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6章 夕蕾公主 文 / 清諾
第46章夕蕾公主
皇甫類沒有再說什麼,緩緩地合上眼臉,深深的疲憊讓他看上去有些恍惚,深呼吸了一口氣,重新睜開了眼睛,眼神明亮如炬,然,中間卻沒有了焦點,所有的火苗全都在剛才的瞬間葬送殆盡。看也不看床上的郁紫諾,皇甫類轉身,輕輕地,輕輕地走出了房門。
身後郁紫奴的嘴巴動了又動,有喊住他的衝動,但,終於還是沒有張開口。
有什麼東西,在將他們越隔越遠,越遠越淡……
「主子,你?」皇甫類一走,芯如第一個走了進來,驚慌失措地看到郁紫諾沒有事,這才急忙用手撫去額頭的汗水,長出了一口氣。
「主子,以後您可不敢再動不動就嫌乏味不吃飯了,奴婢這就給你燉雞湯補一補。」流雲憨厚地說著,轉身就出去了。
流霜這時候則拿著一個暖水袋進來了,悄悄地遞過來,眼神有些濕潤:「主子,奴婢們是在花園的死角里找到的您,還躺在地上,對肚子裡的生命一定不好,暖暖吧。」
「就是,主子,太醫都被皇上趕走了,也沒有開安胎藥,主子以後可要小心保護了呢。」芯如也在一旁安慰。
郁紫諾一直都沒有開口,不動聲色地研究著三位丫環的表情,話語,心裡在逐個排查,究竟是誰有可能出賣自己,不然事情怎麼會那麼巧呢。
按理說,流雲應該是最有可能的,因為她主動提出回房間端壺茶來,大家對著明月品茶,體驗一番文人墨士的雅興。也是她第一個指出有貓,大家才開始分開的。可是她憨厚,爽直,似乎又不太像。
那麼芯如?她和自己一起去過煙翠樓,也見過撒旦,但是如果她是內應,早在煙翠樓就可能把自己出賣了呀。
流霜?她一直最沉靜,從來不多問,可是她什麼都不知道啊,可能性也不太大。
郁紫諾頭痛得要命,算了,不想了,該來得擋也擋不住,只是可憐月如這丫頭了!
閉上眼後,很快週身就一片冰涼,整個人也慢慢飄忽起來,好像漫步在雲端,前面有一出光亮,一個模糊而高大的背影,成了郁紫諾細微的希望,她拚命地往前跑,想追上去,可是卻怎麼也趕不上,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背影越來越遠,猶如失望在蔓延。
紫沛宮迎來了一位意外的稀客:夕蕾公主。
郁紫諾看到夕蕾的那一剎那,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看花了:這是那個在天府廣場,娉婷清雅,曼妙飄逸的夕蕾公主嗎?這是那個這晴福宮明艷動人,嬌憨可愛的夕蕾公主嗎?
秀眉緊鎖,愁生兩鬢,神情晦澀,眼神遊離,一身淡黃色的紗裙,上面點綴著嬌艷梨花瓣,本來是很容易襯托人臉的活潑款式,卻怎麼看都像感染了風寒一樣,暗淡憔悴得就像一朵即將凋零的花。
極其隨意的髮式,一根簡單的鏤空飛鳳金步搖,其他再無一絲裝飾,整個人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水靈輕盈的氣韻,就像風乾了的一朵雅蘭,雖然姿態依然玲瓏,但靈氣和神韻卻蕩然無存。
心中一酸,郁紫諾無限同情地看著她,一日之內母后和哥哥兩個最親的人都沒了,換作是誰,都會難受煎熬的。
「夕蕾妹妹,快,快進來。」郁紫諾想熱情地招呼,可是說出的話卻帶著哭腔。
「聽說嫂嫂有喜了,夕蕾來看看。」夕蕾公主的聲音也沒有了以往的水靈歡快,沉重地就像被壓抑太久的小婦人。
郁紫諾心裡一顫,這後宮怎麼就像透明的似的,有個風吹草動的,連公主都知道了。
黯淡地點點頭,燦然一笑,郁紫諾拉著夕蕾的手,盡量自然地說:「夕蕾,來,嫂嫂有話給你說。」
夕蕾公主怔了怔,默默地隨著郁紫諾來到一處小涼亭上,在木凳上坐了下來,忽然眼圈一紅,一頭撲到郁紫諾的懷裡,放聲痛哭。
心中暗歎一聲,輕輕地屏退下人,郁紫諾拉著夕蕾的手,兩個人並肩而坐,各懷心事,佯裝聽風吟鳥鳴,看花紅柳綠。
「夕蕾,你要學會節哀,雖然他們去了,但是還有嫂嫂,還有皇上,我們都會把你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的。」郁紫諾說的是真心話,人在孤獨脆弱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鼓勵和關心,溫暖的力量可以戰勝一切恐懼,就如她自己此刻是多麼的希望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啊!
夕蕾意外地搖搖頭,將臉深深地埋在郁紫諾的腿間,香肩抖動,抽泣不已地說:「嫂嫂,夕蕾很堅強……母后和皇兄他們的事情……夕蕾早就想通了,身在帝王家,殺戮,相殘,爭鬥,陰謀,隨時都會存在,上演,所有皇家都是悲劇的家族,夕蕾並沒有太多悲傷,早已經看淡了。」
郁紫諾震驚了,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個看似天真爛漫的天之嬌女,竟然有著這樣的眼光和境界,她沉穩而略帶悲觀的念想,卻不得不讓人佩服,因為她的感歎是事實,也是宿命。
「夕蕾,你讓嫂嫂很意外,嫂嫂真的很佩服你。」郁紫諾輕輕地撫摸著她秀髮,光澤暗淡了許多,她的玉背,消瘦柔弱,我見猶憐。
「嫂嫂,你說他到底愛不愛我?」冷不丁,夕蕾抬起頭,淚水漣漣地問。
心咯登一下,郁紫諾頓時感到無盡的壓抑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她終於還是為了他!從夕蕾公主一出現,郁紫諾就隱隱預感,一定和駙馬祁軒有關,一個女人的堅強和韌性有時候是驚人的,但一面對情字,女人也是最脆弱無助,最迷茫懵懂的。
「你和駙馬?」郁紫諾輕輕地試探,不敢多問。
貝齒將乾澀的嘴唇咬了又咬,夕蕾掙扎了很久,還是勇敢地開了口,一張嘴卻讓郁紫諾再次目瞪口呆:「他從結婚到現在,都沒有碰過我。剛開始推托說自己太勞累,我知道他從一個衙役的兒子一躍而成為當朝駙馬,壓力一定很大,還安慰他不要太有思想包袱。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他每天都半夜回家,然後倒頭就睡,我每次苦苦等待一天,最後卻只看到一個疲倦的後背。我好多次都只能在深夜起來,流著淚端詳他睡覺的樣子。」
震驚,除了震驚,沒有其他,郁紫諾感覺自己一陣眩暈,皇陵內,皇甫類的話又在耳邊響起,驪國三皇子,堂堂一個皇子,隱姓埋名在晟國作駙馬,目的何在?自己要不要告訴夕蕾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