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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零三章 尊師 文 / 燭

    第四百零三章尊師

    一年過去,潘氏模樣似乎發生了幾分變化,依然那麼容光艷彩,只不過多了一分豐盈,嬌媚的眸光越發變得柔和,映射出初為人母的光輝。

    「質兒來了。」潘氏欣喜異常,快步走了過來,楚潛連忙上前攙扶,高齡產婦,生子之後,就算母子平安,身子難免受到影響,有些不適,要慢慢地調養。

    「拜見嬸嬸。」楚質上前施禮,滿面笑容,任由潘氏扯衣轉身打量。

    似乎生了孩子,潘氏變得多愁善感起來,見到楚質如今的模樣,立時憂歎道:「瘦了,高了,也黑了,一年來儘是吃苦了吧。」

    「江南是什麼地方,湖光山色,美景如畫,能吃什麼苦,定是質兒每日遊山玩水,曬著了吧。」楚潛開解道,卻換來潘氏輕輕一掐。

    「你以為質兒是你啊,就知道遊山玩水。」潘氏輕哼道:「所以才有這點出息,看看質兒,品級都差不多比上你了。」

    楚潛做了十幾年官,資歷足夠,可以申請磨勘,而且開封府作為國都,府衙官員品佚要比其他地方官員高上兩級,雖然只是推官,但是開封府尹已經是正三品高官了,那底下的副手,如少尹、通判、推官之類的,至少也是五六品,官職不僅高,而且要比楚質的集賢校理有實權。

    所以楚潛根本沒把這話放在心中,只顧笑道:「那是自然,青出於藍而生於藍,日後楚家就靠質兒他們撐起了,我們做叔伯的在旁搖旗吶喊就成。」

    「你呀。」潘氏搖頭,真是無話可說。

    一陣輕笑,楚質說道:「嬸嬸別聽三叔胡扯,幾位長輩才是頂樑柱,況且楚家門面太大,單憑我怎能支撐,待幾個弟妹成大幫我才是真的。」

    說笑著,楚質問道:「對了,弟妹呢,還沒見過他們,先讓我與他們認識一下,聯絡感情,免得以後與我這個二哥不親近。」

    「在裡面,快些進來。」潘氏招呼道,臉上洋溢著柔美笑容。

    走進廳中,只卻兩個相貌姣好的侍女,應該是奶娘,各抱著一個嬰孩,才出生幾個月,嬰兒身子已經舒展開來,皮膚變得晶瑩玉潤,頭上毛髮稀疏,一雙透亮如同黑寶石的眼睛熠熠生光,見到父母,四肢亂碰,呀呀呵叫,一派天真爛漫。

    「寶兒乖,來,讓娘親抱抱。」潘氏說著,立時從侍女手中接過孩子,在他臉頰親吻一下,儘是寵溺之色,一旁的嬰孩,不知是姐姐,還是弟弟,似乎有些不樂意了,哎哎叫了起來,慢慢發展成為哇哇啼音。

    「貝兒不哭,也到娘親這裡。」一手摟抱一人嬰孩,潘氏也不敢站著,坐在椅子上,楚潛更是小心翼翼的在旁呵護,唯恐潘氏不慎,磕碰到兩個孩子。

    一時之間,倒是把楚質冷落在旁了,過了片刻,兩人發覺,潘氏才不好意思說道:「質兒,可看得出來,哪位是姐姐,哪個是弟弟。」

    早過了爭寵年紀,楚質怎麼會介意,上前仔細打量,不愧是雙胞胎,模樣相同,臉面更是沒有明顯特徵,而兩個嬰兒也不怕生人,在母親懷中踢腿亂碰,很是不安分。

    端詳片刻,楚質十分自信的指著一個較為安靜的嬰孩道:「這是姐姐,相對的那個自然就是弟弟了。」

    楚潛夫婦相視對望,忽而輕笑起來:「哈哈,就說嘛,質兒肯定也會受騙上當的。」

    「難道說。」楚質醒悟過來。

    「沒錯,乖巧安靜的是弟弟,喜鬧的卻是姐姐。」楚潛說道,伸手在兒子小臉蛋上逗弄,但嬰兒只是擰頭揮手,呵嗒兩聲卻沒了動靜,而那女嬰卻不同,興高采烈的揮舞小手,眉開眼笑的扭動身子。

    太具有迷惑性了,想不上當都難,楚質感歎,取出兩塊溫玉,按照男戴觀音女佩佛的習俗,為兩個嬰孩戴好,預祝他們一生平定,無災無難。

    捻著紫檀佛珠,搖著兩個孩子的小手,潘氏微笑說道:「寶貝兒,快些謝謝二哥。」

    哎哎哎呀,在一片含糊的聲音中,楚質又坐了半個時辰,儘是看著楚潛夫婦樂此不疲的戲逗孩子了,將近中午時分,楚質告退而去。

    「怎麼就走了,起碼留下用午膳啊。」

    「不了,我準備前去拜訪恩師。」

    「哦,那好吧,來日方長,以後要經常過來,讓弟弟妹妹看看二哥。」

    「一定,一定。」

    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楚質走出府邸,心中很不是滋味,若是以前,這個時候了,哪裡會讓自己離開,肯定是強行留客,而今,差別也太大了吧。

    走了幾步,楚質洒然輕笑,有子萬事足,盼了十多年,終於有了自己的嫡親骨肉,再怎麼寵溺也是可以理解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叫了車輛,先返回家中,取了些孝敬恩師的禮物,連午餐也不準備吃了,直接奔向何涉府第,擺明就是要去蹭飯。

    天地君親師,傳統儒家教義之中,固然是把師擺在末尾,但是對其重視程度卻絲毫不亞於前面四種,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想想有萬世師表稱號的孔夫子,其待遇如何?建廟祭祀,後裔被尊封為衍聖公,就知道世人對於師恩的崇敬了。

    所以得知楚質前去拜望何涉,楚家上下不僅沒有阻攔,反而加備厚禮,讓幾個僕役手提肩挑的跟隨而去。

    何涉的府邸還是那麼幽靜,門前車馬稀少,並非沒人前來拜訪,主要是被拒絕次數過多,大這都知道他不喜世俗熱鬧,除非有請柬,不然來了也沒有用處,何必浪費時間。

    聽得門外陣陣敲門聲,守門院子探身而出,迷惑望著楚質一行,客氣說道:「貴客盈門,卻不知有何事情?」

    沒見過,而且不認識自己,肯定是新來的吧,楚質尋思,笑道:「何學士可在?萬望前去通報,就說學生楚質求見。」

    「公子稍等。」院子說著,返回院中,忽而又轉身回來,一臉笑容:「原來您就是楚公子,為何不早說,快些請進,學士就在後院,小的立即就運通報。」

    「你知道我?」楚質好奇問道,走入熟悉的院落。

    院子慇勤說道:「管家昨日還說著,料到楚公子會在這兩日前來拜訪,吩咐我等留意呢。」

    有人惦記的感覺不錯,楚質浮現和煦笑容,叫住院子,輕聲道:「不用去通報了,我自己前去面見恩師即可,你去通知管家收拾這些物事就成。」

    遲疑了下,院子應聲而去,儘管是新進府中的僕役,但楚質的名聲早就如雷貫耳,何涉最喜愛的弟子,進出何府就跟家裡一樣,有什麼好顧慮的。

    穿梭熟悉的長廊,楚質很快來到後院,院子盡頭是波光瀲灩的池塘,幾株樹木從塘岸探出,樹冠高大,彷彿是突然間冒出來的,旁邊有一間草棚,以前沒有見過,應該是新搭建,圓形,草頂,窗紗代牆,很是風雅別緻。

    放眼放去,院中亭台樓閣,草木花團錦簇,卻不見何涉的身影,楚質走近草屋,卻見裡面放著一台方桌,竹椅數張,桌上還煎著茶湯,升騰熱氣從壺流裡冒出,慢慢地,一股淡淡的清茶香味瀰漫,沁人心脾。茶還在煮,人應該不遠,楚質搖頭打量間,不料身後傳來熟悉蒼勁的聲音:「可是景純!」

    楚質瞬間轉身,卻見身後幾步之外,一身素袍的何涉,捧著一盤茶具,滿頭鬢髮如霜,臉色紅潤,卻顯精神矍鑠,猶如壽星仙人。

    「老師。」楚質連忙上前施禮。

    何涉露出欣然笑容:「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日午後。」楚質說道,接過茶具,隨何涉走入草屋內。

    茶沸,執手,微酌,微青泛白的茶湯注入杯中,霧氣裊裊,沁香撲面,心曠神怡,環顧四周,可見池塘中嫩綠的荷葉隨風搖曳,水波蕩漾,綿延無邊,一池幽藍連天,岸邊樹上,一隻小鳥棲息枝閒自在。

    清風拂面,茶香襲人,滿眼水色,一片綠蔭,楚質輕舒暢歎道:「老師草屋清雅,連仙境也不如,怕是只有山中隱士廬居可與之相比。」

    提及自己閒暇時得意之作,何涉難免有幾分自得之色,但卻淡聲說道:「不過是一間茅草屋罷了,怎比得上仙境,更加別說高士賢達的廬居了。」

    「怎麼比不得,俗話說小隱於野,大隱於市,我看老師是更勝一籌,能在鬧市中卻佈置出山野廬居的效果來。」楚質笑道。

    「別的沒見長進,但溜鬚拍馬的功夫越發深厚,以後出去莫要說是老夫的學生。」何涉笑斥,忍不住捋著銀白鬍鬚。

    「天地良心,學生只是據實直言而已,況且在杭州期間,學生卻是不敢忘卻老師教誨,功課還是沒有落下的。」楚質笑著,直接拿出證據來,卻是一幅西湖風光圖。

    「一年之功,就僅只一畫,可見其懶惰。」何涉搖頭說道。

    楚質連忙辯解道:「何止,有些就在廳中,留老師日後細評,眼前這畫,卻是學生自覺小成之作,特呈老師鑒賞。」

    畫卷展開,入眼卻是西湖雨後初晴的秀美景色,留白處題有詩云:水光瀲艷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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