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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四十章 結局 文 / 斬空

    第四十章結局

    高強回轉館驛,只丟下一句自己連日勞累,今天又是大清早天不亮就被人吵了起來,以回去休息為由,逕直進了內宅,來到自己的內書房坐定,吩咐不經允許,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攪,身邊只留下許貫忠一個人。

    待許貫忠查看過內書房四周並無閒人,這才回身看向高強,卻見高強對自己雙手一攤,作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神情甚是滑稽,不禁笑了起來:「衙內,可是對今日之事覺得不可思議的緊麼?」

    「誰說不是!」高強長長吐了一口氣,「哪裡想到,誤打誤撞之下,竟然把假死逃生的朱緬都給揪了出來,看他那樣子,只怕以為風頭已過,躲在老爹房子裡可以放心大睡了,若是前幾天剛剛了事的時候,不定貓在哪個洞裡藏著,要搜他出來談何容易!」

    許貫忠接口笑道:「說的是!照此看來,那天朱緬這廝平白中毒身亡,必定是那倭人橘左京使的把戲,用了一種不知什麼藥物,使人能夠看起來就像死人一樣,呼吸心跳頓止,連體溫也微微下降,竟連我的眼睛也瞞過了。」對於當日被朱緬擺了這一道,這位軍師想起來頗為不忿。

    高強點了點頭道:「不錯,我看那橘氏二京都透著古怪,這可得小心看管,待回到蘇州以後再仔細審問,必定有些蹊蹺。此節先擱在一邊,那件事的事後手尾如何?」

    許貫忠不自覺的稍稍壓低了聲音:「衙內放心,單憑那方百花一口咬定了是朱緬指使的,又有現成的朱氏家將屍體作證,此案已經鐵案,任他是神仙也翻不過身來,朱氏今次定然是滅門之禍……」

    「不必了。」高強搖了搖頭,「朱氏雖然為惡多年。人丁卻始終不旺,只需去了朱氏父子,再抄沒了家財,剩下的人怎麼也興不起風浪來。何況他們都屬脅從,不必多造殺孽了。此事你去辦理,最好弄個人情,做成我們替他朱氏上下奔走,才免了滅門的罪責。在東南地面也博一個名聲。」

    許貫忠暗自點頭,躬身答應了。

    高強又問:「陸謙可回來了麼?入城地理由和時間有無漏洞?」

    「稟衙內,陸鈐轄五日前率領了多名內宅家丁分路出城,對外只說到處察訪奇花異石,路線均經過精心設計,到昨晚才齊集到案發地周圍四十里以內,然後一夜奔波往返,作的神不知鬼不覺。今天該當依舊分路回城,倘若走的快的話,這時候也該到了。貫忠已經吩咐下去,只要陸鈐轄一回來,立刻請進內宅。」

    話音剛落。外面有人稟報,說道陸謙已經在外候著,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高強忙叫快請。

    功夫不大,陸謙滿面風塵,大步走進,見到高強便要倒身下拜,卻被高強連忙扶起,滿面堆笑道:「陸鈐轄一路辛苦,功勞甚大,請坐。」說著將自己的茶杯遞了過去。

    陸謙不意他如此器重,措手不及,忙接過了茶杯,兩口將茶水都喝了,放下茶杯作激動萬分狀:「小將自跟隨衙內,鞍前馬後也無多少功勞,深蒙衙內提拔,知遇之恩莫齒不忘。區區奔波勞累算得了什麼!」

    也不知是由於「歷史原因」還是個性相剋。高強對著陸謙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好似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冬眠的毒蛇,只要天氣一變就要暴起傷人,因此陸謙雖說很早便跟隨高強,卻一直沒有委以重任,反不如後來加入地許貫忠、燕青、石秀等人得寵。不過這次高強聽了許貫忠獻計,使出了這等毒計來,左思右想,卻覺得陸謙來作這事真是再合適不過,於是痛下決心交託給他,果然馬到成功,作的可謂滴水不漏。

    只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高強還是叫陸謙自己將經過詳細敘述一遍,大家推敲其中有無漏洞,也好設法補救。

    陸謙遵命一一道來,原來他按照高強的吩咐,不用手下官兵,全部選用未曾出過內宅的家丁,分為幾組,陸續出了杭州,而後按照既定的行程和路線,於路探訪花石,各組大兜圈子,到了昨日晚間恰好都在案發地附近四十里內歇宿,他自己則帶著一組人馬,遠遠吊著方臘一行人,直到看著他們在哪裡歇宿。

    至於那朱清,則是被石秀誆了出來,叫他領著陸謙在杭州城郊尋訪花石,臨到行動時才叫他假扮盜賊,務必要取了方臘人頭。朱清本來不允,被陸謙一通威逼利誘,又說一旦不從,朱家現在已經沒了官職,覆超之下安有完卵,衙內要弄死你就如捻死一隻螞蟻,又說事成之後必有重賞,還送你到京城繁華之地享盡榮華富貴,朱清無法可想,只得允諾。

    哪知許貫忠所獻的這條乃是連環計,除了讓陸謙這路出外行事,更早早安排了楊志率騎兵百人前去龍游相請宗澤前來商議大事,由於宗澤之前有一封「東南守備策」在高強手裡,現在摩尼教叛亂又已化解,請宗澤前來是順理成章的事,許貫忠只是在行程上作了點手腳,剛好令楊志一行在事發當時趕到,好幫助陸謙收場。

    接下去的事就是順利地令高強自己都無法相信,偽裝盜匪的陸謙一隊人將摩尼教首腦人物,如教主方臘,汪公老佛等人悉數殺個乾淨,而聖女方百花和方天定兄妹安然無恙,方百花更一口咬定是朱緬指使了這次滅門慘案,而之後從都監府裡竟然搜出了活朱緬,這又是意外的收穫了。

    事後來善後的又是楊志手下的軍士,就算有什麼遺漏地蛛絲馬跡,到了楊志這一級手裡,也足以將之盡數湮滅,不留隱患。

    陸謙細細說完,三人仔細推敲了前後,覺得真個是天衣無縫,這才放心,高強揮退了陸謙,叫他先下去歇息。

    陸謙告退,剛出房門,猛的低喝道:「誰!」

    「是我。」

    陸謙的手本已握住了刀柄,這時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楊兄,何時進來,怎的不見通報?」

    楊志還沒回答,裡面的高強聽見二人的對話,揚聲道:「陸鈐轄請去歇息便是,請楊鈐轄進來罷。」

    陸楊二人錯肩而過,楊志進了內書房門,緊緊抿著嘴唇,對高強施禮,硬邦邦地說道:「衙內,楊志魯鈍,還望衙內為楊志解惑!」

    高強歎了口氣,先叫許貫忠出去,只留下自己和楊志單獨相對,而後將自己對於摩尼教叛亂的嚴重後果的分析再向楊志解說一遍,楊志不像許貫忠那般多讀典籍,說到拳棒是精通的很,說這些大段文章可就外行了,何況是這時代根本沒多少人精通的財政之道?費了高強多少口舌,這才多少理解了一些。

    眼見楊志臉色好看不少,高強知道曉之以理已經達成,下一步就該動之以情,故意長歎道:「楊兄,自從去年在東京汴梁的鬧市街頭看你殺人,至今可有將近一年了罷?」

    楊志重重點了點頭,站起身道:「衙內活命之恩,楊志沒齒不忘!」

    「坐,坐。」高強伸手按在他肩膀上,示意他坐下,又道:「一年以來,本衙內的為人究竟如何,你楊兄可都看在眼裡,以你看來,我高強可是那等奸險小人?」說話時自己都覺得心虛,自己做過的奸險的事可著實不少,不過沒有哪次像今次這麼血腥就是。

    楊志卻重重搖了搖頭:「衙內光明磊落,心存高義,楊志佩服之極,時常靜夜思之,總以得遇真主為幸。只是昨日之事……」

    「我知道你的想法。昨日之事幾近滅門,確實是辣手的很了,不過前因後果你也知道了,方臘不死,東南依舊多事,倘若等到他日摩尼教再度起事,亂平之時他方家依舊是滅門之禍,還要搭上三族所有親屬。是也不是?」高強不等他把話說完,搶先便堵住了話頭。

    「這……」楊志語塞,也知道高強說的是實情,可這事怎麼就覺得彆扭呢?怎麼也理不請頭緒,便問道:「然則方臘如今已死,敢問衙內對東南摩尼教將取何態度?」

    高強歎了口氣:「摩尼教多為底層貧民,相互間謙恭友愛守望相住,大有三代之風。倘若不是教義過於激進,容易引出亂子,本衙內倒希望此教大行於我中華才好!因此只要取了摩尼教的首腦,教他們作不起亂子來,摩尼教徒在東南愛怎麼樣都由得他們。」

    說著又想起一事:「說起來。此次楊兄其功非小,及時趕到保護了聖女與方家兄妹平安,這幾人對穩定摩尼教至關重要,決計不容有失。楊兄為東南百姓立一大功!」

    楊志倒被他說地有些臉紅,忙謙謝不敏,想了想再沒話說,便站起道:「自當日衙內將楊某從開封府的大牢裡救出,楊志得遇真主,這條性命便早已交給衙內了,即便是衙內有甚差錯,楊某拼著身敗名裂。也必當保護衙內萬全。如今衙內既然殷殷以國家與百姓為念,足見楊志未曾看錯,請受楊志一拜!」

    高強心中放下了一塊石頭,心說好在這時代的人不懂什麼人權理論,沒有就「方臘要造反只是一個行為,還沒有成為事實」這類夾纏不清的話頭與他辯論,否則自己只怕比聽到「onlyyou」的星星還要頭大了罷?當下不等他跪倒便雙手相扶,又說了些撫慰的話。這才教他去了。

    楊志走到門口。忽而又回身道:「衙內,今日之後。有一人你不可不放在心上,那方家弱女金芝,衙內當如何對待?」

    高強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殺其父而居其女,這等事情只有以前看過的黑暗小說的主角們才能幹地堂而皇之理所當然,自己雖然給殺死方臘等人找了一千一萬個理由,始終心裡是有一個大疙瘩,要如何去面對剛剛失去了父親、叔叔,大哥又丟掉了一條手臂的方金芝呢?這個天真的女孩子,必定是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倘若她知道了這殘酷的現實,還能不能有生存下去的勇氣呢?

    不覺一抬頭,卻見日影偏西,已經到了後晌午,小小的內書房裡寂靜無聲,只有門外有輕微的響動。

    「是貫忠吧?有事進來說罷!」

    門外走進了許貫忠,帶來地卻是一個眼下最令高強頭疼的消息:方金芝與重傷的方天定已經到了城裡,片刻之後便將抵達館驛。

    高強暗歎,該面對的總要面對,點了點頭,吩咐許貫忠安排住處,同時延請杭州城最高明的大夫為方天定醫治,就算斷臂不能重生,總要令他日後生活無礙。

    許貫忠躬身一一應了,末了忽然冒出一句:「貫忠敢問衙內,醫好這方天定,可是屬意於他接掌摩尼教教主之位麼?」

    高強微一點頭,他確有此意,只是見許貫忠說到此事時面無表情,心裡有些怪異,便反問回去:「不然地話,你準備如何?」

    許貫忠淡淡道:「貫忠以為,對於衙內來說,摩尼教最好是永遠都沒有一個教主,教徒們只以聖女為尊……」

    「夠了!」高強一時按捺不住,終於對許貫忠低吼了一聲:「方天定與我相交投契,由他來作教主對我有什麼不好?你究竟要做到什麼程度?」

    許貫忠絲毫不見動搖:「方天定作教主,對衙內是千好萬好,可就有一樁不好,他的親生父親是死在衙內手上的!」

    「你!……」雖然不情願,高強卻也知道他說的絕對正確,有道是世上沒有不透風地牆,萬一有一天這事洩漏了呢?若摩尼教沒有教主,廣大教徒便是一盤散沙,再怎麼樣也掀不起風浪來,自己既然已經害了方臘,為何不能再害方天定?

    可是啊可是,這心中卻總有一個聲音在喊著:高強啊高強,你千萬不能再向前走一步了,向前一步就是無底的深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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