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百七十二章 回「家」 文 / 漢鐵
. 「是不是感覺我老了許多？」偎依在旅店房間陽台上的蘇菲望著雨中石頭城新城區街道的景致微笑著對我問道。
「不……」輕輕地搖了搖頭，將目光從城區的景致中抽回，低頭親吻了一下蘇菲的額頭：「你依然還是美麗，就像當初我第一次看見你時那般性感、嫵媚。
聽完了我的話，蘇菲將頭靠在我的腰間，笑而不答。
如今的石堡新城區，終於有了一個城市的樣子，當初的十字路口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廣場，早已不見了幾年前溪谷跟我說夢想的那個地方。圍繞著廣場的都是石砌的建築，包括蘇菲原來木製的酒館也變成了一個高級旅館。所有的東西都翻新了一番，除了那些藏品以及「蘇菲酒館」這個名字。
蘇菲的藏品五花八門，有過往客商的抵押物品，也有騎士們使用過的器物。或許這些藏品並不值錢，但這裡的老闆娘蘇菲似乎有收集這些東西並且展示的愛好。或許……她覺得這就是她原來那個酒館的歷史。但她並沒有注意到，她的酒館本身就是石堡新城的歷史。
「跟我們去垂柳城吧，歐萊雅也很會很高興有你的陪伴。」見蘇菲久久不語，遂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猛牛老丈人病危的時候蘇菲也去了垂柳城，但她與貴族們並無交集，所以鮮少有人知道這位一直住在垂柳行宮的加爾貴婦人是什麼身份。而知道蘇菲事情地石堡貴族們對此也保持緘默。
「不了……」蘇菲搖了搖頭。「我還是留在石堡好了，爸爸在的時候我從來都沒有叫過他。現在我想留在這裡，平常可以經常去墓地那邊陪他說說話。而且……麗維婭托我平常多去看看阿木河老頭，老頭的身體也越來越糟糕了。那老頭總是怕拖累你，真是越老越糊塗。」
老頭……我怎麼會體會不出他的用意，老頭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但我實在不知道應該用哪種方式來報答他。彷彿他最想要的只有我們這些人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就好。他就是這樣。讓人想感激想回報都無從著手的一個老頭。
當我正在為老頭感慨的時候，一個女侍開門進來了。「夫人，您要地茶。」女侍說完之後畏怯地看了我一眼。
「媽媽……」接著一個小屁孩跟著那個女侍走了進來。抓著那個女侍的裙子好奇地打量著我。
「乖，你先出去，啊，別吵到夫人，媽媽等下就來。」女侍將茶盤放好之後，蹲下來用圍裙的一角擦了擦孩子的臉蛋。
「嗯……」小男孩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顛顛地跑了出去孩子出去之後。女侍斟好茶水。端著走了過來。將茶水放在了陽台地小圓桌上。
看著這個女侍我突然有了一些疑惑。這個女侍是加爾人。但是我看她那個孩子總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但我又很清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小男孩。因為我已經很長時間沒回到石堡了。
等到那個女侍出去之後。我立即對蘇菲問道：「那個孩子是誰地？」
「不是你地。」蘇菲地回答簡潔明瞭。
對於蘇菲地這個回答我有點哭笑不得。但還是繼續說道：「我知道不是我地。我只是問你是誰地。」
「瑪琪地咯。還能是誰地。」
「……我是說那孩子的父親是誰？是不是溪谷？」
「嗯……」蘇菲悠閒地抿了一口茶水，可是就在我等她說出下文的時候，她卻端著茶水看著城區說道：「今年的天氣真是反常，本來雨季要開始慢慢過去了，現在卻放幾天晴，下幾天暴雨的。希望不要出什麼事情才好。」
「………」無奈地長歎了一聲。「告訴我，我很想知道。」
聽見了我的懇求，蘇菲放下茶杯，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淡淡地說道：「知道了又怎麼樣？把那個孩子帶走嗎？把他培養成一個騎士？你肯定是這麼想地。因為你覺得欠了那個醉漢什麼。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那個孩子是溪谷的。當初你派人來問的時候我們隱瞞了事實。瑪琪懷了溪谷的孩子，就在溪谷最後一次來這裡的時候，瑪琪陪了溪谷一個晚上，第二天送他出去的。結果那個男人再也沒回來過，死在外邊了，為了他的榮譽和他的騎士團。
瑪琪很愛他，可他從來沒把瑪琪當回事。的確，瑪琪那時候還是個妓女，愛上溪谷是她地錯。但是現在，誰也不能把那個孩子從她身邊帶走，他們母子現在過得很好。加爾人很實在，只要能夠開開心心地渡過眼前地每一天他們就很開心了，沒那麼多要求。也不需要成為什麼騎士或者是被敬仰的人。你覺得欠了溪谷是麼，可那個男人欠那對母子更多。」
「…………」一個好騎士，沒想到在我眼中看來是個好騎士地溪谷在蘇菲眼中卻是這般不堪。這或許就是男人與女人看待問題的差異吧。溪谷是我手下的好騎士，忠誠、勇敢、犧牲。可他卻不是一個好丈夫、好情人。但……這二者……
「你也欠了不少。」蘇菲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以往一直只以溫柔嫵媚姿態待我的蘇菲今天好像有撒不完的怨氣，又將矛頭對準了我。
「我？」
「與其關心別人的孩子還不如關心你自己的孩子吧，她們給你生了兩個兒子。你也從來沒將小米和小麥當回事……」
「我的孩子？」
「嗯哼……」蘇菲輕輕地點了點頭。「你要是在乎地話可不會不知道。」
「巴伊管家從來沒有派人來通知過我這回事。」
「咯咯……」蘇菲笑了笑：「你想要巴伊管家怎麼通知？兩個孩子出生的時候巴伊管家先是帶著自己的兒子一起去了垂柳城，然後又去了火鷹城。轉了半個西大陸，最後實在沒辦法又回到石堡。他們要找誰來轉告？你跟女僕生下的兩個私生子，你會成為那些貴族貴族的坐上談資地。呵呵……騎士老爺，故事說得好聽，都一套一套的。勇敢，悲壯，但哪個不是背了一屁股的債。最後一死了之。算了……」
說到這蘇菲擺了擺手，沉默了半響：「把巴伊管家和亨特在身邊吧，他們是值得信賴地忠僕。留下兩個名字，然後帶著巴伊管家和亨特回到垂柳城去，小米和小麥知道你平平安安的也會很開心的。我沒告訴她們你在拉納遇刺的事。你應該去看看她們和孩子，但是別把孩子帶走，留下名字就可以了。」
「好……好吧…不知是因為突然聽到兩個孩子消息的不知所措還是因為蘇菲的質問，從蘇菲的酒館出來後聽者碩大的雨滴打在油布斗篷地聲音以及馬踏石板那清脆地響聲。我突然間才記起。小米和小麥兩個姑娘好像從來沒要求過什麼，而我自己也真的從來都沒將她們兩個放在心上。
慣性使然，驅策著馬匹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苜蓿莊園前。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一棟房子，但是現在我竟然不知道如何進入，帶著一群隨從在莊園前淋雨。
終於，從莊園宅邸大廳前走過的僕人發現了我們，站在門口疑惑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冒雨跑了出來，在柵欄後問道：「幾位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若是要拜訪我們老爺的話。先生，我很遺憾地告訴您，我們莊園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不在，有什麼需要轉告的嗎？」
「那麼……在哪裡可以找到你們老爺？」看著這個陌生的青年，突然覺得蠻有意思的。大雨之中他看不清在油布斗篷遮擋下地我，也從來沒聽過我的聲音。
聽見我的話，阿土他們一陣哄笑。
雖然對於我們的哄笑青年一頭問號，但還是裝出成熟穩重的樣子扁著嘴搖了搖頭：「不知道，先生。可能…可能是在石堡吧。我得去問問巴伊管家。請稍等片刻，稍等。我馬上就回來。」說完之後，青年又匆匆忙忙地向宅邸跑去，結果一個不小心滑到摔了一跤，又慌慌張張地爬了起來，一邊揉著屁股一邊走進大廳。引來了阿土他們毫無顧忌的一陣大笑。
被遺棄的莊園嗎？在大雨之中我仔細地將這座宅邸看了一遍，那佈滿新綠的草坪，石製的涼亭，還有保養得很好地石砌牆。就像我當初住在這裡時一樣，並沒有多大不同，就連草坪上花圃地木柵欄都重新刷了一遍松漆。居住在這個莊園裡的人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被遺棄地。
過了一會兒，巴伊管家走了出來，在剛才那個青年的指引下朝我們看了一會兒，接著慌忙地叫僕人拿來雨披，朝大門奔來。
「老……老爺，是您嗎？」來到大門前，扶著大門的鐵柵欄，巴伊管家小心地問了一句。
「巴伊，看見我還認不出老爺嗎？你見過誰的扈從有我這麼壯？」阿土笑著在一邊插話道。
「呵呵，巴伊……你還好嗎？」在大雨之中，摘下油布斗篷的兜帽以便讓巴伊管家可以將我看清楚。
巴伊見狀立即伸出手來想要阻止：「哎……老爺，老爺，快把兜帽戴上。」接著巴伊一邊將圍牆大門打開並且轉回去朝宅邸門口的一群年輕人大聲喊道：「小崽子們，快點滾出來，給老爺牽馬。快點——」
巴伊的喊話讓這座原本靜逸宅邸立即熱鬧了起來，不管是男僕還是女僕們全部堆到了宅邸門
在劃過天空的一聲悶雷之中，我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步入大廳脫下油布斗篷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軍衣全濕透了。女僕們匆匆忙忙地將我以及隨從們地軍衣拿去烘晾。而男僕們則忙著拿水桶拿刷子準備給戰馬清洗。真的很有家的感覺。
不過看見那些男僕準備去刷洗戰馬我連忙叫木去阻止了他們，那些北地馬早已不是當初我們所騎策的戰馬，若主人不在，陌生人給他們打理的話那些戰馬是會咬人踢人地，搞不好會出人命。那些北地馬連其它小個兒的馬都咬都踢，更何況是人。
還是和以前一樣啊，在莊園宅邸的大廳轉了一圈輕輕地感歎了一聲。和當初離開地時候一點變化都沒有。
「老爺……」不知什麼時候。巴伊端著茶盤走了過來，侍立在我的身邊。
拿起斟好的茶水抿了一口，還是當初我在莊園時那種茶的味道，一點都沒變。雖然這些年四處征戰能夠喝到的茶也越來越好，但是此刻一杯茶水入腹卻有一股從未有過的溫暖湧上心頭家坐下，然後對他開口問道。
「是的。老爺……」巴伊管家並沒有坐下。依舊端著茶盤點了點頭，重新斟了一杯茶水。「不過沒能找到您，老爺，我沒用。」
「辛苦你了，巴伊。」將巴伊手中托著的茶盤接了過來，放在旁邊地桌子上。地確是難為巴伊管家了，自從猛牛老丈人和歐萊雅到垂柳城去之後巴伊想要找我的確是不好找。對於他們來說，我兩個孩子出生的消息是大事，他們沒有選擇用信箋來告知我。而親自去找我……沒人會把他們父子當回事，官職和身份都沒有，又說不清楚目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轟出去。
算算時間，那時候……出征火鷹公國，西郡戰役，萊恩堡戰役，北落葉河之戰，卡林堡之戰。第二次西郡戰役。蘭瑟堡之戰，一系列的戰役帶著軍隊到處跑。他們不可能跟著進交戰區，巴伊管家想要找我的確不容易。之後我們就搭船突襲三百合王國的馬蒂哥港，出了神聖拉納帝國的範圍他們更是不可能找我們了。其實說實話，他們當初要是選擇寫信地話更有可能將這個消息告訴我。
用指尖輕點了兩下座椅的扶手，抬起頭來，看著巴伊管家：「巴伊，以後你和亨特跟在我身邊吧。」
巴伊管家聽完我的話之後，沉默了半響，接著似有顧慮地說道：「老爺，您把亨特和柳特帶在身邊吧，他們都是好小伙子。」
「柳特？」
巴伊管家指了指大廳門口正在用拖把擦拭地板的青年。
「哦……」原來就是剛才那個在門口摔了一跤的小伙子。
「柳特的兄長就在老爺您的天鵝堡軍團裡，老爺您可以放心。」巴伊管家繼續說明道。
「叫什麼名字？」
「叫霍根，他們家就在苜蓿鎮上。縫紉店旁邊。」
「霍根……呵呵……」我笑著點了點頭，因為這個名字我知道。就是那個在進攻拉納城聖山時與紅楓的兄長蔚森血戰的那個天鵝堡軍團第五連隊連隊長。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巧合，蔚森和霍根都是很棒地勇士，這兩個帶著麾下士兵在銀河橋上廝殺地勇士年紀相仿，也都有一個弟弟。如今他們的弟弟又都在我地身邊。命運，有時候真的很奇妙。
「好吧，巴伊，我帶著他們兩個走。那麼你呢？」
「我還是留下來照顧兩個小主人吧，老爺。我想看著他們長大。」
「好吧……」閉上雙眼輕輕地點了點頭。「小米和小麥呢？她們在
「米夫人和麥夫人現在正在午休，小主人和兩位夫人在一起。」巴伊管家對小米和小麥的稱呼已經和當初不一樣了，當初小米和小麥在莊園裡也僅僅是身份高一些的女僕，如今那兩個丫頭都成夫人了。不過那名字……配上尊稱似乎很不對勁。小米和小麥的名字就是尋常農夫家經常給女孩子起的名字，如今配了「夫人」這樣的尊稱……算了，不去管這個了。米夫人、麥夫人也其實不錯。
「老爺，要我派人去叫下兩位夫人嗎？」
「嗯，叫一下吧，天黑之前我要回石堡，明天我們就走了。」
「呃……」聽見我的話。巴伊管家稍稍楞了一下，然後連忙叫來女僕吩咐她們去叫醒小米和小麥。接著又衝那個正在擦拭地板地青年喊道：「柳特，別擦了。叫別人來幹，你趕緊去找亨特，你們兩個快點去收拾一下東西，準備跟老爺走。」
「啊？」柳特被巴伊管家這麼突然的吩咐弄得沒反應過來。
「快去，還啊什麼。很快你就能看見你哥哥了。」
「哦……」
「呵呵……」看著匆匆忙忙離開的柳特，不禁地笑了，接著回頭看了看巴伊管家。「巴伊，你就是這麼騙他？」「嘿嘿……」巴伊低頭笑了笑。「這小伙子一直都想去找他的哥哥。可是……可是他們的母親就這麼兩個兒子。總不能……總不能都送到戰場上去吧。請您原諒我，老爺……」
抬手打斷了巴伊地話，輕輕地點了點頭。「不用說了，我明白，巴伊。」像霍根和柳特這樣的兄弟西大陸還有很多，柳特的兄長霍根就差點死在戰場上，他是命夠硬。更多地是命不像霍根那麼硬的兄長，就比如像紅楓的哥哥蔚森。還有……很多很多……
過了一會兒，通往二樓的台階那邊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接著兩個抱著孩子的**出現在了樓梯的拐角處。看見我之後兩人連忙將孩子遞給身邊的女僕，然後衝下樓梯朝我奔來。小麥連跑掉地鞋子都不管了，赤腳撲到了我地懷裡。
兩人就那樣將頭埋在我的懷中抽泣著，一聲不吭。
直到最後她們哭夠了，才爬起來從女僕懷中接過兩個和泰山差不多大的娃放到我的懷中，一臉幸福地看著兩個長得和我相似的孩子以及兩個孩子的父親。
看著她們臉上的微笑，這時候我才明白，小米和小麥這兩個我從來沒怎麼放在心上的女人她們是那麼深情。相較於我的自私，這兩個原本身份低微地女人是如此大度。她們想要的東西其實並不多。真的……太少了。她們並不像銀桂與維露詩那般。有著那麼多的想法，那麼多的憂曖。她們對我就像她們的思念一般。那樣簡單。就算已經成了有孩子的**，她們還像當初的那兩個小村姑一樣。
「跑得連鞋都掉了……」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心情，所以只能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小麥聽見我的話之後嘟著嘴抹了一下眼角地淚珠，然後將孩子輕輕地扳了個身子，讓孩子看著我。「叫爸爸。」
「老爺，兩個孩子還沒有名字呢。等著您回來起。」小米跪在一旁逗了逗坐在我膝上地孩子撒嬌道。
「嗯……」沖小米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分別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兒子。
過了一會兒，親吻了一下小米所生地那個男孩，開口說道：「你叫薩朗·漢，這是為了紀念一位勇敢的騎士。」說完之後又親吻了另外一個男孩的額頭。「你叫加文·漢，這是為了紀念另外一位無畏的騎士。」說完之後抬起頭來在自己的心中對銀匕與溪谷默默說道：「願你們英勇無畏的靈魂能夠庇佑這兩個孩子……」
蘇菲說得對，我不應該將兩個孩子帶走，雖然我很想將他們帶走，讓他們受到良好的教育，將他們培養得堅強、勇敢、智慧、敏銳，成為一個優秀的男子漢，讓他們和自己顯赫的兄弟在一起。但是對於他們的母親呢？我和薩朗·銀匕以及加文·溪谷是一樣的，不管我們在戰場如何英勇，如何輝煌我們都欠了一屁股的債，銀匕欠了他的妻子，溪谷欠了加爾妓女瑪琪，而我，欠得更多，欠了他們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