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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大名府 第二十三章 錢荒(下) 文 / 斬空

    第二十三章錢荒(下)

    蔡京大為意動,他執政之後,別的都還好說,錢法最為頭痛,小平改當三,當三改當五,當五改當十,銅錢不夠鑄鐵錢,鐵錢不夠印錢引,結果是錢越鑄越多,各地意見卻越來越大。若不是這兩年錢引的反響還不錯,到現在錢引的流通已經基本得到了各地的承認,他這宰相位子恐怕遠不如現在穩當。回念一想,這錢引發的好,一大半的功勞還不是眼前這個高家衙內的?

    喟然歎道:「賢孫婿理財之能,殆出天授也!」這是古代人常用的邏輯,一個人的才華出眾,經常歸結為上天的賜予,比如蘇東坡的學識,人家自己就號稱「書到今生讀已遲」,老子的學問是娘胎裡帶來的,你們羨慕吧!

    蔡京轉向梁士傑:「士傑,強兒這番謀劃,小中見大,規謀深遠,不可不察。此事你中書省可詳加看詳,精誠配合,務必要辦的漂亮!」

    梁士傑自然滿口答應,自從當日大名府一見高強,他就極為欣賞,兩邊也是越走越近,他梁士傑在朝中和蔡黨中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能夠一直穩壓蔡京長子蔡攸一頭,說起來其實和這位高衙內的傾向大有關係——好似從結婚之後,高強就一直沒怎麼走蔡攸這條門路,只是不冷不熱的。

    高強心中大喜,今天跑這一趟,又費了半天唇舌,死了幾萬個腦細胞,為的就是得到這兩位目前政事堂掌控者的全力支持,如其不然,此事難諧。當下謝過了,又道:「小子今日登門,主旨乃是通稟官家的此次郊祭聖意,余外還有一樁細務。要與公相和梁相商榷,便是此番博覽會中,小子意欲啟請官家開放銅禁。」

    銅禁二字一出,蔡京和梁士傑同時變色,都是極為難看,若是換了旁人時,恐怕當場就要發作。所謂的銅禁,也就是說。大宋境內所有的銅礦冶煉,全部都控制在朝廷手中,如果有人製造銅器,輕則杖責,重則徒流,真宗朝以前甚至有處斬之刑。在當時人看來,這是最合理不過了,銅是用來鑄造錢幣的。如果任憑民間買賣,那麼人人都能鑄錢了,還不是天下大亂?

    好在高強此時已經身份不同,在理財方面算得是一個學術權威,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蔡京也要掂量掂量份量。微微平復一下情緒,他並不開口,只聽梁士傑皺眉道:「世侄,銅禁自古有之。關係國家法度和財用,你要開銅禁,是何道理?」

    高強不慌不忙:「公相,梁相,本朝銅禁,禁地是庶民自行鑄錢,防的是漢時吳楚之禍,用意原是好的。不過呢。銅乃是山澤所出,既可用來鑄錢,又有多般器物應用,若是一概禁止,怕是民間欲求一銅鏡而不可得。」

    事實上,既然市場對銅器有需要,靠官方的禁令就根本禁不絕,你不是不許銅的公開買賣。又把礦山都給控制了麼?好辦。我直接就拿銅錢,熔化了來鑄銅器販賣。由於大宋朝幣制的問題,銅鑄成錢之後,其價值比銅本身竟然要低很多,而銅器由於官府的厲禁,其價格卻又高企,於是就造成了這麼個怪現象,把銅錢熔鑄成銅器後,竟可以獲得數倍的利潤。

    這就等於,朝廷花費了大量地人力物力,卻白白將巨大的利潤送到了銅器鑄造者的手中。以前這樣作,那是出於無奈,即便是朝廷鑄錢虧本,總好過私鑄銅錢氾濫,擾亂經濟秩序,乃至培養出漢代吳楚那樣的叛亂勢力來——當年,吳王就是因為自行鑄錢,從而獲得了足以與漢朝中央對抗的財力。

    然而,在逐步將貨幣形式轉向紙幣之後,高強就覺得,再像以往那樣厲行銅禁已經沒有必要了,相反,朝廷應該果斷地把這一塊利益拿回來,從虧本轉為贏利,這一進一出之間,那是什麼概念?「小子所請者,就是今年各地坑冶務所得原銅,削減鑄錢所用,而解往京城及杭州的鑄造務,打造諸般銅器,在此次博覽會上鬻賣。」

    他說完之後,只等著再一次欣賞蔡梁二人驚訝佩服的精彩表情,哪知蔡京卻仍舊皺眉:「這事也不為奇,當日安石相公秉政時,就曾出此議,後來終因錢荒一事而作罷。你如今重提舊議,前車之鑒不遠吶!」

    「啊?已經有失敗的例子了?」高強大敗,心中有些鬱悶,敢情這事王安石早就玩過了!失算失算,小看古人是要撲街地呀!

    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高強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哪知梁士傑低頭想了會,卻向蔡京道:「公相,此一時,彼一時,高強這次重開銅禁,條件比當初王相公時可要好了許多。這開銅禁的好處,王相公與高世侄所見略同,然而當日王相公之議不成者,一來錢荒難解,銅禁之開,銅錢更少;二來當時朝野中奸黨人多勢眾,每項新法之行,稍有半點差池,立時就是物議洶湧,言紙雪片也似,是以新法難行……」

    他話還沒說完,蔡京立刻來了情緒,重重地一跺腳,罵道:「一班腐儒,誤國誤民,孔子所謂鄉願者,司馬光當屬魁首!」新舊兩黨對罵,舊黨罵新黨是小人,新黨罵舊黨就是鄉願,而後來北宋亡國,執政的新黨就承擔了絕大部分的責任,舊黨把握地歷史中的話語權,把新黨大臣罵的狗血淋頭,除了王安石和薛向之外,所有新黨大臣統統打入了奸臣傳中,可見彼此怨毒之深,而後世人所讀到的,也就是這樣地歷史。

    高強卻有所不同,對於新舊兩黨的黨爭,他是不大感冒的,你們爭來爭去,到最後國家亡了,還不是大家一起完蛋?不過就眼下來說,既然自己是站在蔡京陣營裡的,當然要表現出比較堅定的立場才行——起碼是表面上。

    等蔡京罵了一會,梁士傑笑道:「現今便又不同,今上一意紹述熙豐,公相當國有年,朝中並無多少奸黨有力大臣,因此推行起來,阻滯之人少了許多。而公相印行錢引之後,各地坑冶鑄錢比前大減,這餘下的銅麼,倒不妨拿來鑄造些銅器,如此公私兩便,只需在運銅、鑄銅、售銅器這幾樣上把持定了,也出不了亂子。」

    高強連連點頭,他所接觸到的這些宋朝大臣,有很多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在考慮問題的時候,很多都能從實際出發,切實可行地思考和解決問題,老冬烘之類竟是少數派。包括北宋地進士科,基本上也都是考策論,大約是明清以後,八股取士越來越盛,才把我們的國民智商弄的整體下降了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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