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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縱橫西州 第六十二章 殘酷 文 / 香煙盒子

    第六十二章殘酷

    西州市政府大樓六樓的市長辦公室裡,陳揚正在聽取胡立楠關於案情所做的報告。

    胡立楠剛從東湖區公安分局趕回來,匯報結果如下,一周前那起聚眾鬥毆案件已經正式立案,證據確鑿,準備提交檢察機關對那二十多個嫌疑犯進行正式批捕和刑事起訴。

    不過,因為雙方都沒有人在鬥毆中,並且在派出所裡有良好表現,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估計程序走到了法院那裡也是沒太大意思,頂多就是判個緩刑啥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這次鬥毆雙方都是市裡的一些標準的太子黨,其中那個叫賴毛的西大在校生就是黨群副書記賴安軍的小兒子,而另外一方叫光子是西州職院的大二學生,他老子則是西州市財政局長朱富強。

    可以說,他們的問題直接涉及到了一些市裡面的高級幹部,若是傳揚出去,將會造成很不良的社會影響,也不利於搞好團結。而且自打事情發生之後,就一直有不少看不見的手在私底下活動著,若不是陳揚一直壓著,他們這幫人恐怕當天就回家洗洗睡了。

    對於陳揚而言,他並沒有趕盡殺絕的打算,事實上這件事他本來也沒真當回事,這次之所以一直壓著不同意分局放人,無非就是讓,

    他要聽的其實不是這些,而是那天那個砸寶馬車少年所說的冤情。

    據胡立楠回來向他匯報,那個少年叫何小強,市第三中學的初三年級學生,而他家裡頭還有個姐姐叫何小蘭,是西州市紡織廠的車間女工。

    大約在八個月前,他姐姐何小蘭在一次參加完廠裡的週末舞會後,回來的途中被一夥來歷不明的人綁到了一輛同樣是來歷不明的小麵包車上,然後被帶到了一處公寓裡頭,服下劑量很大的春藥後,被人強暴了。

    而這何小蘭第二天被放了之後,羞憤欲死的她直接選擇了跳河輕生,也許是她命不該絕吧,被河邊釣魚的人給救了起來,然後在家人的鼓勵下,她才鼓起勇氣去公安機關報了警。

    幸運的是,在被強暴的當晚,她在失去意識前,曾經恍惚中聽到綁匪中有人稱呼一個領頭的年輕人「華哥」,並且在當晚她參加廠裡的舞會時,也曾經發生過一起不愉快的事件,當時她們廠長叫她和她們車間的幾個女工去陪市大開發公司的一些領導跳舞,可她說自己不會就沒去,結果挨了廠子和主任好一通訓斥,她事後回想起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慘劇恐怕跟這事也有些關聯,當時自己好像還跟對方公司裡的一個年輕人鬧得很不愉快,罵了對方幾聲流-氓。

    最後,經過她家人的查探,很容易便找到了那個年輕人的名字,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她和她家人都結結實實的嚇了一大跳,原來那個年輕人是大開發旗下物業公司的總經理,名字就叫做吳中華,想來也就是她當晚聽到的那個叫華哥的年輕人了。

    可不幸的是,儘管已經有了一些很靠譜的線索,但警方順籐卻沒摸到瓜,反倒是很遺憾的告訴她,她提供的線索沒有任何價值,大開發物業的吳中華有很明確的不在場證據,甚至都用不著去查。

    最終,這起案件也成為了西州市n多起懸案中很不起眼的一起,被裝訂成冊塞到檔案櫃裡頭了。

    本來這種事當事人忍忍也就過了,即便真讓你查出來是對方干的也沒用,對方財雄勢大不說,吳中華的叔叔吳振邦更是市委書記的座上賓,聽說在省裡頭都有通天的背景,你一普普通通的平頭小老百姓怎麼跟別人抗衡?

    可惜,何小蘭的父親是個從部隊退伍下來的老兵,眼睛容不得一點沙子,更別說自家閨女受了這天大的委屈了。結果,這個強老頭不信邪,開始了漫長而艱難的上訪之路。

    只是,這也才僅僅是悲劇的開始。

    何老頭曾經參加過79年的對越自衛反擊戰,還多次榮立過戰功,其中二等功一次,三等功兩次,他就穿上當年心愛的軍裝,把他珍藏了十多年的軍功章都別在了胸前,去到市委信訪辦門口靜坐,要求市領導給他們家一個說法,還他閨女一個公道。

    但遺憾的是,結果可想而知,現在是和諧社會,哪裡能容忍他這麼一個退伍老軍頭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在多次勸退無效後,何老頭擾亂別人正常工作秩序的行為無疑已經激怒了信訪辦的同志,結果在某天傍晚,他被幾名工作人員很技術的ko掉了,目前人已經從廠裡頭病退待在家裡,整個人已經半傻掉了,整天嘴裡盡說著些誰也聽不懂的胡話。

    看到自己的瘸腿老父親為了自己的事情落到這種慘狀,原本因為慘遭不幸而變得脆弱不堪的何小蘭突然間就變得堅強了起來,她接過父親的班,繼續開始根本看不到頭的上訪之路,不僅把舉報信投到了市裡,她甚至還多次去到了省裡,跪在省公安廳門前的小廣場上,手裡舉著一塊大牌子,上面寫著這麼幾個大字——「民女何小蘭懇請政府還我一個公道!」

    但她的結局也跟她父親沒什麼兩樣,不,她甚至比她父親更慘,跪了大半天還沒等到媒體曝光,就直接被省城公安部門給,最後安了個擾亂社會治安的罪名,關了十五天之後才放出來,而回到西州沒兩天,她就在一次回廠裡領清退工資返家的路上,被一輛橫空殺出來的白色寶馬車給撞飛了出去,肇事者她不認識,不過當時坐在副駕駛上的那個男人她卻是化成灰都忘不了。

    至今她仍然躺在市第三人民醫院的病床上,成了半個植物人,並且因為手術費一直湊不齊,做不了開顱手術,她隨時都有可能香消玉殞。

    而何小強之所以如此膽大包天的當街把人家的豪車給砸了,原因就很簡單了,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洩憤行為。

    據他自己向公安機關交代,他們家接連遭逢不幸之後,本來已經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低頭了,準備跟對方私了,只要對方那個有錢的公子哥能拿出錢來支付她姐姐的醫藥費,他們就再也不敢當刁民了。

    可惜的是,對方卻只是象徵性的給了五百塊錢的,這點錢別說開刀做手術了,連一周的藥費都不夠,這還是在條件比較差的市三人醫,要是在市第一人民醫院,就目前何小蘭逐步惡化的病情,恐怕兩天的藥費都撐不過。

    可就是這五百塊錢,還是對方良心發現才肯掏的,因為經過車禍發生時負責現場勘察的交警同志判斷,當時寶馬車屬於正常行駛,而他姐姐則是違章騎車橫過馬路,也就是說,他姐姐要負全責。在當時的法律條件下,交警部門所做出的這個結案處理,合理又合法,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於是乎,才有了當日發生在西大校外的那起惡性砸車案。

    胡秘書匯報到這兒時,才停了下來。

    而陳揚一直在默默聽著胡秘書向他匯報這起事件的來龍去脈,中間沒有插話,只是連續抽了好幾根煙。

    胡秘書生怕是自己哪點沒做好,就有些忐忑的看了陳揚一眼,然後才道:「市長,那個何小強做的筆錄裡記錄的就這麼多了,這兒還有一份筆錄拷貝。」邊說邊把一疊用牛皮紙包著的厚厚的卷宗輕放在了陳揚的辦公桌上。

    陳揚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噴出煙霧時,才抬眼看向胡立楠,淡淡的問道:「小胡,你對這個案子怎麼看的?你覺得這些都是何小強的一面之辭,還是確有此事這裡面真的是有天大的冤情呢?」

    胡立楠趕忙答道:「市長,我個人認為,何小強所言應該屬實,只是案子城中分局已經做過調查,是不是大開發的吳中華所為,還不敢妄下定論。」

    「既然你認為他的話屬實,為什麼不早點跟我匯報,是因為這件案子已經過去太長時間了嗎?」陳揚繼續問道,聲音卻漸漸的沉了下來,「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愛人好像也是在西州紡織廠工作的吧?」

    「市長,我」

    胡立楠心裡叫苦不迭,抬頭剛說了半句,可一對上陳揚那兩道嚴厲的目光,他立刻就羞愧不已的低下頭來。的確,這事當初在紡織廠裡頭鬧得沸沸揚揚的,而他老婆是廠裡的宣傳幹事,並且他家就住在紡織廠職工宿舍裡頭,又怎麼可能會不知情呢。

    曾經,他也是個很有正義感的年輕人,可他的這份正義感卻隨著年齡的增長早不知道被藏哪裡去了,事實上當初他聽到也不過就是一笑而過罷了,在政府裡頭當了這些年的公務員,雖說不是什麼領導,但也混成了人精,這種事又不是頭一回發生,他哪裡還看不透這裡面的道道啊。

    正在胡秘書羞愧萬分的時候,辦公桌面上的固定電話突然間「鈴鈴鈴」的大響了起來,他這才得以找個理由離開,輕輕關上門後,他才驚覺自己的襯衫後心處都濕了一大片了。

    門掩上後,陳揚才把電話接了起來。

    「呵呵,小陳啊,怎麼樣,最近工作還算順利吧?」

    「挺順利的,蘭副省長。」

    陳揚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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