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鳳血 文 / 鳳珛玨
皇后聽了卻也只是一笑:「對不起什麼呢?她的母親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她的女兒怎麼會這麼脆弱。只可惜,因此而受苦,卻是不該。」
顧夜闌聽此不禁有些動容,他沉聲道:「國母……」
然後皇后並不打算繼續聽他的話,而是打斷道:「還請王爺可以盡力救她。」
顧夜闌口中發苦,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只能點點頭。其實他怎麼會想傷害她,天下之間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啊。
雲惜蓉這一聽才微微放心,只道:「那現在怎麼辦?」
顧夜闌望了望床上的林瀲衣,說道:「我認識一位朋友,應該可以救她。」
沈雲凰獨坐在樓內飲酒,他坐在靠窗處,灑脫的靠在椅子上,看著大街上的人來人往。二樓內的另一側人聲鼎沸,文人雅士很有興致的鬥爭詩文,比著酒。周圍圍滿了男男女女,皆專注的看著中間比畫的二人。而李席卻似未覺,只是望著樓下的喧鬧,神情飄渺。
在這亂世之中,東月還能有此平靜的盛夜,未嘗不覺欣喜。
人人都想一統天下,此時戰亂紛爭,人人掠奪著,侵佔著,每時每刻都在算計。久經百年的亂世,幾乎沒有一日的安寧。
沈雲凰此時一身錦袍,一派玉樹臨風,少女們時不時向他瞧上兩眼,又臉紅心跳的避了開。沒有人能認出他的身份,此時的他只是一個富家公子的裝扮。沈雲凰覺得有趣,卻也不與她們搭訕,他只需一笑,便使得一群少女沒了方向。而他只是自顧悠閒的喝著酒看著夜市,讓少女們好一陣失望,卻又不能心生厭惡。
燈會已經到了尾聲,人群漸漸開始散去,而沈雲凰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還沒有盡興,直到酒樓中只剩下兩人。沈雲凰有些疑惑,除了他竟還有人也不離去。想著他便向那人看去,那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和自己的年紀相仿,那人的長相並不俗,只是身著灰衣,頭系灰帶,衣服皆是普通布衣,一看之下卻是看不出身份。這樣的他若是不讓人注意,便會毫不察覺,若是看上兩眼,便也移不開目光。
那人也坐在窗邊,與沈雲凰正對而作,也在臨窗一處,與他之前一般,那人的視線並不停留在室內,只是興致勃勃的看著窗外的景致。他們之間本來隔著一群比文鬥酒的文士,此時文士散去,兩人中間就再沒了阻礙。
許是察覺到了周初的目光,那人慢慢回過頭,看到沈雲凰時眼睛一亮,隨之禮貌一笑,轉而視線又回到了窗外。
沈雲凰心中對此人的身份有了一絲好奇,這個人不像是東月人,怎麼會深夜還在此處,想到此,他的眉頭微微一皺,一時竟也看不出此人深淺。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上前一探之時,卻聽見一陣不急不緩的上樓聲傳來。沈雲凰隨著聲音看向樓梯處,來人是一個身姿曼妙的黃衣女子,那女子看著穿著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卻是生得浮萍之容。她的身後跟著幾個家衛,都是恭敬沉穩。
沈雲凰對這些人很有興致,看著他們走向灰衣男子,不由的坐正了身體。
灰衣人似乎是未覺,依舊看著窗外。
黃衣女子上前只是淺淺一笑,微福一身道:「周公子,主人派我前來請周公子前去相助一臂之力。」女子說話不卑不吭,甚是有禮,她的眉間帶著淡淡的哀愁,在男人看來又是一番風情。
灰衣男子聽到這話,這才有了一點反應,慢慢回過身來,望著女子淡淡笑道:「你家主人何時需要別人相助?」
女子聽此只是一笑:「周公子,是我家小姐病了,只有周公子才能救。」
周初聽此不由皺眉:「我不記得你家主人有女兒?」
女子一聽微微紅了臉:「是唐小姐。」
周初沉默片刻,飲下一口酒:「難得你能找到我,你家小姐是何病?」
黃衣女子聽此這才微微舒了一口氣:「我家小姐一天只能清醒一兩個時辰,醒來又似乎茫然,對週遭的一切恍若未見,似是中邪。」
周初聽此,蹙眉道:「怎麼回事?」
黃衣女子哪裡會知道這裡面的究竟,半晌只得無奈的搖搖頭。
周初想了想,只說道:「我隨你去看一看便是。」
女子見沉憶答應前去,心中一喜,立即曲身道:「有勞公子了。」
周初點點頭,跟隨而去。
人去樓空,二樓此時只剩下沈雲凰一人,他從樓上看著周初隨著黃衣女子上了一輛寶駒馬車,那馬車上鑲著金石,一看便知對方身份不低。沈雲凰這下倒是心中詫異,今夜來東月之人,身份必然不匪。
「這位公子,我們酒樓要打烊了,公子明日來可好。」自顧沉思的沈雲凰聽見酒樓老闆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
老闆自看見沈雲凰舉止衣著便知這人絕不是普通富家子弟,他見識廣,閱人無數,見酒樓就要打烊,也不叫小二,而是自己上來親自告知。
沈雲凰看著他,眼中頗有些欣賞,隨即微笑了一下,他自懷中拿出一錠黃金,放在桌上便起身離去。
老闆呆愣了一下,望著沈雲凰離去的背影,一時有些怔怔。當真又是貴人。
「她只是喝了定魂水,並非中了什麼術法。她的魂魄不穩定,喝了這些定魂水對她而言有利無害。」周初看著床上閉目安然睡去的林瀲衣,淡淡說道。
「只要每日給她喝點清水即可,十日之後,她就會清醒。」
皇后一聽之下有些不敢相信:「就這樣思虞便能醒?」
周初見皇后不信,只是輕輕一笑:「這樣就可以了。」
皇后聽他如此說,這才放下一半心,
她慢慢走到床邊,在林瀲衣身邊坐下,憐愛的看著她,輕輕一歎才轉過頭來,對著周初道:「多謝周天師,可否請天師多留幾日,等小女的病大好再離去可好?」
周初本想拒絕,但看著皇后有些懇切的眼神,再看一眼沉睡的林瀲衣。也自歎一聲:「好吧,我便再呆上兩日。」
皇后感激的望了望周初,語中含著謝意:「有勞天師了。」
周初只是苦笑一下。
跟隨著侍女來到了一間乾淨的廂房,正當侍女欲離去,只聽周初輕聲說道:「可否請小姐給我熱一壺美酒送來?」
侍女有些詫異:「公子深夜還要喝酒?」
周初一笑:「此時此刻才是品嚐美酒的好時機。」
侍女雖有不解,但依舊點頭:「那好,公子稍等,奴婢去為您準備。」
「多謝姑娘了。」周初笑了笑,自己走進了屋子。
落櫻如雪,千載月色。
林瀲衣從未想過這些年後,她還會再來到這個地方。
一路走去,亭台樓榭幾乎和當年無異。恍惚的,林瀲衣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時間似乎一直都未曾變過,只是世事變遷又何其之多。
越走之下越發現,一路走下來,這座園子裡根本沒有一個下人出現。冷冷清清的園子變得蕭條了許多,滿地的落葉很久沒有人清理了。林瀲衣眉心一蹙,待跟著顧夜闌走到蕭園時,她才停下腳步,皺眉道:「為何要帶我來這裡。你以為把這裡建造的和南詔一樣,我就一定會喜歡?」
時隔多年已經物是人非,沒想到在這東月裡竟然能看見這樣的地方。
顧夜闌停下腳步很久才道:「這裡會有你想見的人。」
林瀲衣微微一愣,就聽顧夜闌道:「我們進去吧。」
一走到房門前,林瀲衣正準備推開房門,卻聽見裡面傳來一聲輕柔的女子歎息聲,林瀲衣下意識的停住動作。
顧夜闌也停下腳步,只聽那聲音幽幽說道:「吾王,你不會有事的,思虞也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
只聽幾聲壓抑的咳嗽聲響起,隨即便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那個聲音聽起來很低沉,只是很是虛弱。那聲音慢慢道:「我已經不是什麼王了,你不要管我了,我知道我……咳咳……我是好不了了……」
「我不許你胡說。」女子打斷男子的話,聲音卻是足夠冷靜,只是聲音中的哀傷讓人感受清晰。
「你不會死的,你會長命。你還答應過,要帶我和思虞回家,你怎能食言?」
男子輕咳了幾聲,慢慢開口道:「此生只怕我辜負你了,你,答應我,我死後你便走吧。」
女子輕斥了一聲,她幽幽歎道,聲音還是那麼溫柔:「你若要死,我便與你一起,上窮碧落,也不是那麼困難。」
「胡說!」男子低低斥道,因為急切又讓他咳嗽了幾聲,女子似乎是幫著他順了順氣。男子強烈的喘息幾聲,沉聲道:「你不能跟著我,思虞沒有了爹,不能再沒有娘,你要幫我,幫我照顧她。不要這麼不愛惜自己。」
林瀲衣在門外此時已經淚流一片,她緊緊地摀住嘴,不讓自己哭泣出聲。顧夜闌見此心下也是一歎。
顧夜闌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皇母后,他們曾經也是如此的相愛。
「你怎麼能忍心丟下我一人呢?」女子的聲音似乎有些潸然,話音淒涼,讓林瀲衣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的她如一個輕易可碎的瓷娃娃,讓顧夜闌有些怔怔。
不等屋裡的男人開口,林瀲衣伸手推開門,衝進了房間。房內兩人皆被林瀲衣的忽然闖入驚了一跳,林瀲衣撲到男人的床邊,一把抱住床上有些錯愕的男人,哭泣著喊道:「父皇,你沒有死,為什麼不來找思虞。為什麼不來找思虞?思虞回來了,你不要有事,思虞不要父皇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