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婚禮 文 / 鳳珛玨
成親之日整個西羅都城都在沸騰,晉王顧夜闌是皇帝的九皇叔,又是英俊不凡,儘管有了十六房小妾,各家千金依舊是趨之若鶩。更有人頻頻議論,那唐家大小姐可能管得住那風流成性的天家之子。
梳妝小築內唐輕容早早的起了床,先是沐浴淨身,之後便由著下人們穿衣梳妝,套上精緻的喜服,挽起烏黑的長髮。
眉被描得如同柳葉一般,唇上萬點朱紅,眼裡波光流轉。她望著鏡中的自己,對唐輕容的容顏早已看習慣,今日上妝後,竟略微有些怔神,好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蓋上艷麗的喜帕,便由眾人扶著來到轎前。唐輕容停在轎前任由喜婆說些吉利的話語,心中卻是下了決心,就這樣吧,就這樣吧,如此便守一生的心再不被他人傷害。
待唐輕容跨入轎內正襟坐好,轎夫們便穩穩的起了轎,不過片刻便到了晉王府。
轎簾被掀開,一雙白淨修長的手將她扶下轎,他的手很冰,那一刻她竟然突然間有些清醒,彷彿從頭頂涼到腳尖一般。
唐輕容安靜的任由喜娘扶著,她的手裡握著上好的紅綢,而紅綢的彼端,便是將牽引她一生一世的夫婿了。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嫁與天家,禮數更不容稍廢,待到由喜娘引入喜房時,她得鬢間已有汗意。
婚禮十分順利,此刻的她已經坐在洞房裡,等待著新郎的到來。可是紅燭過半,依舊不見新郎的影子。
門口響起急促的腳步,一陣窸窸促促,腳步聲漸漸遠離,至再也聽不見後,才有人推門而入。
來人自稱是王府大總管烏大富,他的語氣恭恭敬敬,卻不帶一絲感情,他說:「宮中有要事,殿下被召進宮了,還請王妃體諒殿下。」
唐輕容淡然一笑,原本就不是屬於她得,她又怎會強求。這樣也罷,她也還未做好準備。
只是,采苓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縱然已經壓抑住怒火,可還是藏不住其中的不忿與焦急:「這是新婚之夜,難道皇上就不能體恤一下王爺,那我家小姐要怎麼辦?」
烏大富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禮數與歉意,卻是不卑不亢:「情勢所迫,殿下亦是不得以。」
聽見二人有些爭執,唐輕容淡淡開口:「無妨,烏總管請回吧。」
「可是,小姐……」采苓還想再說,被唐輕容制止住了。
屋內歸於寧靜,只剩下唐輕容與采苓碧桃二人,這次嫁來晉王府,她只帶了這兩個丫頭。碧桃是會些武功的,采苓心思縝密,帶著這二人,唐輕容也很是滿意。
「他們說——」碧桃終於開口,聲音有些猶疑,「新娘子唐家大小姐跟關西馬場的沈家十七公子有私情。」
唐輕容的手一顫,抬起頭來,表情有點愕然:「是誰說的?」
采苓遲疑了一下,說道:「整個巷子都在議論,不知是誰造的謠,毀了小姐的名譽。」
唐輕容扯了扯唇角,沉默了許久,采苓見她如此,有些擔憂的開口:「王爺會不會因為謠言,所以?」
碧桃立即打斷她:「王爺怎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王爺是宮中急召,所以才沒有來!」
唐輕容淡淡笑了笑,她很感激碧桃和采苓這樣關心她,只是無論是誰造的謠,都沒法改變這些事實。如今,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隨後她扯下鮮紅蓋頭,絲菱若落紅飄然伏地,她起身笑道:「碧桃,我真的餓了。」
碧桃一愣,輕輕點了點頭:「我去給王妃弄些吃的。」
她坐在窗前,將發上的裝飾一個個拆了下來,她得動作很重,常常扯到髮絲。采苓站在一旁,早已瞧得心疼:「小姐,你別這樣,讓采苓為你拆發。」
唐輕容微微一笑,絲毫感覺不到疼,輕聲道:「這些東西壓得我頭疼,早些拆去了也好休息。」
采苓的嘴微微張著,卻是無奈:「小姐,趕快吃飯吧,都餓了一天了。」
這一夜唐輕容一直在做夢。
夢中,她恍惚的看見一個男子,在紛紛的桃花之中,他竟顯得如此俊逸挺拔。他的身上帶著一絲清冷的氣息,在日光之下,卻蕩漾著別樣的溫暖。
男子的眉頭微微一聚:你中毒了?
男子眉間隱隱有些冰涼,他的懷裡卻很溫暖。夢中的她輕指肩頭,意識未模糊,她聽見男子輕聲的呼喚她:姑娘,姑娘……
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去理會。
肩頭一涼,隨即男子的氣息整個埋入了她的鼻尖,一個濕熱的感覺貼上她的身體。
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聲,微微張開眼,桃花掉落在他的肩膀上。
心中泛起點點漣漪,那心中盛開的蓮花與這滿林的桃花紛紛墜落。
夢中的她癡癡地望著男子,在他轉身時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
「敢問恩公姓名?」她虛弱地說。
「大小姐,你在哪裡?」不遠處傳來侍女急切的呼喚聲。
男子轉過身來,好看淡然的明眸看了她一會兒,才道:「你,是誰?」
他的眼神攝人心魄,聲音更是優雅好聽,她竟然不敢與他對視。
猶豫片刻,她低著頭沒有回答。
男子微微笑了笑,也不再問,便要絕塵而去。
「恩公——」夢中的她下意識地再次喚出了聲。
男子沉默了一下,雲淡風輕的笑了笑,「你的傷還需找大夫看看。」
他終於還是走了,望著他孤漠絕然的背影,她的心底一陣失落。
這是唐輕容的記憶嗎?可是,為什麼,那個夢中的男人,會和十七有些相似的面貌……
淚水從眼角滑落,原來,他們早已相識……
翌日清晨,唐輕容醒來時沒有驚動丫鬟,靜靜的坐在窗前。四處看去,院子裡竟有幾棵合歡樹,長勢正盛,看了不覺清爽宜人。怔忡間,卻聽到有人推門而進,回首望去,竟是顧夜闌。
只見顧夜闌微一愣神,「你起了?」
唐輕容此時秀髮未梳,青絲柔和的披散在肩上,她坐在那裡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做。
顧夜闌長身立於前,隨手拾起她的一縷秀髮緩緩道:「昔宿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唐輕容微微一愣,將青絲從他手中奪過來,乾笑了一聲:「呵呵,王爺怎麼回來了?」
顧夜闌稍稍一愣,便淺淺笑開,如沐春風,揚聲道:「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不能回嗎?」
唐輕容也不禁啞然,想找些話說卻無從開口。
顧夜闌卻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戲謔的看著她說:「今兒怎麼膽怯了,不是那個敢挑戰我耐心的唐大小姐了?」
唐輕容推開他的手看著他說:「王爺是否應該告訴我,今後的我們該如何相處?」
她開門見山,只因她在顧夜闌的眼眸之中看見了疲憊。
屋中靜極了,顧夜闌的眸中似有詫異閃過,可他卻沒有回答,只是沉沉道:「快些梳妝,今天還要進宮請安謝恩。」
言罷也不再看唐輕容,轉身出屋。
唐輕容端坐在妝鏡前,少女的雙髻已不能再梳,而是被挽成了一個少婦蓮花髻,腰際繫上白玉飛燕佩,鬢間三支步搖。
匆匆用過早膳,便隨著顧夜闌一起進宮。曳地的裙擺在溫柔的陽光下紅綢嬌艷,金線閃爍。
這是她第一次進宮,心中難免緊張。皇宮很大,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唐輕容幾乎是眼花繚亂了。
顧夜闌翩然走在最前面,紫色冠帶隨風飄揚,唐輕容緊隨其後,一切都規規矩矩。
步入正殿前,顧夜闌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唐輕容一驚,她下意識地想掙脫,卻感覺到抓住她手的主人加重了力道,略顯不耐地將她拉了過去。
唐輕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來他也是極不情願的,她真的很好奇,這樣一個男人怎麼會甘願娶唐輕容?
「臣參加皇上,皇后金安。」
高高的金鑾殿上,坐著西羅當今皇帝,顧夜闌是他的九皇叔,可是皇帝的年紀卻比顧夜闌還要大上十歲。
只見皇帝笑吟吟的看著玉階下朝他施禮的三人道:「九皇叔,九姨母不必多禮。」
唐輕容身體晃了晃,九姨母……天啊,當朝皇帝還要喊她一聲九姨母????看著比自己還要大上二十歲的人喊自己姨母,唐輕容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似乎是見唐輕容嚇住了,顧夜闌不動聲色的將她拉進了自己懷裡,拖抱了起來。
只聽皇帝大笑一聲,似乎像見到有趣的事情一般,對著唐輕容道:「朕的九皇叔看來十分愛惜唐愛卿的女兒啊,也讓朕看看朕的這位九姨母到底長得怎麼國色天香了?」唐輕容聞言將頭抬起,鑾座上的秦王臉色紅潤,一雙鷹眼閃著銳利的鋒芒。他的容貌沒有顧夜闌的三分精緻,可天生威嚴讓人畏懼。
皇帝見唐輕容抬頭,眼中似有一抹驚艷閃過,不待她細想便道:「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難怪九皇叔如此疼愛,賜坐吧。」
皇后早聽聞小太監的傳話,她本就喜愛顧靜宛,可皇上偏選了這個丫頭。她曾查過唐家的嫡長女,聽聞長女怯弱,更因不願嫁九皇叔而服毒自盡,沒死成又和關西沈家的十七公子有私情。這樣的女人名聲太壞,她越看越不喜歡。鄭嬤嬤早上回話,九皇叔一夜未歸,新娘子竟然沒有任何哭鬧言行,還一夜安穩睡到天亮?!
這個女人在唐府一直不起眼,興許是太過於怯弱。
她心中暗自思忖:如果這個唐輕容真是如此不濟,那再等一年後,就把顧靜宛送進門。
唐輕容自然不知道皇后的心中算盤,因嫁顧夜闌的緣故,她也不用主動去拜見一些皇親貴胄,幾乎人人見了她都要喊一聲九姨母或九姨婆。
唐輕容是非常的鬱悶,她才十七歲,就被一群比她大的人叫姨婆姨母,這樣的感覺恐怕任誰都不會感覺良好。
「九弟妹。」清淡的聲音傳到耳邊,唐輕容微微一愣,抬眼便見到顧夜雨。
對了,顧夜雨是顧夜闌的七哥,恐怕也只有這聲「九弟妹」是對她最正常的稱呼了。
見過一干眾人略微坐了一會,顧夜闌便帶著唐輕容告退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