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梁山 中篇 第十三章 一上(上) 文 / 斬空
第十三章一上(上)
次日宋江起來,剛把房門打開,那劉唐一腳撞進來,慌慌張張叫道:「宋哥哥,大事不好!昨夜那兩個長解官差睡在廂房,半夜趁著山寨大伙歇息的當口,摸黑下了宛子城,到廖兒窪時,解了一隻小船,劃出水泊去了!」實則這是信口胡柴,自晁蓋上山之後,他有些雄才,又有吳用幫手,山寨法度井井有條,若沒有令牌在手,內外一個人也走動不得,這兩個官差又是外人,路都不認得,又怎的走的脫?
宋江須不是沒腦子的人,乍一聽時吃了一驚,心說這兩個官差昨日安穩的很,說道陪我在山寨留些時便好上路前往江州,怎的半夜跑了?隨即便想到這其中的漏洞,想必是山寨吳用等人要設計挽留自己,便在這兩個官差身上動手腳,要斷了自己的後路。
如此一來,倘若只是自己沒得充軍,留在山寨落草,這還罷了,一來山寨大家都是與自己往日熟識,又在應奉綱案子上承了自己的情,就留下來,也受人景仰;二來自己得了石秀的吩咐,也是有上命差遣要到梁山掌權的,正好順水推舟。
只是有一件不妥,老父言猶在耳,自己便上山作了大頭子,一來不好交代,二來家中有父有弟,有家有口,偌大一個包袱背在身上,自己可不是光溜溜一個人,倘若落草的消息傳了出去,官府追究起來,老父就算拿出自己與他斷絕關係的脫籍文書,那也逃不過株連之罪。
想到這裡,宋江猛然警醒,一把抓住劉唐,急急問道:「兄弟,如此說來,那兩個官差本身平安無事。只是脫身走了?」宋江這是想起,若兩個官差逃走乃是梁山的計策,那麼其真實去向就很是重要了,若果被劉唐這等殺人不眨眼的悍匪一刀了卻性命,自己成了殺官造反,州府裡是必定要當成謀逆大罪來辦了;倘若只是人走脫了,那麼自己還可說是受賊人劫奪,裹脅上山身不由己。則家中或可不受牽連。這其中關係重大,是以要問個分明。
劉唐打個愣,這計策全是吳用安排,他是照本宣科而已,台詞是好不容易背的熟了,卻不善於臨場發揮,宋江問的問題並不是吳用事先設計好的方案,他就不曉得怎麼順著去編了。一面張口結舌,一面肚子裡埋怨宋江不按劇本演:按照吳學究地說法,這時候宋江哥哥該當扼腕歎息,雖然老父上有嚴命,怎奈天不從人願。兩個官差逃走,充軍無望,只得落草,這才是應有的道理。怎麼橫生枝節?
正在不知如何回答,旁邊轉出吳用,信誓旦旦只說那兩個官差安全逃脫,深夜山寨中無人知覺,待得天明發覺時,已然追之不及,到這辰光早就去的遠了:「我梁山看在哥哥份上,怎會加害這兩個官差?至於他逃下山後。道路有甚遭際,就不是小弟能擔保了。」
宋江一想也是,這時無法可想,只得允了在山寨落草,只是且不擔當職司,只權且廝混廝混。在吳用看來,這是宋江還存了僥倖心理,為日後留個退步。一面嘴上答應的爽快。又叫小嘍囉將這喜訊飛報山寨之主晁蓋知曉,一面肚子裡暗慶得計。你宋江既然入了賊窩,染黑了還能洗白去?天長日久,怕你能飛上天去!
卻不知這宋江暫時不在山寨擔當職司,卻不是要留什麼退步,他帶了高強的命令,自己又是心比天高的野心角色,絕不甘心在這梁山屈居晁蓋之下,倘若貿然擔任了山寨中的職司,便落了規矩,以後或許束手束腳不好行事,這是宋江心機陰刻之處。
正是:算人者亦在人算中,不知頭上自有天!
那晁蓋接了小嘍囉報信,心中卻不那麼歡喜。他當初在東溪村作那坐地分贓的大頭子時,公私兩面沒少和宋江打交道,兩人很是掰了幾次腕子,彼此都對對方頗為忌憚,本著兔子不吃窩邊草地原則,兩個人好容易達成了平衡,各作各的生意,漸漸才沆瀣一氣,結交起來。直到今天,在晁蓋心中對於宋江,是沒一天放鬆過警惕,如今這宋江來到了梁山上,卻怎生安排他?
肚子裡轉著許多念頭,又不好與人商議,晁蓋依舊不失大頭目的氣度,披一件大氅來到聚義分贓廳,見山寨頭領都已聚齊,廳外吳用拉著宋江雙雙走進,老遠便大笑:「晁蓋哥哥大喜,宋江哥哥已經允了留在山寨了!」
晁蓋連忙豪放大笑,霍哈聲響,震得聚義分贓廳屋瓦沙沙響,邁步離開虎皮交椅,來到宋江面前。宋江見了晁蓋,這是今後一段時間的對手兼頂頭上司,可得奉承好了,連忙作勢要拜。
晁蓋要扮禮賢下士的王者氣勢,當然不能坦然受這一拜,連忙雙手攙扶,嘴上連說「使不得,宋江兄弟與我山寨恩同再造,當與晁蓋平起平坐,怎可下拜?」
宋江乍喜又驚,他對於晁蓋也是相當瞭解的,深知這人外表粗豪內心深刻,絕非省油的燈,權力慾和自己相比也未必差到哪裡去了,怎會如此好相與?轉念一想便知內裡,照晁蓋的說法,倘若兩人平齊,自己與他並無相干,這山寨本是晁蓋地地盤,自己又怎好對他的手下指手畫腳?心中不由得暗暗吃驚,這一招是明升暗貶,連消帶打,要一舉將宋江排除在山寨掌權階層之外!
對手一起跑就使出這樣的絕招,宋江自然不能示弱,好在他預先留了退步,這時不由得深慶自己的聰明,連忙推辭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弟才疏學淺,又是山寨新人,怎好與哥哥平齊?況且臨離家之前高堂有命,雖然如今無奈要在山寨暫歇,亦不能就此入伙,只得權且留在山寨中,托庇於晁蓋哥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