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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策論 文 / 燭

    第一百二十四章策論

    回身看向守衛嚴密的貢院,楚質露出一絲笑容,可見心情舒暢,輕輕揉搓了下酸軟的手腕,緩緩吐氣,腳步生風向家中走去。

    「兄台,請留步。」滕茂實又冒了出來,臉上儘是喜悅之色,從此可以推斷他這次考試應該非常順利,不然也不會有心情來找楚質了。

    「有什麼事情嗎?」心情好,楚質也沒有著急回去。

    「在下滕茂實、字秀穎。」這回學乖了,滕茂實微微拱手,目光不離楚質,友好笑道:「請教兄台尊姓。」

    「姓楚,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些事,以後有機會再談吧。」楚質微笑說道,拱手示意,隨之轉向離去,楚質這樣做也不是為了顯示自己的高傲,而是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參加會試,以免丟臉,畢竟楚質覺得自己在汴梁城也是有幾分名氣的,大家都應該知道童子試新科案首是誰,報姓名豈不是露餡了。

    「當世,我是否很不招人待見啊。」看著楚質漸行漸遠的背影,滕茂實神情沮喪對走過來的俊逸不凡的青年說道。

    「看人家匆匆忙忙離去的樣子,肯定有急事。」俊逸青年笑道:「況且人家昨日順著本心援助於你,並不奢求回報。」

    「話雖如此,可是我不能知恩不報啊。」滕茂實認真說道。

    「那你想如何報之?」俊逸青年笑問道。

    「這個。」滕茂實清秀面容呈現一絲羞赧,諾諾說道:「我也不知道。」

    俊逸青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開口勸道:「秀穎,報恩之事不用著急,待金榜題名之後再言此事也不遲,現在還是專注修學為好,不要分心,明日的策試才是會試重中之重,成敗在此一舉,不可掉以輕心啊。」

    「當世提醒的是。」滕茂實拱手表示感謝,隨之露出笑容:「怎麼我們江夏的解元也變得這般慎重了,之前你不是說此次會試輕而易舉的嗎。」

    「對我來說,當然是輕而易舉,至於你嘛。」尾音拉得長長的,俊逸青年似笑非笑道:「若是不努力的話,還真是難說。」

    「馮當世,別忘記了,鄉試之時你只是排在我前面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滕茂實咬牙切齒道,如果當初自己不是疏忽大意,解元的名頭就是自己的了。

    「算我失言,在此給秀穎兄賠罪了。」俊逸青年笑嘻嘻說道,如果不是瞭解朋友的才學,他也不會開這種玩笑。

    「一點誠意都沒有。」滕茂實輕哼道:「別得意太早,此次會試,我定然排在你前面。」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俊逸青年笑了起來,語鋒一轉:「對了,你問清楚人家姓名了吧,莫要想報恩之時,卻尋不見人。」

    「問了,姓楚,卻不知道如何稱呼。」在俊逸青年鄙視的目光下,滕茂實俊臉微紅,嚅嚅解釋說道:「他走得急,沒時間說。」

    「秀穎,我對你無語了。」俊逸青年悠悠歎道,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

    「有本事你去問啊。」情爭之下,滕茂實脫口說道。

    「去就去,明日瞧清楚了。」好勝之心湧起,俊逸青年自信笑道。

    天濛濛亮,初晨的天氣微帶一絲寒意,楚質悄然起床,在沒有驚動惠夫人的情況下,悄悄提著竹籃走出閣樓,從後院取道離家向貢院而去。

    此時汴梁城中街道已經有著早起做生意的商販,巷陌裡已傳來了鐵牌子的敲打聲,來自寺院的和尚僧人,一手執鐵牌子,一手用器具敲打著,沿門高叫著「普度眾生救苦難諸佛菩薩」之類的佛家用語,同時,以他們平日念佛時練就的嗓音,大聲地向坊裡深處報告著現在的時辰。

    這個是大宋城市裡的特色,起初,報曉的本意是教人省睡,起來勿失時機念佛,這樣,和尚僧人在日間或當月,過節時便可以上門要相應的報償了,由施主將齋飯、齋襯錢施捨給他們,由於和尚僧人所具有的喚醒癡迷的本色,加之他們每日恪守時間準確無誤,久而久之,他們便成了職業的報曉者了。

    行了大約十來分鐘,貢院大門就在眼前,會試還沒有開始,考生也沒有允許入內,門前已經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楚質於之前一樣,在附近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從懷裡掏出一本策論集錦仔細閱讀起來。

    科舉以文章取士,文章說的無非就是策論,對此正是楚質感覺頭痛的地方,若是詩詞歌賦,還能憑記憶取勝,可是說到策論文章,楚質卻絲毫沒有辦法,只能從頭學起,還好有些文學底子,加之宋朝的時文不像明清時的八肌文章一樣要有嚴格規律,一些簡單的策論倒也寫得平平穩穩,與同齡人相比,屬於中上水平,有時還帶著幾分後世作文的影子。

    這當然不能讓何涉所接受,經常督促楚質努力閱讀體會時文大家的文章,不時出些策論題目讓楚質當場寫作,期望楚質能寫出文采飛揚的錦繡文章來,這個期望對於楚質來說還是非常有難度的。

    「兄台,有禮了。」策論集錦才看了片刻時間,一個俊逸青年故意放重步履,走到楚質身邊,爽朗行禮笑道:「在下馮京,字當世。」

    一般來說,對一個陌生人自我介紹,就有希望知道對方如何稱呼的意思,這個道理楚質當然明白,不過卻故意裝糊塗說道:「馮兄有何見教?」

    話剛開口,楚質突然醒悟過來,馮京?三元及第的牛人,傳說中的偶像啊,楚質立刻直起身板,目光帶著幾分灼熱,上下打量起馮京來。

    莫非自己身上衣冠不整,馮京暗自嘀咕,悄悄檢查了下衣著情況,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帶著熱情的笑容說道:「見教不敢,只是好奇兄台在看何書而已。」

    「策論集錦,不過是臨時抱佛腳,心存僥倖而已。」楚質自嘲說道,略顯激動的心情隨之平息下來,連司馬光都疑是見過了,遇見馮京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況且生活在這麼一個名人層出不窮的時代,楚質早就做好出門兩步就遇到留名青史人物的心理準備。

    「呵呵,誰人不是如此。」馮京洒然一笑,也隨之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輕聲道:「趁還沒有開始考試,先溫習一遍再說,指不定運氣臨身,看中了待會策試之題呢。」

    兩人相視一笑,感覺彼此之間的距離近了少許。

    可惜以前沒有見過關於宋朝科舉考試命題的書籍資料,不然考不了狀元,進士及第那是輕而易舉之事,楚質後悔了片刻,忽然突發奇想,悄聲問道:「馮兄,你覺得今科策試會以何為題?」

    「這我可不知道。」馮京隨口回答,抬起頭來,也沒有感到奇怪,畢竟臨近考試,這個問題他也不知反覆問人,也反覆被問無數次了。

    「說的也是。」楚質有些失望,不過隨之釋然,人家考試憑的是真才實學,根本不用別人的幫忙。

    「策論一般與時事密切相連,若我為知貢舉的話,命題必將與之有關係。」馮京微笑說道,居然有幾分推心置腹之意。

    科舉考試,揣摩上官心意是必修之課,這點楚質準備得不夠允分,不過也情有可原,畢竟如果不是何涉,楚質想參加會試,還需要等兩三年時間,當然不會關注這方面的事情。

    「請馮兄賜教。」楚質拱手說道,腦子飛快運轉,尋思這個幾月來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這是我前幾日寫的行卷,兄台若是不嫌在下文章粗陋,可拿去一觀。」馮京笑了下,把手中的小冊子遞了過去。

    「謝謝馮兄。」楚質自然接了過來,也沒有再廢話,直接翻開,匆匆忙忙瀏覽一遍,憑著超強的記憶力,把內容記下大概,隨之再次閱讀起來,以增深印象,仔細體會,發現人家果然不愧是要三元及第的牛人,文章沒有絲毫的辭藻華麗詞句,結構清晰行文流暢,其中意境深遠,讓人回味不已,相對之下,自己收集的時文集錦就顯得有些生硬。

    不過是盡人事罷了,未必有用,看著仔細翻閱冊子的楚質,馮京微微一笑,也沒有打擾的意思,悄無聲息的離開而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只聽三聲鑼響,貢院大門敞開,考生們魚貫而入,楚質這才驚醒,整理了下衣冠,提起竹籃向貢院走去,輪到楚質入內的時候,也不等守衛開口,自動把策論集錦以及馮京的冊子遞予守衛,讓其保管。

    巳時正,貢院大門已經緊閉,一切準備妥當,在知貢舉趙概的一聲令下,貢院屬官立刻把會試最後一場的試題傳誦貢院內外。

    「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請於私第見客論」

    觀望著懸掛在院落前方的二十二個濃墨大字,楚質不由有幾分失落,無論是自己的策論集錦,還是馮京自己寫的行卷,都沒有關於這方面的內容。

    看來運氣到頭了,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實力了,楚質搖了下頭,擺脫失落心情,反正自己是來見識的,落榜也是正常的事情,用不著悲傷。

    話雖如此,但楚質還是認真思考策論的題目含義,裴度是誰,楚質還有印象,似乎是唐朝的人物,從字面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是,裴度建議,宰相招攬四方的賢才的時候,可以私下在自己的宅第見客密談,請求皇帝批准,不用明言,這是讓考生針對此事,發表自己的看法,贊成或否定。

    這還用說,肯定是否定啊,皇帝最忌諱的就是相權過大,時時刻刻都在防備,怎麼可能會答應,楚質仔細尋思,基調是定下來了,可是朝廷取士的標準不是看基調,而是著重文采優劣,哪怕你持反對意見,只要文章錦繡如團簇,一樣會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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