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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選舉:皇帝的裝甲臉皮 057 護士強過醫生 文 / 納爾遜勳爵

    在村長家裡,幾個傳道士匆匆的吃了飯,禱告之後就捋起袖子開始工作了。

    雖然明知茶水和做飯的水都是那可怕的「無根水」,章必成還是一咬牙喝了吃了,因為侯長老又笑著講:不論清國、宋國,窮人興許連這種水都喝不上。

    侯長老吃完飯,就出去講道了;村長去叫幾個疑難雜症了,李醫生也沒有閒著,揮了揮手,讓等著廂房護士初診而排在隊尾的幾個病人過來,他先給看看。

    章必成就在旁邊打下手,雖然他是神學院畢業的,但也粗通西醫醫術,因為內地會戴德生就要求每個傳道士都必須會點醫術,對於這塊土地上的百姓,用醫術為他們服務是最快接近他們、幫助他們的方式,因此章必成在海京除了苦練漢語外,就是讀醫學書籍。

    一連四五個病人都是拉稀、渾身無力,李醫生給他們開了些藥品,還叫過一個手下護士來,叫幾個病人跟著他去領一口鐵鍋。

    「記得啊,以後千萬不要直接飲用河水了,用鍋燒開了再喝。」李醫生語重心長的囑咐道,說罷,他扭頭對章必成笑道:「看到咱們帶來的十口鐵鍋了吧?這是這些村子很缺的藥,能燒水、能做飯,有了鐵鍋,痢疾什麼的立刻少一半。」

    「李醫生,這是我們村子的老王,您給看看吧。」村長跳過門檻叫道,他身後兩個年輕後生用門板抬著一個面色枯槁的中年人進來了。

    「放在桌子上。」李醫生招呼道,詢問完病情,戴上聽診器,撩開老王的衣服,先聽了一會,又用手去按老王的腹部。

    「醫生啊,我肚子疼得睡不著覺,吃不下飯,我恨不得想死……」老王蜷縮在放在桌子上的門板上,雖然強壓著自己不動,但渾身都在顫抖,手死死的握成拳頭。

    「爹,別這麼說,李醫生醫術可以回天呢。」他身邊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握住老爹的手腕,急急的說道。

    但是李醫生放下聽診器,滿臉苦澀的搖了搖頭,說道:「這病已經治不了了,準備後事吧。」

    「什麼?不要啊!李醫生!」那男孩愣了片刻,俄而眼淚飛濺而出,繞過老爹,啪的一下跪在了李醫生面前。

    「孩子,別這樣,我明白。」李醫生搖了搖頭,本想說什麼,但是只說了「我明白。」

    「崽,你這樣幹嘛?」村長上去把小孩半抱半拉的拖起來,說道:「老王這輩子有你也就值了,你這樣不是讓大家難過嗎?」

    「是啊,崽啊,我都四十歲了,多少人能活到我這把年紀啊!有你這個兒子傳宗接代,我還求什麼呢?」蜷縮在門板上的老王眼淚也順著臉往下流,但話語很堅決。

    章必成默默的走過來,用西洋的傳統,一把摟住男孩,男孩掙扎了兩下,軟了身體,趴在章必成胸口上嚎啕大哭起來。

    「李醫生,我還能活多久?」老王歎了口氣,問道。

    「也許,就這個月吧,或者……明天。」李醫生問道:「我還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醫生,我疼起來晚上都憋不住要哭叫,我自己無所謂,我不想讓和我相依為命的這崽難受,他娘死得早,」老王頓了一下說道:「能給我點鴉片止疼嗎?」

    李醫生看了看老王,又看了看旁邊站著大哭的他兒子,他點了點頭,轉身從醫藥箱裡拿出一把四個紙包,說道:「這是四個鴉片泡,你家有煙槍嗎?」

    「我家有,我以前還是抽的,但是太貴了就慢慢不抽了。」老王咬著牙說道。

    「拿好吧。」李醫生把四個鴉片丸塞在老王雞爪子一樣痙攣的手裡。

    聽著老王兒子的嚎哭越來越遠,慢慢消失在天井裡,李醫生在水盆裡洗乾淨了手,他突然重重歎了口氣,說道:「我有時候真希望鴉片可以像清國那般便宜。」

    「抽鴉片總是不好的,你不是也支持國營限煙政策嗎?」章必成看起來心情也不好,他摸著被馬上要失去父親的少年淚水打濕的前襟,緩緩的說道。

    李醫生走到門口,怔怔的看著天井上陰暗的天空,嘶啞著嗓子說道:「鴉片是最好的止疼劑。以前這個國家沒有西醫,人民生了病就只能受病痛的折磨,一個小小的牙疼都有俚語說會要人命;而且即便中醫只是巫術,窮人根本就看不起病買不起藥,只有抽鴉片才能減弱**上的病痛,緩解自己內心的愁苦。」

    「所以鴉片就是這國曾經的醫院。」李醫生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要抵抗鴉片,一是要靠耶穌的救贖、聖靈的指引;二來就需要我們這種西醫努力拚搏,治癒百姓的病魔,讓他們不至於被病魔折磨得體無完膚而無能無力。」

    說到這裡,李醫生又歎了口氣:「但是我們龍川這麼多可憐的人,而我們長老會診所除了我這個醫生,就只有六個護士,哪裡可以救得過來?!所以有時候,我真希望可以給我實在無能無力的病人多用上點鴉片。」

    章必成聽到這裡,咦了一聲,走到李醫生身後疑惑的問道:「李弟兄,我來之前就聽說你醫術很高,而且善於教學,你來龍川也有七八年了嗎?怎麼不培養幾個醫生呢?」

    說著章必成遲疑了一下,說道:「以你的工作能力,七八年還不能把龍川的教會診所升級為教會醫院嗎?」

    這有點質疑李醫生工作態度的問題,李醫生也聽出來了,他轉過頭來,搖著頭苦笑了一下,豎起了三根手指,他說道:「三個!三個啊!五年前我就推薦過我手下三個護士進入京城同濟醫學院了!三個人我給他們輔導、給他們開推薦信、結果他們也確實勤奮聰明,都順利畢業拿到了西醫執照。」

    「那怎麼這裡還是只有您一個醫生呢?」章必成問道。

    李醫生苦笑了起來,彷彿嘴巴裡塞了滿嘴的黃連,他深深歎氣說道:「為什麼這裡還只有我一個醫生?那是因為拿到醫學院的執照後,就是西醫了,身價立刻就高了,這是個日進斗金的行業。京城那麼繁華的地方,同濟的高才醫生,多少醫院求著你去行醫呢?所以我的三個徒弟,兩個在京城進了私立大醫院,一個在這個府的首府惠州市掛『手術刀』牌子開診所了。他們背棄了他們對我說的誓言,他們一個都不回龍川。」

    「他們還是不想把自己全奉獻給龍川這個地方啊。」章必成點頭說道。

    「他們嫌棄龍川破龍川窮。龍川破?真是笑話!我們基督徒必須服從神的呼召,哪怕就算被命定為門童,也要堅守崗位,把每一個顧客視為耶穌,恭恭敬敬的替他們開門!但是,瑪門(金錢)對人吸引力太大了啊。」

    弟子們的食言和背叛讓李醫生看起來老了十歲,他搖了搖頭,看著廂房裡忙碌的手下護士,說道:「從此之後,我再也不會輔導手下護士們學更精深的書籍了,更是不會給任何人開學院推薦信,我只需要讓他們會簡單的醫術,做好一個稱職的好護士。」

    「對龍川百姓而言,一個在龍川教會診所努力工作的低級護士,也比遠在京城私立醫院日進千金的醫生,強過萬倍!」李醫生斬釘截鐵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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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走後,村長領來的人魚貫而來,幾乎都是自己沒法走過來的重病號,李醫生和打下手的章必成忙得團團亂轉,兩個小時後,終於得閒一會,李醫生累得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氣,連聽診器都好像忘了拿下來,章必成也一口乾了一口熱茶,這水草蝌蚪雨水混合成的東西現在也宛如瓊漿了。

    這時一個嘹亮的聲音響了起來:「李醫生,您過來了?」

    卻是矮胖子范林輝一溜小跑過來了。

    「你們昨天見過了吧?」李醫生笑瞇瞇的問章必成道,接著轉頭對范林輝叫道:「老范,多虧了你昨天替我運了兩車東西過來,否則今天就吃苦頭了,這村子一下雨真不好走啊。」

    「哎呀,我應該做的!」范林輝坐在李醫生身邊,大笑起來,自己斟茶喝了一杯,說道:「我剛剛去村子另一頭發米去了,結果他們又告訴我我那一箱火柴來了,我又跑到另一頭接貨去了。」

    「火柴?」李醫生不解的問道。

    「這地方窮人太多了,我想著除了我捐獻的五十元之外,再多奉獻一箱火柴給他們吧。這樣他們生火方便啊。」范林輝解釋道。

    「感謝耶穌,感謝老范啊。」李醫生趕緊說道。

    「嗨!一箱火柴不值錢的,我自己就做這個!」范林輝隱隱有些得意,但還是不敢居功。

    對於基督徒而言,可以表功但絕不可居功;對於真基督徒而言,更是認為自己沒有任何功,表功都不表,功勞都是上帝的。

    這個時候村長又領來三個人,兩男一女,三人都穿著破爛、臉色發青,走路搖搖晃晃,兩個人都捂著嘴,另一個人鼻子和嘴唇之間全是血跡,還在不停的流鼻血,他袖子的人不停用袖子去擦,那袖子已經是黑褐色的了,血液凝固後的顏色。

    一看就知道是病人,李醫生立刻長身而起,熟練而專業的問病情檢查身體,但是檢查完之後卻滿臉疑惑,看起來不知道這是什麼病。

    村長看李醫生臉色,就知道這疑難雜症有點太疑難了,李醫生好像都不曉得哪裡出了問題,這也很正常,西醫從來不包百病全治,很多病李醫生也不懂,所以就轉頭想和三個病人說說,把他們帶走得了。

    但是旁邊的范林輝瞅了瞅那幾個病怏怏的人,突然一躍而起,衝到一人面前,叫道:「哎,你不是小趙嗎?怎麼也跑這裡來了?」

    「啊,這不是范老闆嗎?」那小趙也認出了范林輝,苦笑了一下說道:「我不跑這裡來也不行啊,身上有病渾身沒勁,幹不了活,在縣城裡蹉跎了一個多月也沒找到工作,沒有錢,縣令又在趕我們,我只好先來這邊呆一段時間,看什麼時候再回縣城找份工作。」

    范林輝點了點頭,扭頭對李醫生和章必成解釋道:「今天真是很巧,這小趙是我老工人了,我招的第一批火柴工人吧,幹活很勤快呢,就是前兩個月得了病,我也沒法子,只好讓他先離開了。」

    「是啊,多謝范老闆付了我整個月工錢,我發病那時候,才幹了半個月而已。」小趙微微躬身,結果鼻血又流出來了,滴到了地上,范林輝趕緊一下跳開。

    「我們也多謝范老闆,我們也是你的工人啊。」後面兩人也連連道謝。

    「哎呀,我這裡有點錢你們拿著,把病養好,到時候,我優先雇你們。」范林輝撩起袍子從褲兜裡掏出一把銅硬幣,發給三人。

    范林輝陪著笑,退後幾步,拉過皺眉沉思的李醫生小聲道:「李醫生,您看這是不是傳染病啊,我廠裡一個人得了流鼻血的病症後,很多人也開始流鼻血了,我真害怕啊。」

    李醫生皺眉道:「這不像什麼傳染病啊,我好像從沒見過這種病。」

    這時章必成看李醫生遇到了難題,走過來對著范林輝作了個揖,問道:「我記得范弟兄是做火柴的吧?」

    范林輝笑道:「是啊!虧你洋人記性不錯,上次遇到你沒帶我產品,今天給你。」說著從褲兜裡掏出一盒火柴塞到章必成手裡,說道:「聖光牌的,記住啊,每根都保證擦得著火。」

    章必成用兩根手指捏著火柴盒看了看,對李醫生說道:「我可能知道這是什麼病。」

    「什麼?你知道?這是什麼病?」李醫生吃了一驚轉頭問道。

    章必成指著手裡的火柴說道:「火柴頭和打火片都是磷,而磷有毒,所以接觸久了,就會磷中毒。」

    「磷中毒?」李醫生一愣;

    「火柴還能中毒?」范林輝也愣了,片刻之後叫道:「你不要瞎講,這火柴就是洋火,就是從你們那國家傳過來的!」

    章必成搖了搖頭,說道:「雖然我也沒看過此病的病理書,但是我國的報紙報道過英國火柴廠工人大批磷中毒的新聞,幾個特徵就是流鼻血、下頜巨疼、牙齒鬆動,以及在火柴廠工作。」

    一席話說完,整個屋子鴉雀無聲,不僅李醫生、范林輝、村長,三個病人也愣了。

    愣了好一會,小趙轉頭盯住了范林輝,而范林輝立刻大叫起來:「看我幹嘛?!這和我有什麼相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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