清醒得很,順治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驚恐:「惠兒,你怎麼了?你說話啊?別……別嚇我……」
突來的事件讓壽筵陷入一片混亂,太后大聲道:「快傳太醫。」
順治聽著太后的話,才像猛的想起一般,大喝道:「對……太醫!快傳太醫!」他緊擁著我,聲音微顫地道:「惠兒,惠兒你不要有事,太醫!」他猛地轉頭喊道:「太醫到了沒有!」
傻瓜,剛剛去傳,哪有這麼快的?
我的胸口越來越痛,呼吸漸漸變得沉重,看東西更模糊了一些,我是不是就要死了?那麼在我臨死之前再將他看得清楚一些吧,我努力地睜著眼睛,大顆的淚珠從我眼中滑落,我不要死,我與他才擁有了這麼幾天美好的日子,為什麼這個時候要我死?
順治手足無措地擦拭著我的眼淚,將我緊緊抱在懷中,朝著殿外快步走去,「不會有事的!我不准你有事!」
他不知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安慰他自己,只是,這個傻瓜,語氣中的驚恐怕是連聾子也聽得出來,我努力地彎了彎嘴角,我要嘲笑他,自己都這樣,還如何安慰別人?
順治抱著我並沒走得太遠,便迎上了趕來的一眾太醫,外邊兒天寒地凍的沒法診治,順治只好又將我抱回來,他臉上不斷閃現懊惱之色。似是在責怪自己為何平白的耽擱了為我診治的時間。
早有宮人搬過躺椅,太醫想讓順治將我放下,他臉色一沉:「哪來的廢話!快瞧瞧皇后到底怎麼了!「
他就這樣抱著我靠在躺椅上,我說不出話,眼睛卻牢牢的盯住他,生怕少看了他一眼,他神色慌亂地看著我,手掌輕輕撫上我的臉。「你到底怎麼了?」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不要有事……」。
那邊為我診脈的太醫為我診視了良久,額上微冒著冷汗跪到順治身前,「臣……惶恐,皇后娘娘的脈象……並無異樣……」
他大概真的十分惶恐,聲音抖動得不像話。
「胡說!」順治怒喝道:「沒有異樣怎會這副樣子?」
那太醫嚇得臉色發白,旁邊另一個太醫連忙上前,將手搭至我的腕上。他眉頭緊鎖,半天沒有說話,順治盯著他急道:「怎麼樣?」
那太醫面色難看地道:「回皇上,臣與陳大人……是一般看法……皇后娘娘脈象平和,未見異常。」
接連換了三四個太醫。全部得到同一結論,未見異常。
順治的臉色變得鐵青,我地心也沉到了谷底,脈象正常。為什麼我的身體卻變成這個樣子?難道……我本就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更見蒼白,當初那個道士說的,加倍償還,就是這個意思嗎?
我突然想起,若遵循歷史,烏雲珠應該是在這個月晉皇貴妃的,可現在,別說皇貴妃。就是封她為貴妃的念頭順治都未曾動過。因為我偷了烏雲珠的緣份,這便是對我的懲罰?我改變了歷史,這便是我要承擔地後果嗎?待我死了,順治會傷心,會難過,再在烏雲珠的撫慰下站起來,最後,歷史將會步入正軌。這便是老天爺打的如意算盤嗎?
呵呵。我該滿足了,不是嗎?得到他的心。我即便現在死了,也是無悔的,只是,我地心為什麼那樣痛?是了,我捨不得他,我不怕死,可我卻捨不得他,上天給我的時間太短,我還想多陪他一陣子,我還想給他生個孩子,我還想……永遠、永遠的待在他身邊!
只是這一切都變成了奢求,人哪能與天斗呢?我用盡全身力氣,慢慢將手抬起,他發現了我的意圖,連忙抓著我地手撫到他臉上,我想對著他笑,卻只是咧了咧嘴,「別……難……過……」我費力地將這幾個字從口中吐出,嗓子已像刀刮一般。
我若死了,請不要難過,好麼?
他從我迷茫的眼中讀懂了我的心思,他緩緩地朝我搖著頭,「不……你不會有事的!」他的眼眶竟然有些發紅,「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他竟要哭麼?為了我?
不要哭,你可是皇帝呢,這麼多人看著,也不怕醜?
我的頭越來越沉,像有無數個和尚一齊在我耳邊唸經,接著,心口處又是一記猛烈的抽搐。我的身子瞬間蜷縮了一下,五官也緊緊皺在一起,他大叫著我地名字,我又清醒了一些,勉強睜著眼睛看著他,他眼中淚光閃動,抬腳踢翻了一個正在為我診脈的太醫,「庸醫!一群庸醫!你們看她,她分明受著極大的痛苦,你們……你們……來人!全拉出去砍了!」
他的神色極為猙獰,太后急道:「慢著!」太后的身子也在微微顫抖,她看著其中一個太醫道:「真的全無異樣?」
那太醫渾身發抖地連連點頭,太后也氣道:「那你們誰能告訴哀家,為什麼皇后會這個樣子!」
一位年歲稍大的太醫沉吟道:「啟稟太后,微臣尚未入宮之時,曾聽聞天下間有一種奇毒,中毒後的症狀,與皇后娘娘倒有幾分相似。」
順治與太后同時喝道:「中毒?」
那太醫不知是真地覺得我是中毒,還是因為怕死而瞎掰出一種巨毒,總之,他硬著頭皮點了點頭,順治面色蒼白地道:「可有解毒之法?」言下之意,竟相信了我是中毒地說法。
那太醫面現難色地道:「不知毒藥的成份,很難找到對症解毒之法。」
太后指著我剛剛地位置道:「去驗!到底是何物有毒!快去!」
太醫們連忙一窩蜂似的擁到我的座位前,生怕去得晚了。順治一個不高興再下旨「砍了」。
中毒?我真的中了毒嗎?我地腦子迅速的轉著,是誰給我下的毒?又是怎麼下的毒?我今日吃的、喝的都不是獨自食用,我若真的中了毒,那其他人怎麼沒事?福臨!他與我同桌,如若食物中被下毒,那麼他……我不敢再想,擔憂的望著他,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順治見我這樣,心疼至極地緊擁著我,喃喃地道:「我沒事,惠兒,你也不會有事……」
太后坐到我身邊,拉著我地手輕聲問:「惠兒,你覺得怎麼樣?」
她語氣中濃濃的擔心讓我心中一陣溫暖,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鑽到太后身前。「皇額娘,」他輕喚,「你看看我。」
是玄燁,我朝他咧開一個難看的笑容,玄燁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我知道他有許多話想對我說,但是……也不知我還有沒有機會聽了。
佟妃見狀,連忙過來要將玄燁拉開,玄燁執拗的不肯離去。順治開口道:「讓玄燁……陪著他皇額娘罷。」
奇怪,我的身體,好怪異!身體雖然還不能動,呼吸也仍舊費力,但在我耳邊不斷唸經的那些和尚卻消失了,眼前也逐漸清晰,只是胸口依然悶悶地,但和剛剛那種如遭雷擊般的痛苦比起來。又好得太多了,我……正在逐漸恢復麼?
這時,一個滿頭花白的小老頭兒拔開眾人走了進來,太后一見他,便微怒道:「你怎麼才來!」
那老頭兒俯身跪倒道:「臣李曉白,恭請皇上聖安,太后……」
太后道:「還道什麼安,趕緊過來瞧瞧。」
李曉白連忙上前。搭住我的手腕。順治的聲音微有一絲顫抖:「怎麼樣?皇后是中了毒麼?」
李曉白診視了半天,又看了看我地眼瞼和舌頭。搖著頭道:「皇后娘娘從症狀上看,像是中毒,可從脈象上看,又並無異常。」
剛剛說我中毒的那個太醫來到李曉白身邊道:「副院史大人,下官在宮外之時曾聽說天下有一種奇毒,名曰『嗜心』,中毒之人的症狀,與皇后娘娘十分相似。」
聽著這可怕的名字,順治地臉色又蒼白了幾分,李曉白撫著鬍子道:「不錯,症狀確與『嗜心』相似,嗜心之毒老夫曾遇過一次,不僅脈象與常人有細微差異,而且面如金紙。但凡中毒之人,必有跡可尋,可如今皇后娘娘的脈象如常,不見絲毫異樣。所以老夫斷定,娘娘必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果然還是天譴吧?順治呆呆地看著我,不再說一句話,突然他抱著我起身,朝殿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停住,聲音瘖啞地道:「李曉白,你隨朕來,其餘人繼續查驗,有什麼進展,立刻回稟,」他頓了頓又道:「殿內眾人,無朕旨意,不得踏出殿外一步。」
他將我抱回了寢殿,輕輕將我置於床上,愛憐地吻了吻我的額頭,輕聲道:「放心,沒事。」
他轉身朝著李曉白道:「此處沒有外人,你告訴朕,皇后當真不是中毒嗎?」
李曉白一臉的鄭重,「是,老臣可以肯定,皇后娘娘決不是中毒。」
「那皇后因何如此?」
李曉白沉吟不語,順治急問道:「可有性命之憂?」我瞥見,他問話時手上攥得緊緊的。
李曉白道:「依臣診斷,皇后娘娘的身體與常人無異,應該並無性命之憂。」
「無異!無異!你們只會說這句話嗎?」順治怒道:「你看她的樣子,哪裡像是『無異』!」
李曉白臉上現出掙扎之色,終於下了決心般地道:「皇上,依老臣看,不如請薩滿法師來做場法事。」
「你說什麼?」順治驚詫萬分。
李曉白道:「皇上,臣年輕之時,曾在一偏僻之處遇見過一位病人,他不似娘娘這般渾身癱軟,口不能言,而是整日昏睡,口吐白涎,可他與娘娘一樣,皆是脈象平穩,並無異樣。臣束手無策之時,來了一個遊方的道人,他斷定此人是被邪物衝撞,做了場法事,請走邪神,那人竟不藥而癒了。」
我……竟是中邪了?雖然身子難受,但我心中還是升起了一種哭笑不得地感覺,但是此時似乎也只有這種說法,更能解釋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了。
順治臉色急變,朝常喜道:「請薩滿法師!再請太后過來。」他這算是病急亂投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