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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七章 變起 文 / 斬空

    第七章變起

    方天定聽了這話自然追問,高強是一臉的為難,道:「適才所言紀秋風毀家一案,牽涉到一方現任武官,況且朱家經營多年,稱的上是根深蒂固、手眼通天,查辦起來委實不易,倘若事機不密恐怕反受其害。小弟適才說道擔了干係,便是將此事告知了兩位,洩露了官衙的機密,卻也顧不得許多了,想兩位也是仁人義士,當不致洩露風聲,壞了查辦朱勉的大計。」

    方天定噌地跳起來,嚷道:「高兄說的哪裡話來!我輩出身貧寒,平素最恨貪官惡霸,似這等殘民以逞的狗賊,必欲生食其血肉而後快,哪裡會去洩露風聲相助於他?高兄所言欠通,未免忒也小覷人了!」說著竟有些氣憤憤地起來。

    高強尷尬,訕訕地找不到話頭來說,許貫忠連忙緩頰,笑道:「兩位有所不知,我家衙內與職責查辦此案的蘇州張錄曹乃是至交好友,也曾幫著謀劃本案,是以心頭念念不忘,關心過甚。適才能透露給兩位知道,原也是信得過的,只是隨口叮嚀一句而已,兩位都是行走湖海的好漢,這點小節當是省得的吧!」輕輕一頂高帽子送過去,方天定的氣登時就平了,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正是賓主盡歡,漫天雲彩都散的光景,偏又橫生枝節,門外一人厲聲喝道:「萬萬不可!朝廷大事,豈同兒戲,些許交情值得什麼!」

    四人聞言都愕然,八隻眼睛齊刷刷望去,只見房門開處,一人大步而入,見此人身高八尺,腰圍卻沒有八尺了,猿背蜂腰濃眉大眼。站在當地英氣勃勃,頷下微有髭鬚,年歲卻輕的很,穿著綠色官服,正是適才提到的蘇州錄曹參軍張隨雲駕到。

    高強趕緊起身相迎,連聲道:「之海兄大駕光臨,怎地也不知會一聲,小弟也好前往迎接。如此豈不失利?」隨即便向方天定與石寶介紹,兩人見是父母官當面,又聽適才高強說這位張錄曹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心下好生相敬,也向前唱個肥喏見禮。

    誰知張隨雲卻昂然不受,只向高強一拱手道:「妙長兄且住!小弟不揣冒昧排闥直入,本是牽記這妙長兄身上染恙,你我兄弟相交情篤。也無須這些虛文,卻不料如此一闖,倒聽得些緊要的話語,嘿嘿,看來不速之客雖惡。偶爾做一回卻也不妨!」

    這話說得甚是厲害,四人一齊色變,方石二人見他傲慢,心下已然大怒。礙著高強這主人的面,一時不便發作,只憤憤作色不語。

    高強驚道:「之海兄這說的哪裡話來,有話請講當面!」

    張隨雲冷哼一聲,疊兩個手指指點道:「敢問妙長兄,這兩位可是兩浙民間明教教主方臘地子弟?」

    方天定年輕氣盛,昂首道:「方教主正是家父!官長有何指教?」石寶雖也氣惱,卻怕他出事。把他袖子一扯,方天定才不言語。

    張隨雲毫不理睬,又是一聲冷笑道:「妙長兄,你好糊塗!既然明知那方臘已與杭州朱勉勾搭連環,此二人便是敵非友,如此機密怎可輕易洩露於他知曉!倘若被那朱勉知曉預作防範,不但查辦此案橫生枝節,小弟先前在杭州所佈的暗樁眼線恐怕還有性命之憂。此事豈同等閒!須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一番話說得厲害不過,高強氣的臉色鐵青。指著張隨雲的倆手指連打哆嗦,卻說不出半句話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從掩口的錦帕後面傳來,咳的腰直彎下去。許貫忠連忙相扶,伸手在他身後幫著理氣,對張隨雲怒目而視道:「張錄曹,我家衙內有病在身,便有些小事不妥,好言相勸便是,又何必惡語相向?!」

    眼見鬧的僵了,源頭所在地方石二人自然站不住腳跟了。方天定向高強拱手道:「承蒙高兄仗義,小弟銘記於心,必當圖報!此地既不容小弟,便請高兄將舍妹請出,我等離去便是。」

    高強好不容易停了咳嗽,把氣理順了直起腰來,卻又聽到方天定求去,只說得一聲「不可!」卻又咳嗽起來,竟是囫圇話也說不得一句。

    方天定正在無奈,張的正是,這兩位是不可離去的!」

    同樣的話,高強嘴裡說出來是挽留,這張隨雲可就不是什麼好意了,方石二人臉色大變,石寶一把將方天定拉到身後護住,一面沉聲道:「張大人如此說法,是要留下小人等麼?敢問是依了那條國法?」

    張隨雲嗓門本大,這時更是聲震屋瓦,踏上一步道:「本官多方籌劃,早已布下天羅地網,不日就要捉拿朱勉惡賊,如此關鍵時刻,容不得半點差池!你二人之尊長現在杭州朱勉府上,難保離去後通風報信要他脫離險地,似此不免打草驚蛇,本官的心血豈非毀於一旦,紀家毀門慘案沉冤何日得雪!職責所在不敢輕忽,勢必要請兩位到本府錄曹司盤桓些時日了!」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當真是官威如獄,石寶也一時語塞,卻不知如何應付。

    恰在這時,高強好容易咳嗽完畢,直起身來沙啞著嗓子道:「之海兄一心為官,所言句句是理,小弟無話可說!雖然,這兩位實在是當今義士,小弟昔日故交,誠然是信得過的,現今又是小弟請來的座上客,若容之海兄拘了去,小弟豈非失信於人?萬望之海兄包涵則個!」

    書房中五人相對,單人獨騎的那一方卻氣勢最盛:「妙長兄差矣!小弟與你也是至交,於這公務上卻容不得半點含糊!須知那朱勉原本就是一方大豪,現今又是杭州都監司,總掌杭州五千兵馬,此事一旦洩露,那廝倘若狗急跳牆起來,一州百姓不免被兵火塗炭,到時死傷滿地哀鴻遍野,妙長兄地一己信義可值得這許多條人命麼?!」說到後來已是聲色俱厲,直是瞠目大喝。

    高許方石四人一齊無言以對,這裡都是有見識的人,張不近人情,卻句句在理,不容置喙。石寶自己揣度,他是知道方臘就在杭州的,倘若自己今日離了這應奉局,既然知道了杭州不日便有動盪,便捨了性命也要知會教主身離險地,情知張隨雲今日佔了一個理字,高強也護他們不得。

    雖然如此,想到方臘對自己信任有加,把親生的兒女都交在自己手裡,萬萬沒有束手待斃地道理!好個石寶,頃刻之間便下了決心,一個長大身子往下一縮,再奮起時手上已多了一把短刀,另一手拉著方天定,一個箭步跳上前去,竟是要劫持張隨雲為質!

    這一招大出高強意外,其實先前一切都是幾人事先商量好的,一步一步引兩人入局,要讓這幾人心甘情願留在自己身邊,直到下決心反了方臘,最後分化瓦解冰消明教,一舉底定東南。本來到這裡一切順利,接下來就該是自己拍胸脯擔保,讓張隨雲放過兩人,交換條件就是留下幾人在自己身邊,同去杭州辦事,誰知這石寶勇悍之極,頃刻間就動手搶人!

    這時事出突然,滿肚子義薄雲天的話想好了卻來不及說,一把沒拉住方天定,石寶拉著一個人仍舊勢如猛虎,電光石火間已撲到張隨雲身前,短刀鋒芒直撲頸項。

    張隨雲也是將門虎子,見事出倉促卻不慌亂,口中大喝一聲「來人!」自己手邊並無器械,矮身向下一蹲躲過了迎面的刀鋒,隨即不假思索就地十八滾,骨碌碌直滾出丈餘外,只聽嗤地一聲,脊背上一涼,想是刀鋒所及已經劃破了後襟。

    石寶一見大急,倘若他只是兩人在此,此際奪路而走便是,無奈人家府裡還住著一個方金芝大小姐呢!實則也是方天定見機不快,被他拖著身不由己地跟著,拖累了速度,否則以石寶的身手,這一下暴起發難,張隨雲這樣的半吊子再多幾個也不夠看的。

    這當口當機立斷,石寶虎吼一聲:「高衙內,得罪了!」把方天定的手一丟,身子向後一轉,直奔高強而去,他知道許貫忠身手不凡,要過他這一關,手上再拖著個累贅可不成,反正門外的人衝進來也還要片刻工夫,制住了高強還怕走不了?

    果然身子才轉過來,就聽許貫忠叫一聲:「著!」一顆石子從石寶耳邊緊擦著飛過去,倘若他不是忽地回過身來而是繼續追擊張隨雲,這一下少不得正中後腦。

    石寶來不及慶幸自己選擇正確,把短刀在身前一橫,合身撲上,叫一聲:「閃開!」許貫忠手無寸鐵,只得退後一步,隨手提起身邊的一張椅子,照著石寶後背直砸下去,這是圍魏救趙的計策。

    哪知石寶不閃不避,深知這時候分秒必爭,氣運背後,拼著硬受這一下,也要立擒高強!

    眼見石寶撲進身前,高強腦中卻閃過一個極古怪地念頭:「又來!這已經是第三次有人拿刀逼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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