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殿試 文 / 燭
第一百五十八章殿試
明裡暗裡回絕了數批前來說謀的人之後,楚府慢慢也恢復了安靜,而楚質從來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自然變不上受到什麼影響,每日都在初兒的無微照料下,安心修學,時間漸漸飛逝,轉眼間就到殿試之日。
其實在宋朝以前,從來沒有殿試的說法,士子們通過了禮部主持的會試後,馬上可以授予官職,可是在宋太祖開寶六年的時候,新錄取的進士到講武殿謝恩,通過當面對話,趙匡胤發現新科進士中有人的知識淺陋,回答問題時慌張失措,牛頭不對馬嘴,就下令將他們刷掉了,事後,未被錄取的士人又擊登聞鼓,狀告當時的知貢舉賣人情,取捨不公允。
趙匡胤立即命令貢院將考完三場會試而落選的人造冊上報,隨後將這些人全部召見,選了百餘人發給卷紙,另外再考一場詩賦,兩天後,趙匡胤親自到講武殿批閱試卷,從此以後殿試就成了科舉考試的一道必須經過的程序。
這天清晨,春夏臨交之際,春光明媚,驕陽似火,楚質早早起來,接受來自楚府上下的祝福,婉拒家人的陪同相送,懷著幾分激動忐忑的心情,獨自一人向以前從來沒有踏足過的皇城宮禁走去。
一天之計在於晨,此時的汴梁城街道兩旁,過往人流熙熙攘攘,商人小販匯聚雲集,臉上情緒變幻莫,或悲或愁,或怒或喜,只不過在楚質看來,這一張張院陌生的面孔都是那麼的可愛順眼。
北宋東京汴梁宮城是在唐汴州衙城基礎上,仿洛陽宮殿改建的,規模氣勢已大不如唐朝,宮城由東、西華門橫街劃分為南北二部,南部中軸線上建大朝大慶殿,其後北部建日朝紫宸殿,又在西側並列一南北軸線,南部為帶日朝性質的文德殿,北部為帶常朝性質的垂拱殿,宮城正門是宣德門,上部由正面門樓、斜廊和兩翼朵樓、穿廊、闕樓組成。
宣德門前有寬二百餘步的御街,路的兩旁有御欄,辟御溝,滿植桃李蓮荷,前來參加殿試的貢士們就是聚中在此處等候,由禮部官員教導進宮時應該注意的規矩,以免不知禮節而鬧出什麼亂子來。
初晨的太陽還沒有出來,就已經有貢士迫不及待的來到這裡,當天際浮起一縷白芒時,此地已經匯聚大半參加殿試的貢士,人數雖多,卻不怎麼熱鬧,有人三三倆倆聚在一起小聲的竊竊私語,有人乾脆依靠在御欄閉目養神,口中唸唸有詞,有人則是靜不下來,在御街道上來回走動,神情似有不安,各人表情不一,不能概之。
楚質來到宣德門前時,才發現自己應該是來得最遲的人之一,若是在平時,見到楚質來了,肯定有幾個仰慕者過來與之攀談,如今在這個特殊時候,貢士們只是微微抬頭瞄了楚質一眼,絲毫沒有理會之意,有的沒有注意,或者乾脆當作沒有看見,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了。
不知為什麼,一來到這裡,楚質就感到一股無形的緊張氣息,還有幾分壓抑的感覺,激動喜悅的心情慢慢化成了沉重不安。
「景純,這裡。」一個低聲的呼喚傳來。
聽聲音就知道是滕茂實,楚質連忙向那邊走去,壓抑的心情似有舒緩之意,比任何時候都覺得這時的滕茂實,是那麼的招人喜愛。
「景純,來得這般晚,想必是成竹在胸了吧。」滕茂實輕聲笑道,神情非常輕鬆,眉宇間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之色。
「這還用說,景純奪得狀元的呼聲要比我這個會元強多了。」馮京微笑道,臉上依然是那麼的從容自若。
「狀元定然是當世的,我只求得個進士出身即可,其他可不敢奢望。」楚質認真說道,要知道進士也是分等級的,第一榜,稱為進士及第,前三名是狀元榜眼探花,第二榜是為進士出身,第三榜是同進士出身,第四第四榜是賜進士出身,等級不一樣,待遇自然不同,朝廷授予官職的時候更加能顯示出其中差別來。
宋朝的時候還好些,第一榜取的人數雖少,但起碼有十幾二十個進士及第,以後的明清兩朝,第一榜的進士及第就只有三人,分別是狀元榜眼探花,其他的都是進士出身,讓文人士子們非常的鬱悶。
「景純過謙了。」馮京笑道:「參加殿試的貢士,誰人不想名居第一榜,最好能奪得狀元而歸,還未應試之前,誰能保證自己成績如何。」
馮京說的也是實話,科舉考試的成績,因為沒有後世的細化標準,成績優劣高低都是由人而定,解試會試童子試還好些,起碼有幾個閱卷官,相對而言公平此,但是殿試卻不同,點誰為狀元是由皇帝本人欽定的,只要是皇帝本人不滿意,前面的成績皆可作廢,安排你什麼名次,那你也只能認了。
正是由於這種變數,所以貢士們這才信心滿滿,根本不為會試成績所影響,只要寫的文章被皇帝看中,就算在會試中是墊底的,卻在殿試時成為狀元,這也是常有的事情。
「秀穎,我敢斷言此次殿試當世依然是第一,如果我錯了,當然認罰,掏錢請客,酒樓任你們選。」楚質笑著說道:「如果我說對了,那你覺得當世應該如何?」
「這還用說,上狀元樓設宴以謝景純的吉言。」滕茂實輕笑說道,大有落井下石之意。
「景純,怎麼你比我自己還要有信心啊。」馮京笑道,在他看來,楚質這樣做,無非是為了激勵自己要有信心而已,也沒有在意,立即爽快的答應下來,。
「當世,這幾日你可以省吃儉用了。」擊掌立誓後,楚質笑嘻嘻說道。
「彼此彼此,你也是啊。」明白楚質的意思,馮京笑著說道:「別到宴罷結賬之時卻拿不出銀子來。」
三人低聲笑談了幾句,從宣德門出來的幾個官員,時刻留意宮中動靜的貢士立即精神一振,整衣肅容,和微微移步上前,幾個禮官也沒有廢話,讓眾人齊聚站好,開始講解進宮應該注意的禮節規矩,半個時辰之後,講解完畢的禮官隨意找了幾個貢士提問,發現他們確實記得非常牢固,隨之宣佈眾人可以進宮了。
眾人一陣微聲嘩然,每個人的心情都十分的喜悅,幾個禮官顯然對此已經習慣,也沒有加以制止,示意讓眾人跟在後面,隨之邁步向宣德門走去,眾人不敢怠慢,懷著朝聖般的心情,緊隨而上。
宋朝的宮城,就氣勢美觀而言,遠遠不能與北京的故宮相比,有幸到故宮參觀過的楚質,對此絲毫沒有懷疑,但不知為什麼,在走進宣德門的剎那間,楚質卻覺得自己的心情極其複雜,激動喜悅難言,還隱約有一絲敬畏。
慎言慎行,小心翼翼隨著禮官來到舉行殿試的文德殿中,在禮官們的安排下,眾人紛紛在已經準備好的書案旁坐下,耐心的等待起來,過了片刻,翰林學士趙概走了進來,眾人連忙起身行禮,趙概微笑回應,隨後帶著眾貢士朝禁中方向施禮。
殿試名為皇帝主持,不過皇帝每日要處理朝政,可謂日理萬機,能抽空批閱幾份卷子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事情了,要知道殿試從清晨開始,到日落時分才結束,皇帝自然不能把這麼珍貴的時間消耗在這裡。
一切妥當後,自然就是開考了,趙概從密封的錦盒內取出殿試之題,高聲吟誦道:「蓋聞監於先王成憲、其永無愆、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仰惟祖宗以來俾祖宗之治、復見於今、其必有道。子大夫學古人宮、明於治道、蘊蓄以待問久矣、詳著於篇、朕將親覽。」
殿試的題目只有一道,意思非常明瞭,就是皇帝按祖宗之法治國,天下得到大治,可是又覺得祖宗留下的法令有些不合時宜的地方,但是皇帝又有疑慮,當時祖宗制定這樣的法令,肯定是有他們的道理,弄得皇帝很矛盾,所以想聽聽貢士們的意見。同時讓貢士們按照其意思破題,寫一份策論,以供皇帝御覽,內容當然是由自己發揮,這不僅考驗貢士們的作文能力,也考驗他們對於治理國家有什麼樣的心得、意見。
變法,那不是十幾年後的事情嗎?聽完試題,楚質有些楞了,隨之立即反應過來,幾年前的慶歷新政,名為改革吏治,其實也屬於變法的範疇,況且朝中有憂患遠見的士大夫們也意識到三冗的弊政,出這樣的試題也不稀奇。
只是問題來了,自己應該主張變法還是不變呢?如果是在神宗時期,楚質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堅定擁護變法,可現在是仁宗朝,宋仁宗對於變法是什麼樣的態度,楚質實在是難以猜測,說他想變法吧,又把主張革新的范仲淹逐出朝廷,說他不想變吧,近幾年來,又漸漸啟用當年支持范仲淹改革的大臣。
真是天威難測啊,皇帝的心思果然不是那麼容易猜測的,楚質幽幽歎息,考慮了好久,終於決定了下來,執筆沾墨,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下這麼一句:祖宗之法不可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