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獨上謫仙山 第十四章：彩虹盡頭 文 / 李八百

    兩月之間，四個都在李青蓮心裡佔據一定地方的人，都離開了人世。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至親之人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

    滿臉傷悲的李青蓮依舊緊抱著小夭的身體，如同當日抱著他娘親一樣，捨不得放下，因為一旦放下，便是永離。

    小夭的身體在陽光的照耀下，開始如冰塊一般融化，先是雙腳，最後至那一頭烏黑的頭髮。水順著李青蓮的身上，流至地面。空曠的地面上積了一大灘水，倒影出李青蓮那悲傷的身影。

    此時萬里晴空中，卻奇異地出現了一道七色的彩虹，橫掛在天空中。

    李青蓮抬起頭盯著天空，空洞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東西。

    「很傷心，很難過，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怨恨？」一個中年人忽然出現在李青蓮面前。

    聽到突然出現的聲音，李青蓮本能的一劍刺去，也不見那人躲避，雙掌夾住無名劍，輕輕往外一送，便將李青蓮拉了一個趔趄。

    李青蓮定住快要倒下的身子，仔細一看，道：「是你！」

    面前這人赫然是那日在渝州城的城門處和李青蓮交談之人。

    「怎麼，很驚訝？」那人取笑道。

    此時的李青蓮卻怎麼都笑不起來，疑惑道：「你怎麼會在此？」

    那人理了理遮在眼前的頭髮，不緊不慢地道：「我說這是因果你信麼？」

    「因果？」

    那人哈哈一笑，神秘道：「那日你我相遇便是因，而今我來此便是果。」

    李青蓮若有所思，但仍然不是很明白，道：「你來此做什麼？」

    「自然是還當日之『果』，或者說是結個更大的『因』！」

    李青蓮頓時頭暈，本就很難過的他，見這人說話繞來繞去，微怒道：「你打什麼機鋒？」

    那人見李青蓮動怒，臉色立馬一肅，道：「當一個人褪去十層面甲的時候，方顯真性情。我觀你如今的反應，知你定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但你可知道，至情至性是優點，卻也是一個缺點？」

    「何來此說？」李青蓮面色稍好看了一些。

    「至情至性者，多感，多情。然多感者，易悲；多情者，易受苦痛。你卻是一個多情多感者，自是更甚。至情至性者，心繫所愛，若所愛之人消殞，必為之而傷痛，其痛超凡人千百倍。」那人一番話徐徐道來。

    而後接著又說：「至情至性者，常沉浸於這大悲之中，無法自拔。從此萎靡不振者有之，踏上絕路者有之，脫胎換骨者亦有之，你想做何種？」

    李青蓮自是一個至情至性者，不然不會說出那一句被學院老師驚為天人的話，也不會路見不平便要拔劍而結下當日之「因」，更不會在師父、爹娘死後此般模樣！可結果也顯而易見，他往往會沉淪黑色深淵。

    李青蓮從未思考過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只是憑著本心做出一些事情。現在聽來，那人說的是有些道理。

    「那我該如何去做？」李青蓮問道。

    那人沒有急著回答李青蓮的問題，反而拿出了一個漆黑的瓦罐，然後望著李青蓮，問道：「這是什麼？」

    「瓦罐！？」李青蓮回答道。

    「啪！」

    那人一下子將瓦罐摔在了地上，瓦罐的碎片四處飛散。而後又問道：「現在呢，又是什麼？」

    「碎片？」李青蓮不確定的回答道。

    「不對。」那人搖了搖頭，道：「人生如瓦罐，打破了才知是空！」

    李青蓮是一個聰明之人，那人將話說到如此份上，自然也就明白了，心中也是知曉中年人是在點化自己，當下說道：「前輩的意思可是再大的苦痛都只是空，活著才是最大的真？」

    那人欣慰地點了點頭，笑道：「孺子可教，也不枉我費心盡力開導你。」

    「可話雖如此，但『情感』一物，如氣、如水，無處不在、無所不入，如何治乎？」李青蓮問道。

    中年人大笑，一腳踢開腳邊的瓦片，道：「何須治它，讓它存於心中又何妨。你自當心如磐石，萬物不為所動。再說，人若無情感，與山間野獸何異！」

    「心如磐石，不為萬物所動，那也不是失去了情感麼？」李青蓮不解道。

    「你錯了，我的意思是，讓你心的承受能力變強，如磐石般，不為所動。一個至情至性者，若是此般，便如那脫韁野馬，天下縱然馳騁！」那人道。

    李青蓮眼中閃過一陣明悟，知曉了自己過往那樣，是因為自己的承受能力太低導致的。

    「謝前輩點醒。」李青蓮向那人作了一個揖。

    中年人看著李青蓮，愈發的喜歡上了眼前這個年輕人，道：「不用不用，本就是了卻因果。」然後又接著說：「現在來與你結下一個另一個『因』吧！」

    「因？」李青蓮一臉疑惑。

    不理會李青蓮的疑惑，中年人看向天邊那道彩虹，指著它，向李青蓮問道：「你可知曉彩虹的盡頭是什麼？」

    李青蓮已經是第二次聽人說起「盡頭」這個詞，彷彿「盡頭」都存在著了不得的東西，讓這些大神通者都趨之若鶩。但他並不知道，「盡頭」處是些什麼。

    李青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曉。

    那人彷彿早知道這個回答般，回答道：「彩虹的盡頭存在著一個不同於我們這個世界的地方。那個地方很奇異，最與眾不同的是，這個世界的死，是那個地方的生。」

    「什麼！」李青蓮驚訝道。

    中年人一下子陷入了回憶，自語著，「許多年前，我也如你這般，有一個我愛也愛的女人，只是有一天卻因為我而死。她死的的時候，天邊出現一道彩虹。那時的我也是如你這般，悲傷至極。可當時修為通天的我，依舊無法留住她的生命。但是看到那道彩虹讓我想起了傳說。傳說在彩虹盡頭存在著一個奇特的地方，那裡也存在著一些神奇的力量，據說在這個世界死後，若是被彩虹之光接引而去，便會那裡重新『復活』。從此以後，我便開始瘋狂的尋找那個地方，只是一直不得其門。今日見萬里晴空出現彩虹，來此一看，見也是這般。故與你交談。」

    一個傳說，卻無異於在李青蓮耳邊響起一道驚雷。他想起師父圓寂的時候出現過彩虹，爹娘死去的時候出現過彩虹，小夭離開的時候也出現過彩虹。當這些彩虹重合在一起的時候，彷彿為行走在黑暗之中的李青蓮，降下一道曙光。

    「你的意思是說，有可能這些死去的人還活著？」李青蓮有些不信的說道。

    那人點了點頭，道：「這些年我一直行走各地，追尋著這個地方，終於找出了一些蛛絲馬跡。但是那些跡象表明的結果有些讓人絕望！」

    「為何？」

    「因為那個世界的存在，是這個世界不允許的。一個活人想要去哪裡，除非擁有『仙』之上的境界，才有一絲可能。」中年人解釋道。

    「仙之上，『道』不是只分五品麼？」李青蓮問道。

    中年人訕笑，道：「那只不過是修道之人為了方便衡量別人的實力，而弄出的一套標準罷了。修道哪有盡頭！」

    在獲得了一些希望時卻又一下子被打擊了，李青蓮臉上頓時有些失望，道：「那豈不是跟沒有希望一樣。仙之上的境界又有幾人能到？」

    「終歸是有些希望，總比完全絕望來得要好。再說，你能肯定你此生不能到這個境界！」中年人道。

    中年人轉過身，道：「若是有那一天，你去那個世界時，叫上我一起。」

    「那如何找才能到你呢？」李青蓮急忙道。

    「滄浪江畔，孤舟釣魚翁。」

    待那中年走後，李青蓮自語道：「彩虹盡頭……師父，爹娘，小夭，等著我，終有一天，我會去那裡找你！」

    自此，一個至情至性之人，在無盡沉淪後，於無盡黑暗中，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