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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六十三章 文 / 斬空

    第六十三章

    一看到黃信親身上前堵截鐵浮屠時,李孝忠便下了刁斗,領著自己的百餘牙兵飛馳到前陣之中,方才將局勢穩定了下來,而他所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命前陣的震天雷投射火油彈,將早先埋下的那些雷彈引爆。

    歷史上南宋之時,曾有數百名宋軍將士在城破之時,抱著一個巨大的震天雷一起殉國,那一次爆炸不但將這二百多名宋軍將士盡數炸死,更傷了不少衝上前去的蒙古人性命,因此得以載入史冊,允為當時最大規模的爆炸。然而那一次的雷彈,不過只有三百斤而已,其中火藥的成分不超過兩百斤,且南宋時火藥的配比尚不完備,爆炸威力還及不上成熟的黑火藥。

    可是這一次,五十斤重的雷彈足足埋入了上百枚之多,單單火藥就達到三千斤以上!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廣大的戰場上幾乎所有人都為之呆滯,有的腳下漂浮難以站立,被震得跌倒在地,還有的則愣愣地看著那一塊地方升起的巨大煙塵,看著原本氣勢驚人的金兵鐵浮屠部隊,那最後的精銳鐵浮屠,就在這一股煙塵之中化為烏有。

    身處爆炸中心的數百騎,自是一霎那間便死於非命,而餘下的儘管還能保得性命,卻多少都有些輕重傷勢,胯下的坐騎更是不堪,連火都不怕的戰馬匹匹都嚇得屁滾尿流,哪怕是身上半點不帶傷的,亦是再難站起。

    巨大的爆炸彷彿帶有時間停止的效果,直到數息之後,離戰場最遠的人們方才反應過來,只是所處的陣營不同,那反應卻也迥異。適才還勇猛向前的金兵一瞬間變成了懦弱地綿羊,四散奔逃。甚至象撻懶、吳乞買這樣的金兵悍將也茫然不顧,只顧向後奔逃,浸透了鮮血和殺戮才推進了百十步的戰線,頃刻間土崩瓦解。

    而宋軍從巨大爆炸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之後,卻齊齊發出震天的歡呼,士氣瞬時攀上巔峰,全線向前反擊,神臂弓和強弓肆無忌憚地射殺著向後奔走的金兵。會騎馬的大斧和長槍兵則四處追逐金兵留下的戰馬,跳上去轉職為騎兵,趕羊一樣地追趕著敗退地金兵。

    混戰的局面已成,這個時候就看誰能掌握有力的有組織部隊,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戰果,而設下這一圈套的宋軍無疑佔了上風。當金兵的鐵浮屠繩果部開始投入戰鬥時,李孝忠便差人傳令左右兩陣,命馬彪和韓世忠兩個騎兵統制留下數百騎精銳。等待中軍消息。而此時,正是決勝之機!

    在高強的刁斗下方,尚有一支千人的鐵騎,甚至在前陣戰到最慘烈的時候,他們也沒有投入戰鬥。此時高強在刁斗上令旗連展。林沖叫了聲「得令」,手中大槍一舉,半空揮了三圈,再落下時直指前方。那一千教師營精騎齊齊大吼一聲戰號:「我軍常勝!」猶如決堤地洪水般衝了出去。

    這已經是高強中軍僅有的精兵了,雖然後陣業已得到了李孝忠的軍令,正在向前移動,再往後還有王伯龍的數千兵,但騎兵卻再也沒有半個,況且其中大多數都是久戰疲憊之師,只是反擊他們自己面前的敵人已經力有不逮,還能指望他們分割殲滅敵軍主力嗎?

    要說沒有。那也不見得,高強環顧一周之後,便將指揮地令旗交給朱武,自己順著旗桿溜下刁斗,跳上新換的黃驃馬便衝了出去,口中大呼道:「眾將士,隨我殺賊!」牛皋和曹正慌忙跟隨,兩百多牙兵亦衝上了戰場。

    朱武在刁斗上急得直跳腳。高強那點把式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憑你練過多少年的武藝,一個從來沒在戰場上面對面廝殺過地人。任一個金兵對上他都能要了他的小命,何況他的目標又是這麼明顯,宋軍中穿紫袍的文官就他這麼一號!無奈攔阻不及,只得令旗連展,要右翼突出的韓世忠部加以策應。

    高強這一下也是頭腦發熱,幾個時辰的血戰看下來,他早已是熱血沸騰,宋軍縱然浴血奮戰,到現在還是一直被金兵壓著在打,好容易盼到全面反擊的時候,他只愁手上的騎兵不足,哪裡還能坐地住?

    只是上馬沖了數百步,冷風一吹,高強這腦子也清醒了一點,看看身旁的牛皋一桿長槍,曹正是一柄大刀,眾牙兵也都是馬上長兵在手,他自己卻只得一把三尺來長的腰間寶刀,這樣子哪裡是打馬衝鋒的材料?有心要覓一件兵器時,急切間又不得應手,這麼一延擱下來,腦子也就漸漸冷靜,馬速也不由得慢了些。

    「相公,請穩坐中軍!」耳聽得身側有人大叫,高強一望是韓世忠飛馬馳來,登時想起兩人之間的約定來,心中大急,叫道:「世忠,世忠!阿骨打在前面,取他的人頭!」

    韓世忠乍聽此言,渾身一震,汗毛都豎了起來,再看前方,那些被巨大的爆炸震倒的金兵正在你攙我扶地爬起來,代表著金主地大旗亦搖搖欲墜,心下哪還按捺地住?應聲叫道:「相公在後,看世忠立功雪恥!」雙腿一夾座下馬,那照夜玉獅子昂首長嘶,箭一般飛竄出去,後面高強手舞足蹈地大叫:「衝啊,衝啊,我的寶馬!」

    那馬不愧是萬里挑一地良駒,雖然已然戰了半日,此時卻精神益長,四蹄蹬開渾若腳不沾地般,騰雲駕霧地飛奔,片刻間就追上了衝在前面的林沖,韓世忠叫一聲:「林教頭,有僭了,看我取金主首級!」

    林沖大笑一聲,一催胯下烏騅馬,二馬並駕齊驅,一桿大槍一柄鐵槊直取金主大旗所在處。一路本有許多金兵,只是這一場爆炸實在太過驚人,縱使有許多金兵還有戰力,坐騎卻不得力,縱然在步下死戰阻遏宋軍,又怎當得這兩頭出林猛虎,鬧海蛟龍?蓄銳已久的宋軍騎兵三箭齊發。勢如破竹般殺入金兵殘陣中,當先的林沖和韓世忠更是當者披靡。

    直到此時,阿骨打才從爆炸的餘波中清醒過來,他運氣倒算好的,離最近的一處炸點也有五六丈遠,仗著身上盔甲精良,竟是未受什麼傷。眼見得宋軍生力騎兵卷地殺來,他是戰場老將。自知此時千鈞一髮,當即奮力一提韁繩,想要將坐騎從地上拉起。哪知提了兩下,那匹紫騮馬卻只是不起,再一細看時,卻見這馬滿口流血,眼中落淚,顯然是傷了內臟。已然命在頃刻了。

    阿骨打心中大慟,卻也無法可想,只得棄了追隨自己多年的愛馬,跳上兀朮牽過地坐騎,四下一望。便即有了決斷:「退此一步,便再無幸理!爾等隨我力戰,後面援軍便到!」說著從腰間抽出戰刀,便要迎擊宋軍。

    斡裡朵與兀朮一齊大驚。他們也不是剛剛打仗的雛兒,現今宋軍全線反擊,而金兵中路被這一記炸的土崩瓦解,士無鬥心,身邊能集合起來的戰士頂多兩三百,多半還是沒馬的,哪裡抵擋得住對方的生力軍?若只是尋常大將也還罷了,阿骨打親身在此。這可是金國開國之主,倘有個三長兩短,新生還不滿兩個月的大金國可要夭折!

    斡裡朵向兀朮遞了個眼色,一把扯住阿骨打的馬韁繩,叫道:「狼主不可犯險,待我上前殺敗宋軍!」不由分說,兀朮拉著阿骨打地韁繩便向後走,幾名合扎親兵一擁而上。將阿骨打圍在垓心。

    阿骨打拗不過。一面回頭去望,只見自己的三兒子斡裡朵手持狼牙棒。正向著對方那名金甲紅袍、騎黑馬的勇將砸去,然而步下敵馬上本已處於劣勢,何況對方又是那樣的無敵猛將?只一個照面,斡裡朵便被挑飛了手中的狼牙棒,幸好身手敏捷著地一滾,躲開了對方的大槍,再下來便是眾合扎親兵組成了一道人肉的城牆,攔住了對方馬隊的去路。

    林沖一槍絞飛了斡裡朵地狼牙棒,也不暇回馬取他性命,眼中只盯著正在向東方急奔的那幾匹馬,當中一個身穿金甲者顯然就是阿骨打,平地吼一聲:「擋我者死!」大槍擺開左右連挑,頃刻間殺了三人。

    奈何這些金兵都是金主阿骨打的合扎猛安,忠勇無匹,縱使胯下無馬,又多半帶傷,卻面對著宋軍的精騎死戰不退,被林沖挑中的第三個金兵雙臂一合,竟將林沖地大槍抱在懷中,縱然胸口已經被槍尖穿了一個透明窟窿,口中鮮血狂噴,卻到死也不放手。

    眾金兵見狀,激發了心中的野性,更是不要命地向上猛撲,林沖一抽不動,大槍居然已經被三個金兵緊緊抱住,幾般軍器揮舞著便向林沖身上砸來。豹子頭怒吼一聲,左手一振槍桿,那槍尾直彈上來,盪開了幾般軍器,跟著雙腿緊夾馬腹,那匹烏騅馬四蹄奮力一蹬,林沖藉著這股力道右手在槍尾一拍,內力到處那桿槍如閃電般穿刺出去,丈二長的槍身自三名金兵手中直竄而出,透過那名金兵的胸口,淡金色地槍身變做一條血龍,從那金兵的背後射了出去。

    林沖打馬飛躍,俯身之間已經拾起自己的大槍,耳聽得身後慘叫連連,曉得韓世忠已經殺到,竟是再不回顧,一催烏騅馬,仍舊直奔向後急退的金主阿骨打衝去。

    一邊是殘兵敗將,縱馬狂奔,一邊是生力健馬,卻時有阻滯,縱使林沖奮力衝殺,這幾十步的距離卻一直都不能縮短,週遭的金兵卻越殺越多,個個不要命地向前猛撲,只求能攔阻宋軍的鐵蹄一刻,好讓金主得以後撤。林衝殺不勝殺,心中焦躁:「若我有魯師兄那般神力,這刻不是早已衝到金主身前?」

    韓世忠跟在他身旁一道衝鋒,手中馬槊亦殺了十餘名金兵,人成血人,馬亦變成了血馬,卻依舊不能衝破金兵捨死忘生的攔截,眼見得阿骨打一行已然奔到了離自己七八十步遠處,當即大喝道:「林教頭,為我護法!」手起一槊,將身側地一名金兵砸倒,隨手將馬槊丟棄不顧,卻把鐵弓摘了下來。

    林沖一望便知其意。當即大槍一圈,將身旁的幾名金兵盡數圈了進去,耳邊只聽嗖的一聲,韓世忠的第一支箭已然射了出去,有幾名金兵齊聲大叫起來:「狼主小心冷箭!」

    那幾名合扎親兵本已將阿骨打緊緊圍住,此時聽見有人放冷箭,更是奮不顧身地以身遮擋,哪知韓世忠這一箭不射人卻射馬。不偏不倚射中阿骨打坐騎後股,那馬一聲慘嘶,腳步一亂,登時摔倒在地,將阿骨打直掀下馬來。

    宋軍齊聲歡呼,林沖大槍起處將擋路的金兵挑起半空,藉著槍身反振的力道將這二百斤地身子給丟了出去,身前再無半點阻滯。胯下烏騅馬奮蹄揚鬃,頃刻間便已衝到阿骨打的身前。此時韓世忠連珠箭發,又已射倒了兩名合扎親兵,兀朮見走不脫,只得返回身來將阿骨打遮在身後。剩下地三名合扎親兵也都下馬,將阿骨打圍在當中。

    林沖抬眼望去,見金兵後隊亦已衝上前來,離自己不過三百步遠。情知良機難得,也不廢話,舉槍便刺。兀朮早知他武勇難敵,只是此時阿骨打就在身後,寸步也退讓不得,情急之下大聲叫道:「宋將且住,我願降了!」

    此言一出,宋金雙方都是大吃一驚。林沖槍已到了兀朮喉頭,忙即手腕一抖,從兀朮耳邊擦了過去,那馬收腳不住,奔過了五六步才圈轉回來,林沖喝道:「棄械坐地,否則格殺勿論!」

    這幾個金人卻都是懂得漢話地,目光一起望著阿骨打。等他示下。兀朮見阿骨打屹立不動。心下大急,剛叫得一聲:「狼主!」卻見阿骨打手起一拳。正中兀朮的臉上,兀朮被打了一個跟頭,踉蹌倒地。

    阿骨打一把掀掉自己地兜鍪,昂著頭怒視著林沖的槍尖,喝道:「宋將,你要殺便殺,我阿骨打卻不降敵!」那幾個金兵目眥欲烈,俱以身子擋在阿骨打身前,看樣子若不是要護著金主,他們決要撲上來與林沖拚命。

    林沖見這金主滿頭花白,臉上都是血跡,面色卻是堅毅無比,心下亦有幾分佩服,只是現今己方還未全勝,卻不容手下留情,當即大槍圈轉,一招鳳凰三點頭使出,那三個金兵每人一槍,登時了帳。他隨即槍身一抬,打飛了阿骨打手中的戰刀,跟著馬往上撞,一把將阿骨打從地上拎了起來,想要來個走馬活擒。

    兀朮被阿骨打一拳打翻,一骨碌也就爬了起來,卻見三名金兵轉瞬便屍橫就地,而阿骨打手無存鐵,在林沖手底毫無反抗之力,便要被拎上馬去。當時心中激動,也不知哪裡來地一股氣力,跳起來一頭撞向林沖。

    林沖渾不在意,大槍一揮便要殺了兀朮,冷不防旁邊伸過兩隻手,按在槍身上,竟是阿骨打見勢不妙,出手相救,口中一面叫道:「兀朮快走,我是狼主,宋人輕易不得殺我!」

    林衝出其不意,一隻手又拎著阿骨打的鎧甲後領,那桿槍竟爾抬不起來,暗道:「這金主竟有這等勇力,看他不出!」當下隨手將阿骨打扔在地上,向兀朮喝道:「叫爾父莫要造次,我也不來傷你父子便是。」

    兀朮聞言,立時將阿骨打緊緊抱住,生怕這個秉性剛烈的老父再幹出什麼事來。阿骨打掙扎不動,眼中直欲噴出火來,怒視兀朮,兀朮卻把頭一低,只作不知。

    此時對面金兵一隊騎兵也已殺近,礙著阿骨打父子二人就在林沖馬前,投鼠忌器,一支箭也不敢射,只是吶喊著衝上前來。林沖橫槍立馬,渾不在意,耳聽得身邊馬蹄隆隆,韓世忠與教師營營長呼延通兩柄馬槊並舉,宋軍騎兵大隊殺到,登時將那一隊金兵給衝散開去,縱有幾個衝到林沖馬前的,林沖手起一槍便殺了。

    當下有幾名教師營騎兵跳下馬來,將阿骨打和兀朮給綁在馬上,林沖領著便向陣中徐徐退去,韓世忠與呼延通等人率軍四下衝殺,但見有金兵想要上來營救的,便即縱馬過去廝殺一陣。此時戰場上金兵全線敗退,已然不成陣勢,縱然還有些負隅頑抗之輩,卻終不及宋軍這般前後遮護的嚴整,是以這千餘騎兵出入自如,不一會便退回了自己中軍陣中。

    「生擒金主!生擒金主!」片刻之間,這個消息傳遍全軍,宋軍齊聲歡呼,聲震曠野,金兵再無半點鬥志,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粘罕從中央大爆炸的那一刻,便已曉得大事不好,只是自己身處亂軍之中,也不及抽身來援,等到他千辛萬苦,與謀良虎率了千餘騎趕過來時,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宋軍將阿骨打和兀朮兩個押回陣中去了。他憤恨難平,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堵住了一般,環顧戰場上殺聲仍在,硝煙處處,金兵個個無心戀戰,只顧向後敗退,而宋軍也不再組織大規模的追擊,正在向後收縮,已然是一副得勝收兵地姿態。

    「難道就這樣敗了嗎?大金國,終究只是一枕黃粱……」粘罕胸中發悶,身旁的謀良虎卻叫道:「我們還沒有敗,狼主身後還有伏兵,大家合力殺上前去,殺敗宋軍,救出狼主!」

    他這一叫,卻並無多少人響應,粘罕從身周的眾金兵臉上望去,只看到從來沒有見過的迷茫和畏懼,自從起兵以來,何時見過金兵如此頹唐?他長歎一聲:「敗了!謀良虎,收兵求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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