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萬丈高樓平地起 第四百五十章 這不可能 文 / 幸福來敲門
. 第四百五十章這不可能
天幕之下,一片漆黑,豪雨已是越下越大。
設樂原上。
織田德川軍一到達此處,即修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以野戰築城的方式,在台地的兩方的斜面,削成了人工的急斜面,以及三重土壘,防馬柵的防線。
眼下三萬八千織田德川聯軍,正在這堅壁之後,靜默地與距離不足二十町外的武田軍對峙著。
極樂寺山,織田軍本陣。
織田信長雙手插在胸前,俯視豪雨下,那暗淡無光的武田軍本陣,對身旁的德川家康,問道:「如何酒井忠次,松平伊忠的別動隊出發了嗎?」
德川家康恭敬地低下頭,看著這位掌握近乎半個天下的男子,言道:「剛剛動身!想必這時已經渡過豐川了!預計明日拂曉前,就可以穿越船著山,奇襲武田軍於長筱城下的鳶巢山砦。」
織田信長點了點頭,舉步前行,滿身荷甲鏘鏘而動。
信長陡然轉過身來,對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的德川家康,言道:「如此奇襲可以攻城,武田軍就該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了。」
德川家康喔地一聲言道:「是的,小五郎,行事謹慎,此奇襲計劃又是他提出的,會有足夠成功的把握。」
「可是,」德川家康頓了頓,提出自己的疑問,問道:「可是武田勝賴會以一萬兩千之軍,硬撼我大軍,我懷疑武田勝賴,他兵力在如此劣勢之下,是否會向我軍進行合戰!如果是在此刻撤軍,我們一切努力就前功盡棄了。」
織田信長笑道:「你放心了,勝賴此人好大喜功,又為其父威名所累,必然會主動向我軍求戰,何況我已安排下暗棋,武田勝賴受其利所誘,必然中圈套上鉤的。」
德川家康聽了,沒有冒昧地詢問信長所指的暗棋是什麼,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織田信長將馬鞭一揮,指著大雨下,對面昏暗不明的醫王寺山,言道:「明日武田家要滅亡了!」
在武田軍本陣之中。
山縣昌景話音一落,這時作為武田勝賴身側的長阪光堅,起身言道:「兵力上的劣勢,我們一清二楚,可是我們接到,織田家宿老佐久間玄蕃的密信,他說若是我武田軍向織田軍發動攻擊,他會率領本部在陣前倒戈!」
「而這就是我們在此戰的勝機!」
聽聞佐久間信盛密信的消息,軍帳之中,重臣皆是訝然,努力消化著這一重要消息。
馬場信房言道:「這不可能,一定是信長軍的誘降計謀,主公,信長是何人,是如廁時,即便忘了帶手紙,亦不會忘了帶大小腰刀的男子。而佐久間玄蕃多是他授意,向我詐降的計謀,以誘惑我軍向織田軍堅固陣地進攻!」
「如不是計謀,豈非錯過一舉戰勝織田家,奪取天下的機會!」武田信豐在一旁言道,「主公,信長用人如堆薪,後來者居上,羽柴,明智,瀧川等人都是後來者居上,而對林佐渡守,佐久間玄蕃如此侍奉本家數代的宿老家臣,罷黜在心腹之外。所以佐久間玄蕃心中對信長肯定有所怨懟,所以他的詐降並非沒有道理。」
「武田典廄,真是小兒之見!」
馬場信房此刻怒聲直斥武田信豐之言。
武田信豐作為武田信繁之子,作為武田勝賴最近親族,在一門眾中位列在武田信廉之下。
眼見為馬場信房如此訓斥,武田信豐亦是大怒,言道:「典廄之名,是家父傳給在下,馬場美濃如此說,是看不起在下與家父麼?」
馬場信房看著武田信豐言道:「我真是為巢月大師,有你這樣的兒子,感到羞愧!」
「你!」武田信豐忍不住當下抽刀半鞘。
而馬場信房亦是將手按向刀柄。
「住手!」
山縣昌景上前按下這二人,喝道:「在主公御前拔刀,你們是作何姿態,織田軍還未殺到陣前,你們都鬥在一起嗎?」
馬場信房,武田信豐二人皆是怒氣沖沖地住手。
山縣昌景十分清楚自己與這位主君之間的隔閡,自從前主公信玄故去,自己這位第一重臣,在武田勝賴心中已是日漸下滑。
但是山縣昌景明知如此,依舊堅持自己的原則,他要恪守武士的義理,要秉直直言。
山縣昌景的目光霍然盯住武田勝賴的雙目,言道:「以弱勢之兵迎戰強敵,而將獲勝之機,寄托在一部敵軍叛變的決戰,臣下聞所未聞,我想就算令尊大人在世之時,亦不會作此冒險決戰吧!」
「臣下之言語已盡,還請館主大人,作最後的決斷吧!只要館主大人一聲令下,即便刀山火海,山縣兵衛都會奉命行事,萬死不辭!」
馬場信房,內籐昌豐亦來到山縣昌景身後,言道:「臣下等皆附和山縣兵衛的決定,請主公最後裁定。」
這時軍帳之中,所有家臣盡皆拜下,聽後武田勝賴的決斷。
山縣昌景,馬場信房,內籐昌豐等老將皆是一臉期望之色,希望武田勝賴能在這最後時刻,能夠幡然悔悟,下決定取消這場錯誤會戰。
面對所有的人下拜,坐在主位馬扎之上的武田勝賴緩緩站起,抱胸的雙臂鬆開,左手按住腰間的太刀,右手拔出軍配,緩緩向上一舉,之後重重壓下言道:「我意已決,明日與織田德川決戰,不變!」
聽著武田勝賴這最後決定,馬場信房,內籐昌豐頃刻之間,竟有幾分五雷轟頂之感。
場下一片寂靜無聲。
而山縣昌景此刻眼間,居然簌簌地有淚水落下,不過他剛毅地抬起頭,用盡全身氣力,大聲言道:「喔!」
之後連頭與頭兜一起重重地砸在地上。
在山縣昌景之後的,馬場信房,內籐昌豐看向武田勝賴,眼中含淚地言道:「是,主公!」
在這場軍議之上,在武田勝賴的堅決之下,明日與織田軍會戰的決定已是通過。
隨之明日決戰的消息,傳遍了射樂原上一萬兩千武田軍士兵的耳中。
下了好一陣的大雨,已消緩了許多。
天空依舊飄著雨粉。
在射樂原北側,茶縻山這裡靠近奧三河方向。
茶縻山亦是織田軍最北側所在,這裡有織田家大將佐久間信盛、池田信輝、丹羽長秀、瀧川一益鎮守。
瀧川一益北伊勢軍團的陣地上。
從北伊勢趕至三河參戰的伊勢人皆是不習慣,這三河當地又冷又潮的天氣。
這場雨勢,令他們在濕透的軍帳之中,躺著十分不安穩。
巡夜值宿的足輕們,警惕地在營地中巡弋著,眼盯著對面漆黑之中的武田軍陣地,目中露出凝重之意。
「看什麼看!」
足輕頭一鞭子抽在巡夜的足輕身上,言道,「別看對面,盯著自己身下,若是武田軍乘夜從小路上來襲擊!」
足輕頭喝罵著下屬足輕,而這名下屬足輕連連喔喔地幾聲,不敢應答。
這時一名嘹望台上的足輕頭,對著下面高喊言道:「又近,別罵了,這個鬼天氣,武田軍怎麼可能會摸黑襲擊呢?」
那名被稱作又近的足輕頭,看了看軍營之外,漆黑一片的山野,不覺笑了笑,確實在這樣大雨剛過,且烏雲密佈,不見月光的夜裡。
武田軍若是不打火把,根本不可能摸黑夜襲的。
又近笑罵著言道:「不罵,這群懶鬼就會疲憊,怎麼說都要打起精神……」
又近話剛說了一邊,方纔那名被他責打的足輕,突然言道:「大人,你看對面山上似乎有火光!」
「放屁!你是不是眼睛花了!」
又近抬頭看了一眼,四野仍是漆黑一片,哪裡有半點火光,於是忍不住大罵手下這名足輕,又用馬鞭開打。
可是這名足輕挨了幾鞭子之後,哭喪著臉,言道:「大人,你看就在東北方向,確實有火光的存在!」
「是,又近,你上來看,確實那裡有火光,似乎是火把點燃吧!」
這名叫又近的足輕頭,聽了微微詫異,連忙登上嘹望台。
嘹望櫓上的足輕頭,將手朝遠方漆黑的夜空下,一指言道:「你看!」
又近睜開了眼睛,朝遠方看去,確實在不遠處有幾點零星的火光存在,這景像在空曠的夜裡,顯得格外令人詫異。
「或許是冒雨趕路路人吧!」
「不可能,這裡是戰場,現在還有誰,會往這裡。」
又近的話被駁斥後,隨即失笑言道:「說的對,皆然不是路人,就是從尾張趕來的信使吧!」
「笨蛋!這裡是奧三河方向,尾張來的信使,怎麼可能會走這條路?」
聽對方說完之後,又近恍然大悟,朝著嘹望台的東北方努力瞪去!
「這火光又擴大了!我看這起碼是有近百人啊!」
又近有幾分驚訝,言道:「不行,我必然立即稟報主公!」
又近的主公就是瀧川一益,當又近和瀧川一益一齊到達本陣外的嘹望台上時,只見那遠處的火光已經擴大成了一片。
雖然在這個距離上,比劃過去,只有指甲蓋那麼大小,但是這已經是近乎一路備隊的規模。
瀧川一益言道:「不行,此事必須立即讓主公知道,立即和我一起前往極樂寺山本陣!」
在武田軍本陣,醫王寺山上之上。
在風林火山的旗幟之下。
山縣昌景,馬場信房,內籐昌豐三人正站立在此旗幟下。
自軍帳出來之後,三人皆是面色自如,談笑風生。
內籐昌豐,山縣昌景,馬場信房談及都是在信玄麾下擔任側近,以及率軍征戰的陳年往事。
這三名已是白髮蒼蒼的老將,回憶自己年輕時之事不由暢快地轟然大笑。
山縣昌景說完將頭兜解下,接著命身旁側近將酒端來。
一連倒了十幾瓶清酒之後,才將頭兜之中盛放半滿,頓時酒香四溢。
山縣昌景捧起盛酒的頭兜,大口地喝了一口,之後將頭兜遞給馬場信房。
馬場信房看後亦是默不作聲,將酒喝下,將之傳給內籐昌豐。
山縣昌景見馬場,內籐同飲下這告別酒後,對二人言道:「我們武田家要滅亡了!明日一戰,我就先走一步了!」
馬場信房將手一抹唇邊沾酒的白鬍子,言道:「再見!先走一步!」
「幸好高阪不在這裡,有他繼續輔佐館主大人,就可放心了!那先主公面前再見!」
內籐昌豐點了點頭,平靜地言道。
「大家一起比良阪上再會吧!」
三名信玄時代的老臣說完之後,各舉起長槍在風林火山大旗交叉在一起。
「三位大人,主公有急事相召!」
這時武田勝賴身旁一名側近急召二人。
「哦?什麼事,難道主公改變主意了?」山縣昌景詫異地問道。
「兵衛大人,你看對面山頭之上,似乎有火光!」
突然一名側近手指著武田軍本陣北面言道。
山縣昌景,馬場信房,內籐昌豐三人看向北面,頓時驚訝得愣在原地。
「這不可能!這是從哪裡來的軍勢!」
織田軍極樂寺山本陣之上,看著東北方向的通明火光,織田信長當下退後了一步。
「這不可能!」
織田信長怒喝一聲,他盯著這個方向,只見北面半邊天幕之下,地平線之上火光一片通明。
原本只是星星點點的火光,隨著時間遷移,並越聚越多,緩緩如溪流至江河,並已從四面匯聚而來,將整個平原山丘皆是覆蓋,看去沖天的火海一般。
此時情景,猶如野火燎天一般!
這是何等規模的軍勢!
現在極樂寺山上的織田軍上下皆已經,被此聲勢驚動,眾兵士皆柱槍站立於營帳之外,驚疑不定地,看著這股來路不明的軍勢。
此刻極樂寺山的天穹上,半天漆黑如萬古恆夜,半邊卻被這火光烤得如同白晝一般。
在茶縻山不足一里之處。
這路手持著火把,穿著蓑衣足輕士兵們,正踏著泥濘的土地,緩緩進入這片射樂原這片戰場之上。
這時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士,騎乘在戰馬之上,神色冷峻地盯著織田德川軍陣地,自言自語地說道:「當年在巖拒城下,信玄公救過我性命一次,而這一次輪到我李曉救援武田家於危亡之中了!」
「加快行軍,讓織田德川軍知道,我李曉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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