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沒有如果 文 / 鳳珛玨
一望無際的雪地,落華立在皚皚白雪中,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皇上。」落華微微低頭,對著面前的男子輕輕一禮。
她當初離開王府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看著眼前這個含著閒適笑意的男人,落華只覺得心中漸冷。她讓人殺唐輕容的事情她並不覺得沈雲凰沒有察覺,她幫宇文洛的事情,沈雲凰也定是知曉的。沈雲凰從來都將一切掌握在手中。
沈雲凰此時身在這無人的雪地裡,定不會是與自己碰巧而遇。他恐怕就是為了自己而來。該來的始終逃脫不了,落華縱使心中有了一絲心悸,可還是忍住沒有表現出來。
「落華公主,這兩年過得可還悠閒?」沈雲凰的聲音悠悠響起,那似乎是親友間隨意聊談的話語,可在落華聽來,心中愈發透涼。
沈雲凰的風姿依舊如幾年前那般雋朗,落華看著這個銘刻於心的面容,一時心中複雜難言。沈雲凰的視線緊緊盯著她,他臉上雖然掛著淡淡的微笑,可是那雙不含絲毫溫度的眼眸卻看得落華心中發寒。
不知是害怕,還是心中矛盾,落華慢慢移開目光,不再正視沈雲凰。落華不知該如何回答沈雲凰的話,便沉默不語。
久久沒有聽見落華的回答,沈雲凰倒也難得耐心的等待著。見落華扭開頭,沈雲凰只是笑了一下,也慢慢將視線穿過落華,幽幽的望著雪山的風景。
雲山的景色永遠是這麼純潔乾淨,一如既往寒寒靜默,沉入雲煙之海,難以復歸。
看著看著,沈雲凰唇邊的笑意愈發的開始飄忽難測。他的心思從來沒有誰可以猜想的出來,他也從不會給任何人猜想的機會。
越是這樣的神情,越是這樣的不經不易,更讓落華心裡驚難至極。這種散漫於一切的神態她比誰都記得清楚,這曾是她腦海中記憶最深的一刻。沈雲凰,她的仇人!
那也是一個潔白的天空,落華抱著一隻可愛的白兔去尋找姐姐,那個時候她還不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公主,還只是一個存在著幻想的小女孩。
那個時候的她與姐姐感情甚好,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她回去時,望見的卻是一身紫衣的姐姐躺在血泊中。那,是她最後的親人
姐姐是東月的長公主,她一直保護著落華,落華總是覺得姐姐就是她的一切,即便是當初失去爹娘的痛苦,也一一在姐姐的關懷呵護下,顯得不再那般無助。
可是一切美麗最終都破滅了,沒有留下一絲希望,姐姐終究還是離開了她。
落華永遠記得,那一天,她所觸的姐姐的血液是冰涼的,與冰雪融入了一起,起了寒霜。那血紅被冰凍住最初的熱,染紅了天空,也染紅了落華的世界。
落華在那一刻起,也再也忘不了,姐姐的身旁站著的——那個男人?
那是落華最討厭的男人,那就是姐姐總是含笑告訴自己,那就是她這一生必須守護的男子!
他,依舊如最初記憶中的俊秀,那是讓落華一望便深深印刻在心底的面容。沈雲凰默默地站在姐姐的一旁,神色平靜的沒有一點波痕。
落華心中淒然,那個時候沈雲凰臉上的神情是那般沉穩,穩到事不關己,那麼淡漠,那麼讓人難以接近。
那毫無波瀾的神情讓落華打從心底感到冰涼。沈雲凰的身上沾滿著血,落華似乎可以想像的出,那全是姐姐的血!而沈雲凰的手掌中亦滿是鮮血,一滴血液從他的指縫中滑落,那是讓落華心悸的一幕,也是讓她永生難忘的、痛徹心扉的疼痛!
思及此,落華猛然回過頭看向沈雲凰,她的眼中不知覺含帶上了熾烈的憤恨。這種恨意沒有絲毫的掩飾,就這麼直直的望進沈雲凰眼底。
沈雲凰見此,心中冷笑一聲,然而唇邊的笑意絲毫卻不為所動,甚至還稍稍加深了一分。他依舊是平靜的,這份平靜仿若可以掌握著一切,那是一種無視他物的神情,那是一種驕傲自負的頑劣。可他就是有著「誰能奈我何」的霸氣。
落華瞪視片刻,只聽沈雲凰笑了一聲開口道:「怎麼,多日不見,落華公主的脾氣竟也大了起來?」那悠然翩閒的身姿,讓落華都有一刻慌神,他,何以能如此安然。
落華心底悲憤,可在沈雲凰穩如平湖的神色下,終是暗暗將怒火壓下心底,她輕吸一口氣,微微垂頭,聲音冷淡:「你千辛萬苦得到了東月,還有什麼不滿足嗎?」
落華的話倒是沒有讓沈雲凰奇怪,沈雲凰自身本就是一個反覆無常的人物,久而久之,他的一切都也變得不覺奇怪。
「哦?」沈雲凰微微揚眉,笑了一下,「你似乎離開了東月很久?」
沈雲凰似乎是覺得稀奇,望著落華抖然沉靜壓抑的神情,倒生出了幾分悠哉,他倒也想看看她的花樣。
落華知曉沈雲凰的陰晴難測性格,也早已知曉他不會拒絕。落華唇邊冷笑,咬牙點頭,重重道:「是!」
「你曾經和親給西羅先皇,理應在宮中當太妃?」沈雲凰倒也不客氣,手中的折扇在他的手中轉動自如,把玩的姿態優美,倒給他增添了一絲玩世不恭之態。
「這是我的事情。」落華的話語平淡,神情也沒有絲毫變化。這句話她倒是說得真,她知道自己無法與沈雲凰抗衡,起碼此時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她知道,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不過,還請皇上答應落華一件事情。」落華抬起頭,眸子堅定的望向沈雲凰,裡面光彩閃爍,「希望皇上可以准落華繼續追查玉璽的蹤跡。」
沈雲凰奇怪的望了她一眼,並沒有善解她意,而是悠悠而道:「公主倒是會為本皇考慮。」
落華聽此心中憤然,當下脫口而出:「我只是不想東月的基業毀在我的手上。「
沈雲凰默默地看了她幾眼,笑意似乎是淡了幾分,卻沒有反駁:「那又如何,東月是本主的,你的一切就由本主說了算。」
「沈雲凰!」落華不可置信的看著沈雲凰,心中歎惋,正當她想再次爭辯之時,沈雲凰卻是換了語氣,先開口道:「朕也沒那麼多閒情逸致去管你,不過,今日朕找你,是為了問你一件事情?」
落華當然知道沈雲凰不會只因為她而來,若是他想找自己,他就不會容忍自己在外兩年。可是沒有,沈雲凰的眼中永遠不會放入她的身影。落華暗自苦笑了笑,說來,又有誰可以入得了他的心
果然,聽見沈雲凰下一句說道:「告訴我,林瀲衣去了哪裡?」
落華冷笑,「林瀲衣的事情我怎麼會知曉?你不是一向都很自負嗎?為何不自己去找?」落華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說得這麼平靜,還是這麼大膽的在沈雲凰面前說出這句話來。
說完的下一刻,她自己也震驚自己的行為。可是她依舊是笑了笑,釋然了,既然心中所想,不如暢而道出。
她微揚眉,在沈雲凰略有吃驚的神情下,淡淡說道:「皇上可知道,你或許有一日就會輸在你的自負上。」
沈雲凰的眉目冰冷,那種冷寒直直刺入落華心肺,那是一種寒冷的痛,卻讓落華唇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沈雲凰唇邊的笑意有些清冷,落華卻似未覺。
「後悔莫及的時候,如果可以再選擇一次,你會不會也希望重來。」
沈雲凰沒有說話,唇邊的笑意慢慢淡去,深潭的眼眸寒意駭人,卻是等待著落華繼續說下去。
落華難得的無畏而視,依舊是淡淡的微笑,她道:「可惜,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