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百九十九章 哄堂而散 文 / 特別白
第四百九十九章哄堂而散
「闖王的大令?」
劉宗敏直接是把馬停了下來,順軍之中也就是他才有資格質疑,馬軍行動,一干將領都是在右側。
勒馬停下,就是在一邊尋了塊空地,劉宗敏瞧了身邊的田見秀一眼,粗著嗓子回問道:
「我這邊有個消息傳給闖王,闖王可知道了這個消息嗎?」
他說的就是田見秀帶來的消息,這個事情不能在尋常人跟前亂說,所以說的模糊,但過來傳令的那名親兵卻斬釘截鐵的回道:
「劉將軍,闖王已然知曉,等下還有第二輪使者前來督戰,闖王親率老營隊伍,隨後跟上,務必徹底殲滅明狗殘餘!」
既然闖王已經是下了決心,劉宗敏自然不會違抗,當即吆喝了聲道:
「好,就請各位回報闖王爺,老劉定當把這些明狗的腦袋拿來給他看,挖了賀瘋子的心肝給他下酒!!」
說完特意和身邊的田見秀喊道:
「老田,跟我一起殺賊去!!」
田見秀囁嚅幾下,還是沒有說出話,帶馬跟了上去,馬隊這麼不停的追擊也已經是持續了很長時間,劉宗敏回到大隊之中就開始派親兵去約束各部的陣型和速度,這倒不是怯戰。而是大戰在即,需要讓馬隊短暫休息下,跑散了陣型也要整理下。
影影綽綽的看著對面的明軍也已經是轉過神來,依靠著那營柵擺下了陣勢,一幅要決一死戰的架勢。
大順權將軍劉宗敏的臉色變得極為慎重,剛才那種粗豪的表情全然不見,而是有些陰沉,他開口低聲問道:
「老田,明狗和魯賊是不是勾結在一起的?」
田見秀臉上則是頹唐之極,開口回答說道:
「我帶著的馬步兵馬還沒有立住陣勢,那山東的騎兵就不要命的衝了過來,我這邊根本抵擋不住,硬生生的被衝散了,臨潰逃的時候,聽見這邊打雷一般的動靜,應該是和高傑那狗才的兵馬打上了。」
「姥姥的,這魯賊就這麼厲害,看這光景,高傑不是被他們滅了,就是被他們收服了。」
劉宗敏終於是忍不住罵了出來,聽田見秀的說法,居然是頂著兩邊的攻打,而且擊潰了一方,打服了一方,這個戰鬥力的比較實在是太懸殊了!」
「劉大哥,咱們打不過啊!」
田見秀忍了忍還是說出了這番話,劉宗敏也不知道聽見沒有,卻從馬上直起身來,一疊聲的吆喝身邊的傳令兵和校尉去各處查探情況,迅速的回報,現在天已經是快要黑下來,看已經是看不到什麼,只能是依靠各個隊伍的自覺約束了。
夜戰是這個時代的災難,經常會有與實力差距無關的勝負情況出現,可這局面又是不得不戰。
但從清早到現在,那種看著明軍一步步落入自己的圈套,擊潰明軍,大肆屠殺,然後縱馬追擊的興奮和快感已經是消失無蹤,剩下的只有一種危機感。
這樣的情況,勝利了又能如何,還有更可怕的敵人在身後,事實上順軍的高級將領,凡是知道消息的高級將領心中都是有個判斷,自己用在明軍身上的計策,被山東兵馬反過來用在自己身上了。
而且從頭到尾,這個局面和這個局勢的形成,全是在山東的掌控之中,對方布下了個天下之局,自己卻鑽了進來。
打生打死,幾起幾落,難道就是為了其他人做嫁衣裳嗎,可不管心中如何不甘,這局面還是這麼形成了。
權將軍劉宗敏除卻渦水之戰外,沒有和膠州營打過,那次他始終覺得流民兵馬沒有出全力,而且羅汝才拖了大隊的後腿,所以他對山東兵馬的強悍被傳的神乎其神始終是不太相信。
現如今順軍的精銳都是集中在此,劉宗敏覺得全力撲上,山東怎麼可能抵擋得住,肯定一切都是朝著有利順軍的局面發展。
正在安排的時候,第二撥使者又是到了,為首的一人卻直接是闖王的心腹謀士宋獻策,這個人的出現,無疑證明了闖王對這個命令的重視:
「劉將軍,闖王爺的大令,我軍擊潰明狗,使其不能為害即可,不必窮追!!」
這個命令說出,在場的眾人立刻是反應過來,先前的命令目的可是殲滅,那就是盡可能的殺光對面大多的敵人,而擊潰則是讓敵兵潰逃散開,再也不能聚合成軍即可,以對面明軍的精氣神,要完成這樣的任務實在是輕而易舉。
可相對於一直沒有怎麼打交道的膠州營來說,對面的賀人龍和白廣恩都是順軍深恨的明軍將領,手上沾滿了順軍官兵的鮮血,不殺不足以後快的。
宋獻策伶俐之人,看著對面的劉宗敏臉色不對,也顧不得什麼了,連忙的開口說道:
「將軍,那明狗不過是秋後的螞蚱,還能蹦躂幾天,咱們可要分清輕重啊!」
劉宗敏嘴裡嘟囔了一句髒話,轉頭叫過一名部將低聲吩咐了幾句,那部將聽到劉宗敏的命令後,也是滿臉的不甘,可還是騎馬去照辦。
命令一層層的被分配了下去,馬隊騎兵中一陣陣騷動,如果不是特意強調這是闖王的大令,恐怕就要出亂子了。
但順軍畢竟是心氣正足的時候,還是按照上面的命令做出了調整。
對面的明軍士卒反正都是放開了,他們這幾千人不是總兵、參將就是各部的親兵護衛,那都是在軍中高人一等的人物,平日裡在軍中地方上都是眼睛朝天的,這次被圍困的時候,更是體現了他們身上的優越感,他們有生的權力,而他們的同伴卻沒有。
這麼多年,各地征戰,也見慣了生生死死,人間慘劇,今日裡被逼到了絕境,背後是大炮和拒馬工事,前面是凶神惡煞的幾萬流賊精騎,看來這輩子也是活到頭了,一旦確定了這一點,眾人反倒是看開了。
對面的順軍漸漸的逼近,卻重新放慢速度,擺開了陣勢,這邊不明所以,不過眾人也不去管了。
手裡面還都殘存著些乾糧,肉脯之類的,拿出來細嚼慢咽的吃掉,積攢點力氣,等下拚命的時候還能多換幾條人命。
也有的人把手裡的乾糧給坐騎吃,畢竟是跑了這麼久,馬匹也要補充點東西,沒準還能藉著這馬匹逃出去呢!
陝西總兵賀人龍下了馬,從馬鞍邊上的褡褳裡掏出一個葫蘆來,拔開塞子灌了幾口,嘿嘿的笑著說道:
「娘的,沒準過一會,這輩子都是喝不到這好酒了。」
邊上的幾名親信,接口笑著說道:
「將主爺,等下咱們兄弟幾個陪著您,沒準咱們還就跑出去了呢,至不濟,咱們每個手上宰這流賊都不下百十人了,也夠本。」
賀人龍哈哈的笑起來,伸手拍了拍馬鞍,想說什麼卻沒有出聲,在他馬鞍的夾層裡面有幾斤金葉子,還有幾張度牒,這都是他保命的本錢,誰都不知道的東西,他要等等一會的局勢。
實際上大明的這些軍將士卒儘管看的開,可也想不明白,當日間,李自成被困在魚腹山只有十幾人,張獻忠和羅汝才在房縣、均州也是動彈不得,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的局面,怎麼突然間就到了這樣的地步呢?
太陽完全落山,只有天邊還有一絲餘暉,明軍和順軍都看不清對方的存在了,火把松明也是騎兵必備的東西。看著天黑,兩邊星星點點的都是把火把點了起來,反倒是高傑的營寨,還是安靜異常,只能看見營柵內部有幾個大火堆在那裡點燃。
現在雙方觀陣倒是容易了不少,只要是盯著星星點點的火把動向就知道對方要幹什麼了。
順軍騎兵的前隊火把突然開始朝著前面聚集,殘餘明軍的騎兵紛紛上馬,叫罵著,大笑著準備備戰。
對方這是要衝了,這輩子差不多就是要到頭,這麼多人背井離鄉,妻離子散,全家白骨,老子吃香喝辣,這輩子活的值了,死就死,怕個鳥,差不多每個明軍的將領和士兵都是在自覺不自覺的給自己打氣。
「弟兄們,劉總首有令,打垮前面的明狗,打垮前面的明狗!!」
這個命令喊出來之後,順軍騎兵都是跟著大聲的鼓噪,看著聲勢無比,可對面的明軍在神經驟然緊張之後,卻也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不是殺光,而是打垮,那就是潰不成軍就是他們的目標了。
難道是使詐,可這黑燈瞎火的,如果大軍不來包抄的話,要分散開潰逃是輕而易舉,高傑的營寨中可能被山東兵馬控制的消息早就是在士兵們中間傳開,這種種的事情結合起來,順軍的表現一下子變得合情合理。
衝垮,衝垮,還等對方沖什麼,可每個人都在猶豫,看著身邊的同伴,畢竟同伴不動,自己先跑,沒準就讓人來上一刀。
在隊伍的後面突然有人大聲的吆喝道:
「弟兄們,咱們頂不住了,散吧,跑吧!!「
這好像是個訊號一般,方纔還聚成一堆的明軍騎兵轟然大散,只看見零散星星點點的火把朝著兩側的小路和野地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