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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萬丈高樓平地起 第兩百八十六章 神岡備的反擊 文 / 幸福來敲門

    第兩百八十六章神岡備的反擊

    拂曉天色未明。

    李曉習慣性地拿起那單目千里筒,隨即又放下。

    因為在這山區裡的濃霧和林木的遮擋之中,根本沒辦法看見了。

    這一戰制定的作戰方略,可謂是他頗為冒險的作戰方式了。

    此戰他故意擺出了左輕右重的不平衡陣列,想以弱側的左翼吸引敵軍的進攻,而實際上為他最後的殺招作為掩飾。

    但是隨著左翼的鐵炮聲不斷轟鳴響起,李曉還是泛起了一絲憂心。

    他明白姊小路良賴果真如計劃之中,選擇武田軍左翼作為主攻的重點。

    李曉並沒有因為姊小路良賴按照自己作戰意圖行事,而鬆了一口氣,在他眼底今日之戰事勝負的關鍵,除了姊小路良賴會調動天神山上預備隊外,己方的左翼還必須能夠堅守住陣地,逼迫姊小路良賴將全數底牌押上。

    武田軍左翼。

    叢林之中隱隱重重傳來喊殺聲,令人一時摸不清姊小路軍攻擊的方向。

    小幡曉憲明白武田軍鐵炮隊,在如此山地戰中,因為受到視野遮蔽,發揮出的戰力十分有限。

    在木柵欄前雖然有一片開闊地,但是姊小路軍決不在明知武田軍有大批鐵炮的情況下,從開闊地這裡進攻。

    不過作為對方主將還是派遣了一支兩百人的兵力,在此牽制作為佯攻。

    姊小路軍主攻方向是武田軍左翼陣地挨近的一處密佈樹林的山谷,這裡雖然攀爬不便,但是地形起伏,四處皆有林木遮蔽,根本不畏懼武田軍的鐵炮齊射。

    「鐵炮隊準備!」

    「射擊!」

    隨即傳來一串爆豆子般的齊響聲,姊小路軍攝於鐵炮的威力的暫時退下,但不久又捲土重來。

    小幡曉憲組織起鐵炮隊以三段射形勢,進行幾番排槍射擊,但是除了打落一地的樹葉,還有木屑之外,根本沒打傷幾個人。

    反而是姊小路軍熟悉了武田軍鐵炮的戰法,他們本多就是飛驒山民,又是本地作戰,地形更加熟悉,利用樹林交替前進,掩護,反正武田軍是不敢深入叢林和他們交戰的。

    於是姊小路軍開始在林中,以弓足輕用箭矢進行反擊。

    鐵炮射擊的精確度遠遠不如弓箭,在姊小路軍弓箭的反狙殺下,小幡曉憲的鐵炮足輕開始出現傷亡。

    甚至有姊小路軍的士兵,反手丟起了石塊,一時扎得武田軍的鐵炮足輕滿頭是包。

    小幡曉憲也算歷經多次合戰了,在與齋籐家,神保家,還有上杉軍的數次大戰中,自己的鐵炮隊總是能發揮強大的作用,給予敵軍傷亡。

    但從沒有想到在飛驒高山密林之中,自己的一手訓練出來的鐵炮隊卻是吃了大虧。

    正當小幡曉憲氣得懊惱不已時,內島氏理下令讓小幡曉憲的鐵炮隊撤下休息,自己親率人馬頂了上去。

    而對面的姊小路軍眼見武田軍的鐵炮隊撤下,隨即發動進攻。

    同樣的在另一側武田軍的右翼,是李曉軍所在的旗本備陣地。

    在陣地邊緣距離二十幾間處,有一條山間溪流流淌而過,溪流並不湍急,最深處成人涉水也只沒過膝彎為止。

    眼下明晃晃的槍尖一排閃耀,遠籐軍布成密集的陣勢向武田軍這邊推進。

    這裡是一片亂石灘,所以並不像左翼那裡有樹木掩護,所以武田軍陣地前視野一片開闊。

    隨著遠籐家足輕大將將太刀向下一切,數百遠籐軍士兵大吼一聲,放低槍身開始衝鋒,無數面小旗在身後忽高忽地的搖動。

    待遠籐軍的前排足輕已經淌著溪水,開始渡河,仍有一股一股的足輕不斷從叢林裡冒出,加入衝鋒的洪流。

    「舉槍!」

    武田軍陣地鐵炮足輕亦已準備就緒,隨著鐵炮大將的一聲喝令,第一排四十名的鐵炮足輕,將一隻隻黑洞洞的鐵炮架在木柵欄上,槍口伸出木柵欄之外。

    「瞄準!」

    這時遠籐軍的前排弓足輕,已搶先開始放箭。

    由於射程不夠的緣故,對方弓足輕射出的弓箭稀稀落落的,大半未到達木柵欄前就已經墜落了。

    不過仍是有兩三支穿透了距離,一名武田軍的鐵炮足輕措不及防之下,被射穿了鎧甲,肩膀上中了一箭。

    這名旗本備的鐵炮足輕吃痛之下,又急又怒扣動了手中的扳機。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發出,隨即其餘的鐵炮足輕因為畏懼對方弓箭對自己的殺傷,亦不明情況下地就開槍射擊。

    稀稀落落地鐵炮鳴響,欠缺威勢。

    溪流上激射起大大小小的水花,衝鋒在第一排的遠籐家足輕們撲到了幾個,整個人噗通一聲栽到了水中。

    不過這一輪射擊打得十分不理想,對方沒有進入鐵炮最佳射程就開火了,並且射擊的精確度也是很不夠。

    旗本備的鐵炮隊新建立還不到半個月,現在調來作戰頗有幾分倉促。

    隨著鐵炮大將的一聲喝令,四十名鐵炮足輕退下,第二輪三十名鐵炮足輕靠近木柵欄,這時遠籐家的足輕隊已是過河一半。

    而第一輪鐵炮足輕還在倉促地重新裝彈。

    轟鳴的鐵炮射擊聲再度響起。

    遠籐家的足輕仍在爭先恐後地渡河。

    一名正在泅水而過的遠籐足輕,正用槍尾拄著河底的鵝卵石過河,感覺耳邊一涼,半隻耳朵像是被什麼蚊子重重地咬了一口。

    待他反應過來時,伸出右手一摸,整個手掌皆是鮮血,原來半隻右邊耳朵沒有了。

    這名足輕年紀甚輕,還沒見過太多血腥,正要大聲慘呼時,他一側頭看見身後自己一名從叔,長槍丟在一旁,雙目瞪得大大,兩手捧左胸,而胸口這裡正泊泊滲出血來。

    對方明顯是被這劃過的流彈打中,命中這個位置顯然是不能活了。

    隨即他這位從叔渾身打了個擺子,噗通一聲掉在水裡,從他身下冒出的溪水一瞬間被染成了紅色。

    這時對岸的武田軍弓足輕亦射出一排箭矢。

    箭矢彈丸雙重打擊之下,遠籐軍的傷亡一下變得多起來。

    在天神山山頭之上,江馬軍本陣。

    江馬輝盛將山下的戰事一覽無遺,眼下遠籐軍,姊小路軍正分於天神山兩側向武田軍發動猛攻。

    右翼的遠籐軍的攻勢,縱然受挫,但是左翼卻進展順利。

    江馬輝盛用馬鞭指著下面的陣勢,對家老神代行光言道:「李曉亦不過如此啊!」

    神代行光老成持重地言道:「主公,莫要輕敵,李曉並非是可以低估的對手。」

    江馬輝盛笑了笑言道:「我實言罷了,我承認李曉是可以與上杉謙信一戰的勇將不假,但是在飛驒之地,卻明顯不適應他的風格。你看武田軍最可怖的鐵炮利器,居然在山林之中大打折扣,這是不容置疑的。」

    「並且你看武田軍左翼陣地,易攻而難守,卻又偏偏是要害之地,李曉在這裡卻放下內島,廣瀨,鍋山等豪族,不足六百軍勢迎戰姊小路家一千兩百軍勢,時間一長,必然不支。」

    神代行光目中雖有猶疑,但是不得不承認江馬輝盛卻說的是事實。

    江馬輝盛哼地一聲言道:「若是在這時,我將本部投入武田軍左翼,不需多久就可以攻陷武田軍的左翼。如此將大局已定。」

    神代行光言道:「還是等候姊小路大人的命令吧,天神山是遠籐軍,姊小路軍的連接部,我軍駐守在此可以總攬全局,對戰局有著重要的作用。」

    江馬輝盛點了點頭,不得已下按捺住出兵的衝動。

    不過心底卻想著:可惜了,若此戰獲勝,武田軍的鐵炮都要歸了姊小路良賴吧,便宜他了。

    正應了江馬輝盛的話,李曉的左翼軍勢從一開戰就在姊小路軍的猛攻之下陷入苦戰,瀕臨崩潰的趨勢。

    李曉在本陣之中左右踱步,現在內島家家老川尻氏信正跪伏在李曉面前,渾身血污,他的身邊放在三個首級,都是方才砍下的。

    但是川尻氏信一個人的勇武,改變不了戰局。

    川尻氏信沉聲言道:「但馬守大人,我家主公,讓我前來稟報,姊小路軍兵力超過我軍一倍,雙軍苦戰了兩個來回,眼下我軍已是支持不住了。」

    李曉停下腳步,喝問道:「什麼?內島大人,當初不是說他守備天下第一嗎?為何才支持了不住一個時辰,就向我要援兵呢?」

    川尻氏信埋下頭言道:「但馬守大人,我內島家縱然有死戰據守的決心,但是人力亦有時盡啊,姊小路軍實在太多了。」

    李曉深吸了一口氣,言道:「沒有援兵,你就如此回復內島大人吧,若是他敢撤退一步,戰後我就剝奪他全數封地。」

    川尻氏信一愣,待見到李曉態度堅決,只能喔地一聲退下。

    待川尻氏信走後,一旁宇佐美奈美來到李曉欲言又止,眼下本陣之中皆是足輕們穿戴鎧甲的沙沙跑動聲,透出一股大戰緊迫的味道。

    宇佐美奈美眼見李曉仍是一副在沉思的狀態,嘴角一動。

    過了許久,宇佐美奈美才言道:「主公,此戰的方略,是否太冒險了一點,將勝負之要完全賭在內島家,可以支撐住姊小路良賴的進攻上?以及江馬輝盛會將他之軍勢從天神山上調動。」

    李曉聞言轉過頭,笑了笑言道:「眼下敵軍強過我軍,此戰又不同於平原之上,我苦心訓練的西國方陣,又不能使用。只好行此風險之事一搏而已。放心吧,我不會作無意義的冒險的,若是內島氏理支撐不住,我會親率側近支援的。」

    宇佐美奈美猶豫了下,言道:「那萬一江馬軍一直遲遲不動呢?」其實主公除了側近,還可以動員神岡備支援一下內島兵庫的。」

    李曉看了宇佐美奈美一眼,心想這宇佐美勝行雖作為自己幕僚,智謀出眾,但是決斷上未免缺乏魄力,患得患失,這一點上思維似一個女人。

    李曉斷然地言道:「總之絕不能動用預備,否則此戰只能以平局收場。」

    「此次我違背御館大人的意思,向飛驒用兵,平局對我而言一點作用也沒有,所以此戰只有兩個結果,要麼勝,要麼敗!」

    宇佐美奈美搖了搖頭,仍是重複一遍,言道:「主公,你這是在賭博。」

    李曉微微一笑,言道:「這不是賭博,而是有算計的賭博!眼下我先讓姊小路猛攻,看似被動,就是玩色子中先讓姊小路良賴這莊家先贏錢,最後放鬆警惕之時,我再一把贏回來,讓他輸個傾家蕩產!」

    而正在這時一名使番來稟報。

    遠籐軍第二次衝鋒已涉過溪流,攻上了旗本備的陣地了。

    李曉聞言訝然,信濃的遠籐軍果然是戰力不俗。

    姊小路軍已是第兩度突入內島氏理的本陣位置。

    內島氏理親自拔太刀,上前迎戰。

    戰場上一片血肉橫飛的景象,內島氏理勉強砍傷了一名近前的姊小路家武士,但自己右臂上也挨了一刀。

    內島氏理退到一處山石上,依住後背劇烈地喘著粗氣。

    正如內島氏理之前所說,內島軍固然不是飛驒強軍,但支撐的韌性上卻絕對是一支勁旅。

    但再強的韌性亦有崩潰的時候,戰到此刻,內島軍已出現不同程度的傷亡,若是再打下去內島軍已很難繼續支撐。

    左翼的廣瀨軍作為小豪族的軍勢剛剛已被擊潰過一次,而這一次面對對方更強大的攻勢,更是早早崩潰,將戰場上的壓力,全數傾斜在內島軍身上。

    內島氏理喘息了沒兩口氣,就看見向本陣方向求援的大將川尻氏信奔跑回戰場。

    內島氏理一見對方,就喝問道:「援軍在哪裡?」

    川尻氏信垂下頭,一言不發。

    「沒有援軍嗎?」

    內島氏理微微退了一步,額頭上冷汗一滴一滴地滲出。

    「難道我內島氏理要命絕此地?」

    內島氏理冷不由冒出了這個念頭。

    姊小路軍本陣上。

    姊小路良賴騎乘在戰馬上,觀看著戰局,至目前為止,他的兒子姊小路賴綱的作戰一切都令他十分滿意。

    「如果再加一把力,就可以獲得勝利了吧!」

    姊小路良賴以一種十分輕鬆的口吻對大將牛丸親正言道。

    「主公英明,」牛丸親正正色言道,「不過武田軍的左翼韌性確實很強。」

    姊小路良賴,言道:「內島氏理並非是我敵手,擊潰他只是遲早之事,牛丸大人,你就率部進行最後一擊吧!攻破武田軍左翼,此戰之後你就是神岡城城主了。」

    「一戰而滅李曉,嗯,戰事未到最後一刻,絕不能輕敵,牛丸大人請你務必盡力。」

    「喔!」牛丸親正大喜之下,正要轉身,這時他一仰頭卻看見天神山上旗幟搖動。

    姊小路良賴亦看見此情景,大驚失色,向物見番頭問道:「趕快去探明這是怎麼回事?」

    不久物見番頭回報,言道:「主公,江馬大人出陣了。」

    「混賬,誰叫他妄圖離開本陣了。」姊小路良賴滿臉怒色言道。

    牛丸親正亦言道:「主公是否馬上命人阻止?」

    姊小路良賴深吸了一口氣,又仰頭看了一眼,回答言道:「不了,現在為時已晚了,也罷,你就和江馬大人,一起會攻武田軍左翼吧,一定要快。」

    「此戰一直太順利,難道這是李曉有意的陰謀?」

    姊小路良賴一握腰間太刀,沉聲言道。

    從姊小路軍發動攻擊開始,戰事持續了三個小時,眼下已到了清晨時分。

    李曉手中不用借助單目千里筒,亦然可以窺見,濃霧消散下天神山的面貌了。

    「江馬輝盛居然真的撤離了天神山!難道是姊小路良賴的授意,他不可能會犯此錯誤!」

    宇佐美奈美吃驚地言道,隨即他看向李曉,心底暗暗震驚,這一賭博居然被他賭對了。

    李曉沉聲言道:「江馬輝盛終是不甘於寂寞的人,我才剛剛想要率領本陣的側近眾作為援軍,去支援內島大人呢,他就馬上不甘寂寞了。」

    宇佐美奈美搖了搖頭言道:「對此我無話可說。」

    李曉笑道:「作戰拼得意志,更是耐性,江馬輝盛耐性欠佳,也是失策,立即傳令神岡備,給我攻下天神山,一舉切斷敵軍兩翼的聯繫。」

    天神山下濃霧漸漸散去,若仔細查看去,叢林之間隱隱重重可以看見,埋伏了一夜武田軍神岡備足輕的身影。

    島勝猛站起身來一拂肩膀上的露水,他此刻已得到了稟報,江馬軍的主力已經離開了天神山的本陣,加入了姊小路軍向武田軍攻擊的陣列中。

    也就是說,他潛伏了一夜沒有白費,當初李曉讓他出擊的條件已經成熟。

    這時一名使番穿梭到林中,向他傳達了李曉命他攻取天神山的命令。

    島勝猛朗聲一笑,不再掩飾身形,在林中站起拔刀出鞘。

    此刻江馬軍已與姊小路軍會合,正準備向當前之武田軍左翼陣地發動最後一擊的攻勢。

    江馬輝盛亦得意洋洋地來到姊小路良賴面前。

    不過他看見的卻是姊小路良賴滿是怒色的面容。

    江馬輝盛會過意來,心想不就是怕我搶奪了你的武勳嗎?

    江馬輝盛冷笑一聲,目光毫不退讓地與姊小路良賴對視在一起。

    而就在這時,他身後的天神山上爆發出一陣動天的喊殺聲。

    江馬輝盛意識到什麼,驚懼地轉過頭來,望著天神山問道:「這是什麼?」

    「因為你的擅離職守,武田軍神岡備已攻下天神山了,江馬大人。」姊小路良賴冷颼颼地聲音在江馬輝盛耳邊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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