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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萬丈高樓平地起 第四百六十三章 後手 文 / 幸福來敲門

.    第四百六十三章後手

    在黑底白瓣桔梗紋的旗印之下。

    山縣昌景頭戴赤紅色的沖天牛角兜,以赤鬼面具覆面,身穿本小扎色威朱色具足,一手挎槍,威風凜凜地騎策在戰馬之上,望向面前猶如龐然大物般聳立在面前的織田家軍陣。

    在一萬四千人織田軍陣勢前,山縣昌景的傷亡過半,不足千人的赤備軍團,似乎根本微不足道。

    在這個情況下衝陣,猶如一隻瘦小,並渾身是傷的斗犬,向一隻碩大的巨虎挑戰。

    不過山縣昌景無懼,他的赤備軍團無懼。

    逆風鋪面,吹打著山縣昌景麾下的騎馬武士,以及步行戰士身後武田菱旗指物,陣笠之後的笠印嘩嘩地響動。

    山縣昌景策馬在他赤備軍團的面前,緩緩地從左行到右,似乎要將這群麾下隨著他多年南征北戰的忠勇之士的面龐,深深印在眼底。

    在人群之中,山縣昌景看見了的嫡子,山縣甚太郎昌次,次子山縣源四郎昌滿,養子山縣源八郎定昌,以及兩個女婿相木昌朝,橫田尹松。

    赤備軍團乃是武田家最強之軍團,而軍團自上而下,不少都是由原先飯富氏一門的親族。

    這支軍團凝聚了飯富虎昌,山縣昌景二人的心血,不僅是武田家的榮耀,亦是山縣家的榮耀。

    而現在山縣昌景將率領這支軍團,以弱勢兵力,衝擊織田軍陣地。

    這一去,很可能就是赤備最後一戰了。

    山縣昌景縱然視死如歸,但是要將飯富一門亦葬送在此,他此刻不僅猶豫了。

    山縣昌景握緊韁繩,這一刻他想到了在高天神城下戰死的三子山縣昌久。

    當初在東光寺切腹的兄長,飯富虎昌。

    當時他臨去時的眼神,坦然而欣慰,因為他明白自己固然身死,但是飯富一族卻將在山縣昌景身上榮耀。

    對一名武士而言,個人榮辱生死不算什麼,但是家門的延續昌盛,確實其畢生孜孜所求的。

    而今日飯富虎昌將帶著赤備軍團,在此赴死!

    「源四郎,你返回天王山,向館主大人稟明我山縣昌景之決心,若是我赤備軍團突擊織田家失敗了,那麼請他立即退兵。」

    話音落下,飯富虎昌看了他的次子山縣昌滿一眼。

    對方恍然未聞,呆呆立在原地,似乎未聽聞一般。

    「源四郎!」山縣昌景聽到他次子不聽聞他的號令,不由勃然大怒。

    山縣昌滿回望了山縣昌景一眼,言道:「父親大人,還是讓兄長大人去吧,我的馬跑不快。」

    「混賬,跑不快,難道還能上戰場廝殺嗎?」山縣昌景長子山縣昌次,呵斥言道,「你的武藝不行,父親大人與我常說你上陣了,也是丟了山縣家的顏面,如何能指望你,趕快滾去天王山吧!」

    「不去!」山縣昌滿斷然地言道。

    聽見兩個兒子如此執拗,山縣昌景頓時一臉怒色,接著他又看向山縣定昌,相木昌朝,橫田尹松他們三人,沒想到這三人皆是表示出不願之色。

    山縣昌景露出怒之色,但心底又隱隱又有幾分自豪,將大槍一揮,喝道:「那就都不要去了,赤備,隨我衝鋒!」

    隨即赤備軍團展開攻擊陣容。

    以山縣昌景為首的兩百名騎馬武士為先導,之後數百名足輕眾。

    醒目的武田菱之旗幟,獵獵飄揚。

    「是山縣兵衛!」

    正遭到織田軍猛攻的馬場信房,看到了飄揚在天邊那一抹紅色,神情皆是激動之色。

    山縣,馬場,內籐這三位武田信玄留下的重臣,無一人的膽怯之輩。

    「山縣昌景那麼少人,想要幹什麼?想學內籐昌豐嗎?混賬,居然敢小看我權六!」

    在柴田勝家大吼言道。

    而這時川上山織田信長見山縣昌景如此舉動,卻哈哈大笑,言道:「山縣昌景是武田軍之魄,若是能搶奪他的首級,那麼更勝於斬了武田勝賴,殺了他!」

    織田信長重重用馬鞭一揮。

    「我要山縣昌景的人頭,」柴田勝家怒喝言道,「命前田利家,氏家直昌,安籐守就隊給我殲滅,山縣昌景隊!而其餘各隊輔助攻擊!集中鐵炮,以三段射戰法,削弱赤備的衝擊力!」

    織田軍鐵炮足輕,在陣前排列成三道防線。

    鐵炮足輕們半側著身子,手端著鐵炮,單目閉眼瞄準著身前。

    鐵炮插上的火繩滋滋地在響著,一點一點的燃著。

    織田軍的鐵炮足輕大將,將太刀高高舉起,只等他一聲令下,鐵炮將噴射出萬道火舌!

    現在所有鐵炮都對準了衝陣而來的山縣昌景的赤備軍團。

    戰馬嘶鳴,疾風猛掛,駕著戰馬衝向織田軍的山縣昌景,望著織田軍的陣容,心底反而無比平靜,眼前的浮影一道一道的劃過。

    少年和兄長玩鬧時,在信玄主公面前元服時,初陣時忐忑,晉陞為一百五十騎時的喜悅,初見妻子時的驚艷之情,為人父的責任感,兄長切腹時的傷痛,成為本家第一家老時迷茫,知道三子戰死之後,妻子痛哭的一幕。

    種種種種劃過山縣昌景的眼前。

    山縣昌景看了一眼,李曉軍團正與明智,羽柴軍團激戰的方向,自言自語道:「李曉不過一介外樣,尚能死戰,我山縣昌景為本家第一重臣豈能甘於其後!希望我之死,能替你多爭取一點時間!」

    當下山縣昌景舞動大槍,對著織田軍陣勢,高聲大喝言道:「殺!」

    天王山上的武田軍本陣。

    此刻武田勝賴枯坐在馬扎之上,他手指捏著軍配,雙目凝望著戰場。

    小幡憲重!

    安中景繁!

    內籐昌豐!

    土屋昌次!

    真田信綱!

    真田昌輝!

    他坐在馬扎上,聽著使番將這一個又一個陣亡的武田家大將的名字,報給自己時,他的心底都猶如用刀攪一般。

    這些人都是武田家的忠勇,死士啊。

    當年武田信玄在上田原和戶石崩兩戰戰役加在一起,武田家也沒有損失如此多的大將。

    而今日,長筱下的射樂原,成了武田家的喋血之地。

    當又一名使番策馬,奔上天王山時,武田勝賴的嘴唇輕輕抖了一下。

    這名使番來到武田勝賴馬扎前,垂下頭言道:「稟報主公,山縣三郎兵衛昌景戰死!赤備全軍覆滅!」

    武田勝賴身軀狠狠地一震,半響才顫聲言道:「連山縣也去了嗎?」

    「喔!」使番將頭埋得低低,哽咽地言道,「山縣大人已重創了織田軍,但是仍寡不敵眾,戰死於陣中。」

    「敗了,敗了,我武田家敗了!」

    長阪光堅對武田勝賴言道,「主公,山縣大人都戰死了,眼下本家已輸掉了這場決戰,現在只有趕快退卻戰場,保住性命,以求東山再起!」

    跡部勝資聽聞山縣昌景戰死,亦心驚膽寒地言道:「主公,不錯,快走吧,若是中央軍團一破,織田軍就會全面追擊,若了晚一步,到時遲了就來不及了!」

    武田勝賴聽了慘然一笑,言道:「你說中央軍團一破如何,織田軍主力就會以優勢兵力,席捲我軍兩翼正在奮戰的李曉右翼軍團,以及左翼軍團,然後我勝賴就可以藉著他們的抵擋,以我武田家忠勇之臣的屍骨,換回一條命是不是?」

    跡部勝資聽了尷尬言道:「也不是這麼說,臣下掩護主公,也是應有之職責。」

    「夠了,當初決意主戰是你們,而眼下主張撤退亦是你們,若我臨陣脫逃,與穴山信君有什麼兩樣,如何對得戰死的內籐昌豐,山縣昌景他們,我勝賴雖然不是什麼英主,但是也絕不會逃!」

    武田勝賴怒叱著二人之後,臉上浮現視死如歸的神情,正如當年在白根山,在巖拒城時一樣。

    武田勝賴大聲言道:「傳令下去,本陣山下出擊,讓本家所有將士看到我的風林火山的大旗!」

    「喔!」

    武田家本陣眾將士轟然答應,在此刻他們都渾然忘記了信玄的存在,武田勝賴這才武田家真正當主的所為!

    隨著山縣昌景的戰死,川上山上織田軍本陣,卻是騰起一偏喜悅之意。

    織田信長舉起右臂,重重一握,言道:「山縣昌景已戰死,此戰終於還是我織田家了勝了,哼,李曉又怎麼樣,我承認他很厲害,但是一時片刻,還擊敗不了羽柴,明智我兩員大將的阻擊。」

    「而在這之前,武田軍中央軍團就要崩潰,我信長布武天下的大志,今日就要在長筱實現了,從此以後,這天下的平安樂土,將由我一人實現,信玄,勝賴,李曉,你們通通做我成就大業的墊腳石吧!」

    織田信長說到這裡,言道:「命令柴田,將山縣昌景的首級高高掛起!告訴他們山縣昌景已被討取了!」

    「主公,山縣兵衛戰死了!」

    武田軍一方,使番亦向李曉傳達了這個消息。

    「山縣他,好了,我知道了,退下吧。」李曉言道。

    本多正信,宇佐美奈美二人看向李曉,言道:「我軍常備已竭盡全力,猛攻丸山上的明智,羽柴軍團,但是半個時辰,才能拿下丸山,這一戰形勢對我們極其不利!」

    李曉本陣之中亦瀰漫著一片頹廢之氣。

    李曉側過頭,笑著言道:「戰未至最後一刻,還不是見分曉的時候,等著吧!」

    在射樂原側後方,一處隱蔽的山頭上。

    竹中重治拿著單目千里筒,看著射樂原上的戰事。

    不久之後竹中重治放下單目千里筒,對內島氏理,馬場昌房二人言道:「現在正是我飛驒眾出擊的時候了!」

    內島氏理捏了拳頭,言道:「在此蟄伏了一夜,早已是不耐煩了。」

    事實上,昨夜李曉夜中來援長筱時,並非是八千之眾,而一萬一千之眾。

    李曉故意以火把的數量,迷惑織田,讓信長以為自己只是,八千大軍擺出兩萬大軍,故意虛張聲勢的模樣。

    而實際上李曉故意隱藏軍力情況,讓自己這三千飛驒眾,並沒有進入了射樂原武田軍陣地,轉而提前在附近山區潛伏起來。

    現在這三千飛驒眾,就是這場戰役,李曉最後的後手,他隱藏的預備隊。

    馬場昌房言道:「眼下我們必須立即救援中央,立即挽回戰局,以支撐到主公,擊破織田軍來援,如此就可以大勝了。」

    「不,我看應該協助主公,以強兵加快攻破明智,羽柴兩軍團的攔阻才是!」內島氏理出聲馬場昌房爭執起來。

    馬場昌房因為父親馬場信房在中央軍團苦戰,故而傾向立即解救這一決定。

    「不要再爭執了,」竹中重治沉聲言道,「在戰前,但馬守已將飛驒眾指揮大權交給在下,一切令由我而出,這點你們可有異議?」

    馬場昌房,內島氏理聽了皆喔地一聲,躬身言道:「一起聽從竹中大人的命令。」

    「很好,」竹中重治將手中折扇一揮,言道,「那麼我就下令,我飛驒眾之目標,為川上山上,織田信長之本陣!」

    「織田信長的本陣!」

    「瘋了,襲擊信長本陣!」

    馬場昌房,內島氏理聽了竹中重治之言,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竹中大人,你不是在開玩笑嗎?」

    「不是玩笑!」

    竹中重治淡然一笑,胸有成竹地緩緩言道:「信長本陣正是空虛,上不過幾十名側近,還有其子北町信雄不到三百人,這點兵力根本不足看,這正是上天賜予我等絕好之良機!」

    「有道理!」

    馬場昌房,內島氏理聽了竹中重治之言,對視一眼皆是點頭。

    竹中重治將折扇一指,川上山言道:「長筱合戰進行到此刻,在下我武田軍捨死忘生之奮戰下,織田軍死傷慘重,無數將士戰死,大將陣亡斃命於此,這一切若與信長比較起來,都不值得一提,若攻下信長本陣,這就是傾天之功!這也是但馬守大人,要我軍一直潛伏到此刻,最終目的!」

    馬場昌房,內島氏理聽了皆是精神一震,雙目放光,言道:「那就戰吧!竹中大人,我們皆相信你的決斷,這一擊足可扭轉乾坤!」

    竹中重治點了點頭,以少有的凝重之色,言道:「很好,那麼今日之長筱,就是信長的斃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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