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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名利場 第一九五章 悄無聲息 文 / 香煙盒子

    第一九五章悄無聲息

    「陳揚同志,我想那天晚上我已經跟你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會干預市紀委的工作,至於閔柔同志有沒有問題,我想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方逸面色冷峻的哼了一聲。

    陳揚沒說話,但卻把笑容收了起來。

    而方逸停頓片刻,繼續說道:「另外,我還希望你能夠搞清楚,我方逸不需要任何人給我開出什麼時間表,來教我怎麼樣做事。」邊說邊看了陳揚一眼,「包括你在內。」

    說完就從沙發上起了身,背著手走到了旁邊的矮几旁,取過一盒煙,自顧自的點上了一支。

    「好,既然這樣,方書記,我想我沒什麼好說的了,告辭。」

    陳揚雖然進屋後屁股都還沒坐暖,但他還是不得不起身了。

    他知道,自己這一趟來找方逸攤牌,還真是有點想得太天真了。

    當然,他可不會再去相信方逸。這眼看著明後兩天馬上就要選出省委常委了,要是現在還不把閔柔撈出來,鬼才知道等這丫的選上常委後會不會變卦。

    再說,他之前連吃了方逸好幾次暗虧後,現在可對方逸的人品持懷疑態度,誰知道方逸讓市紀委的人敷衍自己,是不是使一出緩兵之計。等他順順當當的選上省委常委,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陳揚,你真以為就憑你那些報刊雜誌上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就能干擾到這次省委黨代會的決議嗎?」

    陳揚快走到門口時,方逸突然說了一聲。他沒有在陳揚的名字後面加上「同志」二字。想來他也是認為,既然已經撕破臉了,也沒必要在陳揚面前繼續演下去了。更何況這裡沒其他人在。有的只是兩個太子黨在私底下較勁罷了。

    陳揚頓住腳,回過頭看了看方逸,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道:「真的是捕風捉影嗎,方書記?」

    也許,在兩天前方逸剛剛看到那則消息時,他還能夠這麼說,這也是他一直保持強硬的關鍵所在,他知道有人在背後整他的黑材料,但他不認為僅憑那些沒證沒據的黑材料就能扳倒他。

    如果陳揚膽敢拿著份黑材料就捅出來,指名道姓的點出他的名字,他甚至還能通過跟南方週末打場扯皮官司,贏回自己的名聲。

    而如果陳揚不點名,頂多就是讓他身上多了一條影響極壞的小道傳言罷了。

    而在官場裡,傳言,從來就不會少。

    沒錯,倒在傳言裡的官員不少,但絕不會是他這種背景深厚的正廳級幹部。

    當然,消息放出來後,或許會對即將進行的常委選舉產生影響,但不會是決定性的。

    方逸有這個自信。即便是不能高票當選,只要能選上,難看點就難看點吧,他也認了。等回過頭來,閔柔這顆棋子還捏在他手裡,到時候就該是秋後算賬的時候了。

    不過,此時此刻的他也許這輩子都想不到,什麼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了。

    見方逸沒有說話,陳揚也沒心情繼續跟他耗下去,轉身就走。

    「陳揚,我最後再跟你說一句。」

    陳揚再次停住腳步,但沒回頭。

    「我警告你,你以後別再騷擾我妹妹,不然,我不管你是陳家的人還是李家的人,我都絕不會放過你!」

    方逸冷眼瞪著陳揚的背影,一字一句的咬牙說道。

    如果說前面即使撕破臉了,他還能保持一個高級幹部涵養的話,那麼,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完完全全的是站在一個哥哥的角度上,為了保護自己的妹妹而對陳揚說出這番狠話來了。

    陳揚只微微停滯了半秒,然後頭也不回就快步離開了方逸的房間。

    彭!

    門關上的瞬間,方逸扶著桌子,緩緩的坐了下來。喝了口茶,他才平復了一下胸中的怒火,放下杯子,拿起座機話筒,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喂,您好,哪位?」聽聲音,接電話的是保姆芳姐。

    「是我。」

    「哦,是方書記啊。」芳姐應了聲。

    「小晴怎麼樣了,肯吃東西了嗎?」方逸問了一聲。

    「就喝了點稀粥。」芳姐愁道,跟著就又急急忙忙的說道,「方書記,我看您還是趕緊打個電話跟方小姐好好說說吧,不然,她這也不睡覺,到時候人熬壞了可怎麼辦啊?」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理會她,等過兩天我回去再說。」

    方逸說完就掛了電話,皺眉歎了口氣後就半躺在了床上,不一會兒,竟不知不覺睡著了過去

    第二天上午,黨代會依舊是波瀾不驚的開著。

    方逸負責組織交州、余州等幾個地級市的分組討論工作,陳揚也被安排在了他這組參與討論。

    但在工作場合裡,絲毫看不出兩人昨晚上還針鋒相對的較過勁,兩人甚至還假惺惺的相互交流探討了好幾個問題。

    但是,到了下午,分組討論會剛開到半時,方逸卻很突然的被趙鋼的秘書請走了。而他這一走,一整個下午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研討會也改由余州市委書記張成同志代為組織。

    到了吃晚飯時,一些消息靈通的代表們才恍然大悟,貌似交州的方書記出大事了。

    最新一期《南方週末》晚報刊刊登了一則關於方逸的花邊新聞,用了整整一個版面來講述了一個某內地省份一個工業城市市委書記的故事,內容豐富,八卦不斷。甚至還有不少當地知情人士接受了記者採訪,都異口同聲說那倆被遺棄的孤兒寡母多麼多麼可憐,並且義憤填膺的指責那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這些都還沒什麼,關鍵是連那份dna檢驗報告也不知道被誰給翻出來了,雖然在名字那欄上做了特殊處理,但卻沒處理乾淨,把「方」字留了下來,這下子,是個人都知道那拋妻棄子的負心漢叫方某某了。

    從嚴格意義上講,這個專題報道雖然是放在第八版故事版,但已經算不上是花邊新聞了。

    在省委黨代會召開的這個節骨眼上爆出這種駭人聽聞的新聞,方逸不被領導叫去談話才怪。

    晚上,陳揚吃過聚餐後就趕緊回到招待所,接連往深市打了幾個電話。然後直接給省紀委的蕭書記去了個電話,跟著又馬不停蹄的聯繫了丁副書記。

    這兩個電話打完,他才鬆了口氣。雖然都是說些官樣話,但兩個領導都挺客氣的。而丁副書記在省委裡分管宣傳口,有了他幫忙開口,陳揚倒是不必過分擔心了。

    週三早上,黨代會繼續召開,並且對最重要的省委常委進行投票選舉。

    陳揚的投票表格早就填好了,他也排著隊,跟在一幫代表身後在大紅色的投票箱裡投下了自己神聖的一票。

    很明顯,他沒有選擇本市的市委書記方逸。

    下午,選舉結果揭曉,新一屆省委常委班子浮出水面,除了省委書記趙鋼,省長張孝廉等人繼續連任外,新選入常委的地級市市委書記則分別是,省城湖城的市委書記彭萬里同志以及江州市委書記譚雲峰兩位同志。

    負責本次採訪任務的省黨報和黨台的同志盡皆大吃一驚,原先呼聲很高的方逸,這次居然意外落選。

    而與會的絕大多數代表們基本上都是官場裡的老油子了,對此並不感到十分意外。方逸要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選上,才真是個意外了。

    其實,只要稍微留心觀察的話,也許這幫媒體朋友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要知道,自打週二下午起,方逸就再沒在黨代會出現過,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兒,去幹了什麼?

    陳揚當然也不知道!

    會後,他沒有參加市長曾天成主持的交州代表團的小型聚餐,而是直接開車趕回了交州。

    可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裡,方逸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壓根就沒再在交州的地頭上出現過。

    這倒是讓陳揚急了起來,雖說省紀委方面已經給底下通了氣,可那市紀委的張平是方逸的鐵桿心腹,沒方逸點頭,他硬著頭皮頂住上面壓力,一直找各種借口和理由拖著不辦。

    陳揚知道這廝肯定是在爭取時間,但偏偏這廝找的借口都挺正當的,比如又從縣裡面找來幾個跟譚平安和林海案子有瓜葛的科級小幹部,要閔柔繼續協助調查等等手段敷衍著。這些小官員問題不大,但卻纏扯不清,真要深入調查起來也還都有點見不得光的齷齪事情,很是讓人頭疼。

    就這樣,黨代會都過去一周時間了,而閔柔還是只能一直被軟禁在山上。

    與此同時,《南方週末》刊載了一則道歉新聞,聲稱對上周那期報紙上刊登的關於方逸的事,並且由社長親自出面做了澄清。

    隨後兩天,這起在社會上本就沒掀起多大風浪的小風波漸漸的平息。

    省委有關方面並沒有讓交州這種群龍無首的局面持續太長時間,七月中旬,也就是風波平息的第二天,交州市召開了一次常委擴大會議。

    會議由市長曾天成同志主持,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彭權則在會上宣佈了一項人事任命。

    原市委書記方逸同志將不再擔任交州市委書記一職,具體工作另行安排。而市委書記一職將由曾天成同志接任,現江州常務副市長趙亮同志將在本月末調到交州擔任代市長,具體交接工作隨後馬上進行。

    由於事情很突然,這個會議開的時間很長,一直開到將近七點鐘才結束。

    而等彭權這省委一行人走後,小道消息立刻漫天傳了開來。說什麼方逸這次是得了突發性心臟病入院了才會被調離工作崗位的,也有說方逸是高昇到省委辦公廳當秘書長去了,甚至還有說方逸準備調出省外,到西部最艱苦貧困地區甘南省去工作的都有。

    也難怪,省委的這個任命實在太突然了。

    面對這些紛紛擾擾的流言,陳揚卻是絲毫高興不起來。是的,他的確是很希望方逸被調走,但卻絕不是像現在這樣悄無聲息的被調離交州。他很清楚,方逸這一被突然調走,自己很可能在辛莊也待不長了。

    政治,從來就不是一項可以大獲全勝的運動項目。

    哪怕是將來有一天,陳揚能如願以償站在權利的巔峰,也不可能。

    當天晚上,七點整。

    棲霞山,雷達連部隊招待所,二樓最靠裡的一個套間。

    閔柔蜷著雙腿,靠坐在一張木板床的床頭上,手裡捧著份盒飯,默默無語的吃著今天的晚飯。

    她臉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喜憂不形於色,目光呆滯無神,貌似已經進入了佛家所說的老僧入定狀態。

    只有從她用筷子扒飯的頻率,才能讓人稍微察覺到,她似乎沒什麼胃口。

    當然,這才兩塊錢一份的快餐,能好吃才怪了。

    算起來,她已經在這間小屋子裡住了快大半個月時間了。

    「閔柔同志!」

    這時,外面有人喊她的名字。

    閔柔愣了一下,慢吞吞的放下才吃了兩口的盒飯,從床上起了身。

    由於時間拖得過長,原本一直對她實施二十四小時貼身看護的那個紀委女同志白琴,對她的看管也逐漸鬆懈了下來。一般一天裡她也能有兩三個鐘頭時間是自己一個人留在屋裡反省。

    出到外面客廳,看到有兩個紀委幹部在外頭等著,她也不覺奇怪,一聲不吭的拖著步子,走到桌邊緩緩坐了下來。

    這幾天她每天都會不定時的被紀委的人提審,問的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陳年舊事,而那些小官員的名字她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更遑論提供什麼有用的消息了。

    不過好在那些問話的同志貌似也不怎麼上心,例行公事的問完就走人了,倒也沒怎麼難為她。

    等她坐好後,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幹部才開口道:「閔柔同志,經過我們的反覆核查,對你的問題我們已經瞭解清楚了,」他邊說邊把一份材料推到了她面前,指了指一個空白地方,「現在你在這上面簽個名,就可以離開這兒了。」

    離開這兒!?

    閔柔心臟「怦」的猛跳了一下,死灰一般的眼神閃過一抹生氣,整個人也彷彿重新活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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