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個毀滅性的夏季 文 / 漢鐵
. 「今年的天氣還真是有點反常啊。」與我同乘一輛馬車的皮德將窗簾撩開一些，看著當空烈日下的街道瞇著眼睛說道。
「是麼？」隨意地回答了一句，繼續閉著眼睛瞌睡。我覺得皮德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但耐不住陣陣睡意所以也未放在心上。
「不對啊……」皮德好像突然察覺出了什麼一般，做沉思狀不停地指尖敲擊著自己的膝蓋。
「嗯……」
「殿下，醒醒，這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過了一會兒，好像已經找到了頭緒遂將我叫醒。
「啊……」被叫醒之後雖然有點悶氣，但也不好開口去責備皮德，只能隨口應了一聲。
「殿下，請認真一些，這事可能比我想像的要嚴重……」將我叫醒之後皮德一臉正色道。
「怎……怎麼了？皮德。」
「殿下，今年的天氣好像不太對勁。我怕這個夏季會出事，您看，雨季一直從去年初冬一直延續到上個星期，接著本來應該在去年年底出現的暴雨天氣出現在了上個星期。」
「嗯……或許過幾天就正常了。」本來還想含糊其辭然後再睡會，但是看見皮德的神情之後我不得不認真起來：「好吧，繼續說下去。」被皮德這麼一攪和，睡意全無。至於皮德剛才那句話我也記起來了，在石堡的時候蘇菲說過，我原來一位只是蘇菲左右顧而言他的托詞，沒想到現在皮德也這麼說。
「殿下，我原來一直都覺得奇怪，但是考慮到這裡和我的故鄉白湖港天氣有所差異所以也沒怎麼在意。但是思前想後，我越想越覺得這事情有問題，再怎麼差異也不可能差異這樣大。雖然南部的天氣影響到北部需要一段時間，但是也不可能差距半年。而且在哥頓的這幾年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反常天氣。所以我怕今年會出事。」
「出事？出什麼事？」
皮德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將馬車地車窗打開了一些。接著隨著馬車地疾馳。一個燥熱撲面而來。
「殿下。怎麼樣？」皮德將車窗關上之後對我問道。
「熱……」這種感覺讓我記起了自己求學時代。對於中原地區鋼筋混凝土森林裡盛夏下午兩三點地那種乾熱我仍然記憶猶新。西大陸地夏天雖然少雨。但是還不至於乾熱到那種程度。畢竟前世我所生活地時代全球氣候都在上升。再加上到處都是鋼筋混凝土建築地城市裡氣溫會比郊外更高。不過現在我在地地方是還未受到工業化影響地西大陸。怎麼會這麼熱。
「在連續地暴雨結束後我們直都是這樣地天氣。今年地反常讓我擔心。我怕我們會遇到旱災。」皮德終於對我說出了他地擔憂。但是半響之後又自我安慰一般地說了一句：「等各地地消息到來時看看吧。或許沒那麼糟糕。」
雖然皮德這麼說。但是我看皮德那話好像連他自己都安慰不了。遂開口問道：「如果真地發生了旱災會怎麼樣？」
「不知道。」皮德搖了搖頭。「現在只是剛剛有這兆頭，起碼在垂柳城地區是這樣。我們根本不知道接下來天氣是會好轉還是更糟。如果我們知道的話，我們就不會稱其為災了。」
見我沉默不語，皮德笑了笑。「殿下，其實未必會那麼糟糕不是嗎？我們已經修建了一部分沿阿萊河的水利設施。起碼環天鵝湖以及阿萊河兩岸的農田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火鷹王國靠近大海，並且河流水量充沛，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的。但是……赫森和猛獅公國地區，我有點擔心。赫森雖然靠近大海。但是他們的水利……他們沒有統一的水利設施，被山脈包圍著的猛獅公國恐怕西大陸南部潮濕地暖風難以影響到那。」
「呵呵……影響不到他們就更別想影響到我們這裡了，我們估計更嚴重。」勉強地給了皮德一個微笑。「我知道了皮德。總之先著，不管要來什麼，總歸都會來的，對於來不來我們無權決定，我們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
「正是如此，殿下。」
「天鵝堡地區大旱。石堡地區大旱。哥頓王國各地遭遇前所未有地旱情。」
「火鷹王國地區大旱，猛獅公國大旱，赫森公國大旱，神聖拉納帝國各地遭遇前所未有旱情。」
皮德的擔憂應驗了，一個月來神聖拉納帝國各地遭遇大旱的消息不停地送到垂柳行宮書房。
但是壞消息還遠不止這些。「三百合王國大旱，三獅王國大旱，紅獅王國大旱，雙首蛇公國大旱，翼獅城邦大旱。亞夏大公國大旱。西大陸各地遭遇前所未有的旱情。」在收到神聖拉納帝國各地旱情的匯報之後。石堡文署沒過多久又將西大陸各地旱情的消息送到地垂柳城。
也就是說。現在連糧食都沒地方買了。如果這些消息只是讓我感到頭疼的話，那麼接下來瓦拉奇從拉納那邊送來的消息就讓我感到頭皮發麻。
「穆圖帝國各地大旱。穆蘭德帝國各地大旱，穆爾帝國各地大旱……」這已經不是什麼天氣的問題，這是氣候反常。氣候反常時會發生什麼事情？戰爭。我沒想到自己所期望的和平時代竟然是如此的短暫，在我接手猛牛老丈人工作還不到兩個月，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戰爭的到來並不用太長時間，最快的話只要一兩個月，最遠也不會超過明年春耕時節。
不，其實戰爭已經在打了。
「殿下，猛獅公爵在白薔薇城派來使者，詢問新一批地物資是否已經出發。」垂柳行宮地政務廳裡，首席外務大臣巴特老頭將猛獅公爵的信函恭敬地遞給了我。
拆開信筒打開信箋看了幾眼，接著搓著額頭將信箋丟在桌面上。信中猛獅公爵地用詞很客氣，大意就是即便神聖拉納帝國的皇帝榮歸天國。猛獅堡也願意繼續作為神聖拉納帝國的一個邦國追隨帝國的皇室，與異教徒浴血奮戰阻止穆圖人地軍隊。
「殿下……」皮德看出了我的煩惱，在我身邊輕喚一聲。
輕歎了一聲，放下頂著額頭的手臂。「怎麼了皮德？」
「從各地統計公會送上來匯報看。哥頓及火鷹聯合王國地區沿河一帶的農田目前都狀況良好，應該可以保證今年地收成。加上我們目前的儲糧，足以讓聯合王國渡過今年的旱情直到明年收穫的季節。但若是……」
「我知道……」擺了擺手打斷了皮德的話。皮德想說的無非就是若繼續向猛獅公國和白薔薇公國運送糧食的話，那麼我們自己就不夠了。可要是停止援助地話……不說物資缺乏的猛獅與白薔薇公國聯軍是否能夠抵擋穆圖人的進攻。就算能擋住，我們不對猛獅公國進行援助的話，那麼猛獅堡與垂柳城之間逐漸悖離的結果是肯定的。
但現在的問題呢？當前的問題不是軍隊和黃金所能夠解決的問題，已經買不到糧食了有黃金又能如何。沒有糧食人挨餓了就會動亂。就會想掠奪，各個君王都會想盡辦法將這種矛盾轉嫁到他國頭上。而一直都在進行擴張戰爭的穆圖帝國對於此道輕車熟路，尤為擅長，他們所能想到地第一個辦法就是戰爭。
「殿下……」見我一直沉默不語，皮德又叫了一聲，然後猶豫了一下問道：「是否……是否要將哥頓軍團中的非常備士兵裁撤，調到阿萊河沿岸完善水利設施？」
「裁撤……」當皮德將這個詞說出來的時候，我地腦袋就像哄然嘈雜起來的政議廳一般開始嗡嗡作響。裁撤哥頓軍團之中的非常備兵，這對我來說無疑是打在我胸口的一記重錘。
從當初第一個哥頓軍團的建立，再到將軍團制度慢慢完善。帶著那些軍團作戰，與他們一起戰勝敵人，將哥頓戰旗插到一個個城樓上。一路上看著新兵變成老兵。青年變成屍體，那股心中的感激早已化作我靈魂地一個印記。每當看見打掃戰場之後並排擺放在地上的陣亡士兵屍體，還有墓地的那些十字架心中總是有萬千個聲音在迴盪，萬千個虧欠。哥頓軍團一路走來，現在早已沒有常備兵與非常備兵的分別，他們都是精銳。
我也明白皮德的意思。他想要裁撤一部分閒置的哥頓軍團士兵，將那些物資騰出來送往白薔薇城。白薔薇城那邊沒有我們的援助根本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一旦穆圖人攻破那裡，下一個就是石堡或者猛獅堡，那對我們來說將是比旱情更嚴重的災難，他所給的建議已經是他能夠做出地最好選擇了。
很快，政議廳裡響起了一片謾罵聲，那些在帝政府裡擔任文職地哥頓軍事貴族們立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指著皮德破口大罵。有罵奸細的，罵叛徒地，罵奸臣的。
「閉嘴——」藍鳶在一邊聽得也來了火氣。拍著桌子站起來大聲喝道。藍鳶在哥頓軍事貴族裡還是有相當威信的。政議廳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當藍鳶怒氣沖沖地坐下之後，冬狼伯爵站了起來：「殿下。帝國幅員遼闊，若我們不能維持足夠規模的軍隊，那麼必將引來他國窺視。」
「殿下……」
「好了，皮德……」長歎一聲抬起頭看了看政議廳裡的官員們。「哥頓軍團非常備士兵不能裁撤，現在已經沒有非常備士兵了……」猶豫了半響，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最後只能無奈地瞥了一句：「將……將皇室成員的膳食改成一天兩頓吧。」
此話出口，頓時一股恥辱洶湧而來，我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是如此的無能，不僅治理不好猛牛老丈人留下的這個國家，我還要連累妻子和孩子們。但即便是如此，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這也於事無補。能做的都做了，保住沿河區域的農田，防範大旱之後可能出現的蟲災，準備好秋季的收穫。準備好將糧食運送到災情嚴重的地區，加大對各地地監察力度。可依舊還是顯得那麼……那麼無力，我真的是什麼辦法都沒有。
話音一落，政議廳鴉雀無聲。所有的貴族官員就那麼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直到……「叩叩叩叩叩……」一陣連續的敲門聲打破這樣地死寂。
藍鳶忿忿地躥了起來，幾乎是衝過去將大門邊站的侍衛官推開，狠狠打打開大門準備揍人。可是來人只是遞進來一個信筒，什麼都沒說。
無奈，藍鳶只好奪過信筒，盯了來人兩眼關上房門將信筒遞給我。
信筒上打的是石堡文署的標籤，是從秋樹書記官那邊送來的。將信筒打開抽出信箋看了兩眼。無力地癱在了座椅上。
「殿下……」皮德和冬狼伯爵連忙圍了上來。「怎麼了？殿下。」
連續的重擊讓我吃力地喘息著，喃喃道：「赫……赫森國王逝世，赫森貴族反叛，選舉新國王，宣……宣佈脫離神聖拉納帝國統治，不效忠任何……任何外來的國王。」說完之後，按著桌面努力站了起來，離開座位，朝外走去……
「殿下……殿下……您去哪？」身後傳來皮德關切地聲音。
好累，我只想找個地方透透氣。無力地擺了一下手。眼皮越來越重了。
「我……我去……」剛剛念出兩個詞，視線上方突然一團黑霧壓了下來，接著腳下一軟。我感覺自己滑了一下。耳中傳來一陣噪雜，眼中最後看到的是許多皮鞋踏著花格地板朝我奔來。
真的好累，心中一股憋屈。所有的自信都在這一刻粉碎，我彷彿可以看見過往那種自信粉碎後灑落在地板上的點點碎花。我想回到石堡去，一個人對著猛牛老丈人的墳墓痛哭一場，我想對他說我真的盡力了。我想讓老丈人回來。聽他告訴我，告訴我要去幹嗎就可以了。
所有的人都看著我，等待我開口，我又應該看誰，等待誰開口啊？
昏昏沉沉之中感覺到整片後腦勺的疼痛，慢慢地睜開了雙眼。熟悉的裝飾告訴我這裡是我和妻子歐萊雅地臥房，而此刻我正躺在我們倆夫妻的大床上。
床邊……剛剛看到床沿的幾個人我地眼睛頓時濕潤了，不管怎麼樣，我還有他們。那是我的家人。岳母、妻子歐萊雅、維露詩。還有孩子們。包括藍鳶家的華萊士和火鷹小公主克麗絲蒂娜那個瓷娃娃。
小豆丁趴在床頭離我最近的位置，歪著腦袋看我。他是第一個發現我醒來的。看見我醒來之後，小傢伙鎖著的眉頭終於綻開，肥嘟嘟地小臉展露出惹人憐愛的微笑。
「爸爸……」豆丁開心地叫了一聲，將臉蛋貼在了我的臉上。
聽見了小豆丁的叫聲，妻子歐萊雅和維露詩匆匆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從床邊的座椅上站起來，撲倒我身上。
親了小豆丁的肥臉蛋一口，然後撫摸著妻子歐萊雅和維露詩的長髮說道：「好了，我沒事。我得起來了……」是的，得起床了，已經睡了那麼長時間，天都黑了。書房那邊還有一堆文件等著簽發，就算不為別地，為了這臥房裡關心我地家人們，即使自己再怎麼無能也得死撐下去。
「不，不許起來。」見我要起來維露詩立即將我抱著按住了。「事情可以明天再做，那些官員和議院難道都是白養他們的嗎？」
對於維露詩地舉動，妻子歐萊雅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是帝國皇后麗莎貝拉將維露詩拖了起來。「行了，維露詩別，跟個小孩子一樣，小孩子們都看著呢。」將維露詩拉開之後，皇后麗莎貝拉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孩子，看到你沒事就好。皮德大人、冬狼伯爵和軍官們在外面等了很久。我去叫他們進來吧。」
「麻煩您了，母親大人。」
皇后麗莎貝拉欣慰地回以一笑，讓維露詩跟她一起帶著孩子們先離開，留下妻子歐萊雅在我的身邊。待妻子歐萊雅拿來為我披上之後，皮德以及一眾軍官也跟著進來了。
「看到您沒事真是太好了，殿下。」為首的皮德先開口了。
「呵呵……」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只是這天氣讓人感覺有點悶，看見孩子們就感覺好多了。」一半是假話一半是真話。天氣雖然悶熱但是還不足以讓我倒下，而不管是因為什麼，在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家人之後所有的沮喪與氣餒都一掃而空……家，就是我心中的城堡。
撐著床鋪讓自己坐直了一些。「你們一直等到現在是因為赫森的事情嗎？」
「呃……」皮德朝歐萊雅看了一眼，發現歐萊雅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之後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是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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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們工作，休閒看書之餘多陪陪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