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大名府 第三十一章 河工(下) 文 / 斬空
第三十一章河工(下)
高強聽的一臉疑惑:「呂通判,此法是否有用?你可曾親眼見他試過?」
呂頤浩搖頭:「據這李義說道,小的廂埽,他與鄉里曾經試過,大的卻不曾。但下官以為,不妨先作一埽試上一試,余段先積好物料。若這一埽有用,則依法行之,若是無用,便依舊卷埽,好歹並無延宕工時。」
「有理。」試驗一下,又沒有損失。高強正要答允,那老農忽然道:「兩位相公,這廂埽雖說省工,卻少了卷埽那竹索牽貫之力,小人與鄉里試驗此法時,那埽工只能仰仗打入的簽樁固定。如今沿河各段,底土實滑不一,恐怕簽樁未必萬全,若能於埽工前多拋石料,便更穩妥。」
高強大喜,心說我這正安排人火藥炸石呢,正用的著,看來這法子有點天作之合啊!即刻吩咐呂頤浩率同大名府相關臣僚,督辦河工,準備草繩柳梢粘土等物料,再調撥船隻,預備廂埽。
此時自有當地石匠將凌振一行領到附近石場,高強關心這新技術的應用情況,畢竟是自己弄來的少有發明之一。那凌振對人木訥,世務大多不通,幹起技術活來卻是條理分明,領了高強之命後,他曉得自己不懂採石之法,先問石匠如何動作。
這時代的石工都是用鐵錘鐵釬,在石頭上打出眼來,架上木柴燒,而後再用水潑,那石塊便沿著打好的洞眼開裂,而後可采。這打眼可是個學問,若非經驗老到的石匠,很難一眼看出那山體的大塊岩石之間,究竟有什麼紋理走向,要如何打眼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功效。
高強到時。石匠們已經在一塊大石附近打出了許多洞眼,依著凌振的請求,這一塊石頭比之前都要來得巨大,若是依照傳統採石法,須得多次打眼燒火才能採下。此時凌振領著幾個徒弟,將那些洞眼中塞緊火藥,再用泥土封住,中間有捻子牽出。再擰成一股,拖的老長,正拿著火把準備點火。
見高強到來,凌振嚇了一跳,扔下火把迎上來,說什麼也要讓高強離開這裡,說道第一次炸石,不知用量多少。他是可著份量裝藥,若是一個不好,山體崩塌,高強有個好歹,他吃罪不起。
高強不以為然。心說這才黑火藥呢,就這麼膽戰心驚地,本衙內在現代時每逢城市拆遷搞精確爆破時,都要趕到現場去看的。那場面才叫壯觀呢!至於真正看著爽的爆炸,非某大樓被飛機撞塌莫屬啊……你這點場面,小case!
「不妨不妨!此地離炸點甚遠,又有掩體,怕什麼?來,給我來點火!」不由分說,將凌振手裡的火把一把搶過,將那條棉線點著了。撒手把火把扔了老遠,抱頭蹲在地上。
好半天,卻不見半點動靜,高強大奇,抬起頭來看時,卻見凌振等人看著他發呆,不免有些尷尬:「怎麼回事?沒點著?」
凌振搖頭:「留守相公,小人不知石塊崩裂的威力。是以這引線鋪的極長。足有一里,照這麼燒法。大概得半個時辰才能燒到藥上。」
「……凌教頭,你這引線之中,難道沒有加上火藥?」高強就納悶了,這宋朝鞭炮製造業很發達啊,難道凌振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不想凌振一臉驚喜,好似發現新大陸:「留守相公,小人竟沒想到此節!引線中若有火藥,不但傳火迅捷,火力一發威烈,不懼陰濕,啞炮之事亦必大減!」說著興奮無比,跳起來就望前面跑。
高強嚇了一跳,一把沒拉住,跟著後面大叫:「你往哪裡去?要炸的!」
凌振頭也不回撂下一句:「不會炸了,引線都熄了!」
……一波三折,等到終於響起炮聲,已然過了兩個時辰,天都快黑了。「轟隆」巨響,一陣硝煙散盡,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偌大地山體整個崩塌,堆起的石頭足足有一座小山那麼高!
高強卻絲毫不在意,這樣的效果他早有心理準備。也幸好他沒有太過驚訝,才成功拉住了凌振:「凌教頭,少待,你適才可數了,是否所有炮眼都已經炸過了?」啞炮炸死人的事,現代都時常發生,那還是用電起爆的,這種棉線起爆,實在叫人說不準。
凌振被他提醒了,只得按捺住性子,與眾石匠一起眼睜睜地看著那堆石頭,直到半個時辰過去,才開始檢查這次炸山的成果。
頭一次試炸,沒有啞炮發生,在高強看來已經是個奇跡了,至於其餘的小問題,什麼炮眼數目位置、裝藥量,布線等等,留給凌振和石匠們慢慢總結就好了,炸的多了自然就會了。現在地主要問題,就是炸石的效率提高了,運石的效率可還不怎麼樣,仍舊是獨輪小車一車一車往外推,幸好這個採石場附近有條溝渠,直通運河,安排了船隻運石,為了提高運輸速度,還有專門的縴夫。
天色已晚,高強索性就在石場對付了一夜,等到第二天與運石頭的船隻一起返回河堤施工段,只見一艘大船已經泊在岸邊,下了碇石,船上和堤岸之間密密麻麻拉上了草繩,河工們正向上面拋灑柳梢。
見到高強來到,呂頤浩迎上前來,雙眼通紅,嗓子也有些啞了,顯然是在工地熬夜。見到高強身後一長溜小船都裝滿地大小不均的石塊,呂頤浩一臉的驚喜:「留守相公,這石頭就是昨日炸山所得?一日之功便已如此,火藥果然功效巨大!」
高強看他一夜下來就累成這樣,心中頗為感動,這樣的官,才是百姓需要地官啊。後代人讀宋朝的歷史,常常認為這個朝代過於重視文官,而忽視了武備,「腐儒誤國」之聲不絕於口。殊不知,北宋科舉取士,中舉的寒門才俊比例是歷史上所有朝代之最,正是象呂頤浩這樣貧苦出身,通過科舉獲得官位的人多了,才能夠最切實地關心百姓的生活——因為他們就是從百姓中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