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死無葬身之地 文 / 鳳珛玨
前方光澤愈甚,林瀲衣走進才發現是一條綠色的小河。她看著河上泛著波光粼粼,竟好像有陽光反射一般,林瀲衣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地。這一刻她彷彿看見了忘川水,心在一瞬之間竟然變得無比的平靜。
紫葉飄落,樹下一個優美的身影彷彿印入了這般神卷之中。
男子緊閉著雙眸,清冷俊美的臉龐上有著透明的倦態,與淡淡然的蒼白。
林瀲衣慢慢靠近,待看清得容顏時,她訝然的掩住唇。
此刻的顧夜闌一身白衣,藉著玉光能看見他的衣襟上存著一片血跡,以及那胸前的那把只餘刀柄的匕首。
林瀲衣低著頭,美麗的臉龐上眉思皺折,少女的容顏上帶著一抹焦慮與擔憂。她抱著男子,輕輕拂落男子髮絲間的紫葉。
男子的發間的髮帶已經散落,柔軟的黑髮散在他的週身,她的衣裙。讓原本風姿卓越的他又添了一份不羈與風流姿韻。
只是,若他不是這樣的無力。
這般動人的淒美之景,那裡雲深曼妙,翩躚的是彩色的霞光。
女子玉顏如雪,看起來分外的恬靜。
她望著虛弱的男子,垂著眉睫,久久不語。她怔了許久,忙起身想去尋找援兵。可剛站起身便被腳下的刺痛絆倒。
林瀲衣忽然頓住了,轉身爬到顧夜闌身邊。
她俯看著顧夜闌,原本心中一直壓抑的殺意在一刻忽然爆發。
她看著他胸口的那把匕首,緩緩的將手指靠近。
若是她此刻任由他死了,應該就不算她的罪孽了吧……
想了想,她縮回了手,靜靜地坐在了一邊。
但是……
林瀲衣咬了咬牙,掙扎猶豫了片刻,見顧夜闌氣若游絲。她憤恨的握緊拳頭。她早就告訴自己,不能沉浸在顧夜闌的溫暖之中,先前自己明明已經做好了決定,就等待著顧家自相殘殺的那麼一天。可是現在,為何心中是那麼的不願,為什麼狠不下心腸。
是因為顧夜闌這樣死了,打亂了她的計劃……
林瀲衣在心中自我安慰著。
她穿越來到古代時還是一個孩子,很長的時間她都在鬱悶自己為什麼還要重新長大。此刻看著自己的仇人,氣息奄奄。她的心在糾結,是放任還是救?她掙扎著想要尋求兩者可以平衡的方法,卻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在為顧夜闌尋找解脫的理由。
深深吸了一口氣,林瀲衣終究慢慢的向著洞口搖搖晃晃的走去。
她仰望著洞口,大聲的喊:「救命啊,有沒有人啊,救人啊……」
這樣不厭其煩的不知喊了多久,直到她的嗓子徹底啞了,她才停下了嘶喊。
等她重新走回顧夜闌的身邊時,她已經沒有心思去想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林瀲衣只知道,她會救他。
若要問此刻的林瀲衣,是否後悔救了顧夜闌,她會說不悔。
可是此後的多年裡,林瀲衣沒有一刻不再後悔自己救了他。她本就不是善心的人,卻依然執著的救了自己的仇人,才導致自己幾乎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這些林瀲衣此刻還並沒有預料到。
林瀲衣將顧夜闌平放在地上,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讓她緊緊地皺著眉頭。她將顧夜闌胸口的衣服小心的撕開,看著顧夜闌慘白的臉色,緊閉的雙眼,往日的冷漠溫柔氣息全都不見了。不由得的魂斷神傷。她抹了抹眼睛,只覺得眼睛酸澀難當。她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抿了抿唇,撕下自己的裙擺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拭傷口。匕首隨著肌肉的收縮牢牢的埋在胸前,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會帶出一片血跡。
是誰傷他這麼誰?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林瀲衣輕歎了一口氣,不忍再看下去,她看著茫茫不著邊際的河流,卻不知這到底是什麼水。她本想用這裡的水為顧夜闌擦拭,可轉念又怕這裡的水含有毒素便放棄了想法。
看著匕首,林瀲衣幾次想要將它拔出,可是又害怕把匕首拔出來,顧夜闌就會死。
她輕輕將頭伏在他胸前,半天才聽到一聲微弱的心跳聲。心裡不知道該怎麼辦,這麼重的傷她到底怎麼才能救他?難道就這樣放任他死?這就是天意嗎?
嗤笑了一聲,她將手伸到懷裡,拿出一個小藥瓶,從中到處一粒黑色的藥丸,小心翼翼的餵入他的口中。
這是易含非給她的藥丸,易含非說,久病成神醫,宮中險惡,這些藥丸也許會有用。
其實林瀲衣並不知道這些藥丸是治療什麼的,只是現在顧夜闌傷成這樣,她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不怕最壞的打算。
夜成殤,風欲泣,洞外一片黑壓壓的深沉。也許是今晚見了太多詭異的事物,以至於林瀲衣此刻倚在河邊樹下仍覺得一股懼意在蔓延。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的緣故,她覺得光亮越來越暗。她半跪在地上看著顧夜闌沉睡的俊顏,目光又放在了他的胸前,心緒總是不能平靜。
在地洞之中呆了兩天,始終沒有人下來救他們。兩日滴水未進,林瀲衣舔舔乾澀的唇,唇邊微微有一股血腥味。這兩日,林瀲衣守在顧夜闌的身邊也未敢休息一下。顧夜闌胸前的匕首還在,她不敢拔,可也擔憂著。
若是再沒有人來救他們,只怕在餓死渴死之前,顧夜闌會先重傷不治。
屋外似乎有了風雨,在地洞內還能隱約聽見風雨聲,這般可怖的天氣卻讓她有了一點睏意。
興許是她太累了。守著守著便不自覺的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中林瀲衣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向他們慢慢靠近。
察覺到一股刺鼻的腥味,林瀲衣立即驚醒。
放眼望去,只見一隻很長很長的尾巴已經離顧夜闌不到一尺。
林瀲衣大駭,臉色一白,好大得蛇……
林瀲衣生平最怕的動物就是這種軟體動物,此刻在這裡看見如此大得蛇,只覺得心裡都涼透了。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於是想也不想,撿起身旁的碎玉就往蛇身砸去。
那條蛇似乎很有靈性,見林瀲衣忽然醒來,身形靈活的避開。
林瀲衣看著蛇尾飛速的撤離,只聽見一聲淒厲的叫聲從深處傳來。這叫聲似哭似笑,在這黑暗的夜裡分外刺耳。
林瀲衣只覺得心藥跳到了嗓子眼,這洞中難道有怪物?不,她是無神論者,不會的。
防備的看著黑暗之處,這個時候的她因為太關注黑暗中,並沒有注意顧夜闌的眉睫動了一下。
涼風捲來。
他們的位置離小河不到十步距離,林瀲衣忽然意識到什麼,她的心中開始不安,可面上卻鎮定淡淡。
嘶嘶的聲響時斷時續,聽在耳中分外的可怖。
聽這樣的聲音似乎不止只有一條蛇藏在暗處。林瀲衣一直住在皇宮,即便是亡國,與顧夜闌易含非流浪的那段日子,她也從不曾在野外露宿過。
可此時的她心中也有數,看著洞外漆黑不見一物,洞內微弱的光線下掩藏著讓人發毛的東西。
秦朔曾說過,有些陰暗地方的東西最恐怖,幾乎成了精,更是劇毒無比。
現在想要逃走,先不說腳刺痛難行,就是丟下顧夜闌一人,她也是做不到的。
這裡陰暗,若不是無意之中掉落這裡,只怕還想不到會有這處神秘之地。
顧夜雨不會有好心可言,這本是林瀲衣知曉的,可是,她也想不到顧夜雨會丟下她?只怕是連顧夜雨也不知道這裡會有這麼一處。
林瀲衣此時心中萬分後悔,若不是她的好奇心,怎麼會將自己陷入這兩難之地。可再看看顧夜闌虛弱的面色,又暗歎了一聲,若不是自己的好奇心,只怕顧夜闌就會葬身在這裡,從此無人知曉了。
這是宿命的相遇嗎?
陰暗深處的叫聲已經停止,腥臭之味又開始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