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黑市1 文 / 老螃蟹
第三十七章黑市1
位於內陸的亞馬士格城雖不及伊特魯裡亞人建立在黃金海岸地區充作商棧的幾座港口城市繁華,卻也是一等一的繁華大城。
位於兩條季節性河流之間沖積平原的亞馬士格城座落在一片連綿起伏的山丘之上,整個城市被大塊赭黃色砂岩砌築的城牆和高聳的碉樓包圍得嚴嚴實實,在炙熱陽光的照射下猶如黃金堆砌一般閃閃奪目。
陳無咎牽著駝獸,跟著大路上的商隊一塊緩步走進亞馬士格。
只見城內的街道十分狹窄,臨街兩旁以石灰塗成白色的民居前面用木棍支起一塊白布遮陽,這些建築便是本地最常見的商舖模式。
亞馬士格並不像矮人彼得洛夫的老家格拉茨城那麼喧囂,潔淨的空氣中也極少見到冶鐵作坊冒出的滾滾濃煙。
陳無咎問過幾位本地人才曉得,由於天氣酷熱的緣故,亞馬士格本地的鐵匠鋪在黃昏時分以後才會開始工作,而且這些作坊主要集中城市的西北角,現在當然是看不到任何一家店舖開張的。
恍然大悟的陳無咎又巧妙地詢問了一番,在城市中兜了很大一圈之後,來到了一條陰暗曲折的小巷。
這一帶都是低矮的民居建築,看上去甚是不起眼,陳無咎不禁有些疑惑,莫非傳說中的黑市就在這種破爛的地方?摸出彼得洛夫留給他的地址,對照一下門框上面的號牌,陳無咎確定自己沒找錯地方,便扣響了大門。
敲了幾下之後,一名頭上纏著白色亞麻布,上身赤膊的壯漢從拉開的厚重木門裡面探出了半個身子。
這位渾身肌肉稜角分明的壯漢先是向左右兩邊張望了一下,然後用冰冷的目光打量了陳無咎幾眼,才甕聲甕氣地說道:
「你是來看貨的?」
陳無咎點點頭,正待說明自己的來意,卻不料這名壯漢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襟,隨後像舉起一根羽毛一般,生生把體重並不輕的陳無咎連同他身後的那頭駝獸一塊拽進了大門裡面。
「啊!好強的男人!」
陳無咎這輩子還沒受過這種待遇,身上寒毛倒豎之餘,他張大了嘴巴,卻連一句話都沒講出來。
這兩年在鑽研奧術和煉金術之餘,陳無咎的格鬥功夫也沒擱下,每天早晚各一個小時的練習足夠保證他的身手不會退步。豈料多年修煉的苦功卻躲不過一名打手看似隨意的輕輕一抓。
即便是加上一點陳無咎疏忽大意的成分,那這名壯漢的身手也堪稱一流了,陳無咎實在想不出,這樣的超卓人物怎麼會委身在黑市這種見不得光的地方。
話說回來,果然是沒有三兩三,別想上梁山。
若非有真材實料壓住得陣腳,尋常人怕也開不得這黑市啊!陳無咎思及此處,頓時將戒備提高到極限,誰知道會在這裡碰到什麼牛鬼蛇神,還是做人低調,一切小心為妙。
戰戰兢兢不敢懈怠的陳無咎步入院落之後,才發現這裡原來另有洞天,在穿過兩道門戶之後,一個大院子裡熱鬧喧囂人頭湧湧的場景實在不遜色陳無咎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大集市,看來亞馬士格城的黑市貿易已經不是停留在小門小戶單打獨鬥的那種層次了。
將陳無咎帶到院子之後,那名神情有些木訥的壯漢隨即轉身離開,留下了陳無咎一個人傻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等到醒悟過來,陳無咎的目光開始在人叢中來回掃視,總算在喧鬧的人群中發現了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這個中年男人從在場的其他人那裡接過一個個錢袋,然後交給他們一個黑漆漆的金屬牌子,看上去像是一個負責人之類的角色。
陳無咎費力地擠到附近仔細聽了一下,才知道這個中年男人負責收取準備參與晚間拍賣會客戶的保證金,而那個帶有號碼的金屬牌子就是參與拍賣買家的代號。
搞清楚了拍賣的流程之後,陳無咎開口說道:
「先生,我想知道今晚是否精煉過的稀有金屬出售。」
中年男子頭也不抬地說了一聲:
「第二十號拍賣品就是稀有金屬,我這裡有拍品目錄,交過保證金的買家免費奉送一份。」
想了想,陳無咎說道:
「我要登記,保證金需要多少?」
這回中年男人終於抬頭看了陳無咎一眼,笑著說道:
「呵呵呵呵,不多,每一位買家參與投拍的保證金都只需要兩百g。如果閣下沒有買下任何一樣拍品,那麼我們將會把保證金原數奉還,不過要是您假如在落錘之後反悔的話,那就對不起了,這些保證金要全部沒收,補償賣家和我們的損失。」
這點淺顯的拍賣常識陳無咎尚不至於不懂,他微微一笑,說道:
「好吧!我聽清楚了,兩百g,給你。」
陳無咎隨手拋給中年男人一個羊皮錢袋,然後接過了一枚金屬牌,他低頭瞧了一眼,牌子上面寫著的號碼是六十九號,似乎黑市的買賣十分紅火呢!
夜幕降臨後,期待已久的拍賣會正式開始了,先是經過幾輪諸如來路不明的珠寶首飾之類陳無咎完全不感興趣的物品拍賣之後,終於輪到了一樣有意思的新鮮玩意登場。
中年男人此時換了一身華麗的長袍,站在二層陽台臨時改制的拍賣台上頭,他吃力地用雙手舉起一件東西在空中展示一下,然後趕快放下之後,在休息了一會才氣喘吁吁地說道:
「諸位,這是今晚的第十三號拍品,一百五十年前,曾經令黃金海岸每一名商旅心驚膽戰的大盜賊罕博達.加魯魯使用過的武器『豪霸戰錘』。」
故意停頓一下,吊了吊大家的胃口,中年男人又繼續說道:
「這件看似體積不大的武器,重量卻和一個成年男子不相上下。據說罕博達在製造這柄戰錘的時候加入了許多搶來的稀有金屬,絕對是一件無堅不摧的戰陣利器。現在我們就來決定這件武器的歸屬,價高者得,起價八百g,每次叫價不能少於一百g。好了,競拍開始!現在是八百g,八百g!有願意出更高價格的沒有?」
擠在人群裡的陳無咎偷眼打量了一下這把造型怪異的戰錘,戰錘的總長度大約是一米半左右,整個錘頭的形狀個頭都跟南瓜差不多,而且在錘頭的表面佈滿了如拇指般粗細且寒光閃爍的三稜形突起。
就連外行人搭上一眼也看得出,叫這玩意拍上一下的倒霉鬼,多少醫藥費都能省下,直接去預定墓地好了,真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凶器呀!
不得不承認,這柄戰錘的賣相非常好,陳無咎見了都不由得動了心,老朋友彼得洛夫好像還缺一把合手的傢伙呢!
只是等陳無咎冷靜下來,轉念一想,搖搖頭趕快放棄了這個不明智的打算。
心動歸心動,陳無咎知道類似這樣大有來頭的拍品突然出現在黑市上面,九成九是來路不明的賊贓。
百多年前,罕博達.加魯魯曾是黃金海岸地區最著名的強盜頭目之一,凶名足以止小兒夜啼。罕博達.加魯魯統帥著麾下的四十大盜縱橫黃金海岸二十七國數十年未逢對手。他最終的歸宿是在酒醉後中了仇家的毒箭,而後不治毒發身亡,倒是很符合一個傳奇人物的應有死法。
儘管這位聲名顯赫的大盜賊本人早已化作一捧荒丘上的塵土,但他身後留下的無數傳說卻不曾因歲月消磨而失色。
其中一則關於四十大盜與藏寶洞窟的故事,甚至被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吟遊詩人編入神話故事集,以及改變成詩歌吟唱,在世界各地廣為流傳。
這件由罕博達.加魯魯親手打造,並且長期使用過的武具自然也跟著原主人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它的價值決不僅限於作為一件武器的使用價值,任何一個貴族豪門都不會介意花上一大筆錢為家族的收藏品中增添一件富有傳奇色彩的藏品。
如果是通過正規渠道銷售,莫說區區八百g,怕是幾千g也未必就能作為成交價。
而今這樣一件價值連城的東西卻突如其來地出現在黑市上,無疑是極為燙手的熱貨,買家根本不曉得這件東西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通常一件來路不明的高價貨色必須在沉寂中渡過百多年的時間,等待知情的當事人逐漸忘卻這件事情才好出手,現在的這種情形顯然並不符合這個黑市轉手的必要條件。
不問可知,原本持有這件武器的主人家,也肯定是非富即貴,買下這種燙手東西的人萬一不小心被苦主瞄上了形跡,到時候新仇舊怨一齊湧上心頭,倒霉的買家怕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於是,場下精明的買家們紛紛低頭與熟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卻始終無一人肯出價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一時間只剩下拍賣師一個人滿臉尷尬地站在高台上。
心中打定主意的陳無咎索性閉目養神,反正就算這柄戰錘人家願意白送,他也不敢惹麻煩上身,還是留著點精神待會辦正經事吧!
拍賣場一個黑暗的角落裡,兩個人正在窺視著陳無咎的一舉一動,個子稍高一點的人低聲說道:
「你都安排好了嗎?一會的事情千萬不能搞砸了,我們在亞馬士格的勢力還算過得去,他再向南邊走,可就不好處理了。」
矮個子的人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
「你放心,我從伊茲密爾一路跟蹤點子過來,花了多少心血去制定計劃,別淨是說些喪氣話,這次咱們一定會成功的。」
兩個人私下裡交談的時候,此時旁邊一個人走過來,正是剛才給陳無咎開門的那個壯漢,見到他走近,兩個黑影連忙施禮,矮個子說道:
「團長大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請您放心。」
適才赤膊上身的壯漢換上了一身本地人常見的白袍,見到二人他點點頭,說道:
「波第拉,阿瓦藍,你們兩個做事一定要小心謹慎,這個達斯.維德很不簡單。剛才我出手試探,他的反應完全卻不像是個魔法師,第一動作不是施法,而是去拔刀,而且這個人的體術非常厲害,開門時我真想偷襲他,也肯定要不了他的命,頂多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阿瓦藍,上次你輸得並不冤枉,這個男人的確是一個很可怕的對手。」
湊在拍賣場角落裡的幾個人,分別是黃金海岸盜賊團的團長弗蘭德.帕那索斯和盜賊團內的頭號殺手阿瓦藍.提多斯,以及負責透過銷贓等途徑聚斂財源事務的次席財務官波第拉.凡多斯,他們幾個人都是黃金海岸盜賊團的核心成員。
團長弗蘭德悄悄地指了指人群中不甚起眼的陳無咎,說道:
「大魚已經上鉤,但是能不能把他釣上來,那就要看大家的了。阿瓦藍,佳莉斯那邊準備得如何?」
桀驁不馴的阿瓦藍一向非常信服弗蘭德團長的能力,聽到弗蘭德的問話,阿瓦藍恭敬地回答說道:
「團長大人,我剛剛去看過了,佳莉斯已經準備妥當。不要說只是見過她一面的人,就算是我們這些十分熟悉她的人,在佳莉斯化妝改變容貌以後,也不大可能認出她的真面目來。」
身材壯碩的弗蘭德滿意地點了一下頭,以和他外表截然不同的柔和聲音說道:
「待會你們記得安排好疏導其他客人從暗道離開,我不希望有人因此受傷,導致拍賣場的聲譽蒙羞。」
阿瓦藍和波第拉施禮之後匆匆離去,只剩下盜賊團團長弗蘭德獨自凝視著陳無咎的背影。
忽然,陳無咎像是察覺了什麼異樣,猛然回頭張望時,尋覓的視線正好與弗蘭德對視在一塊。
發覺是見過的拍賣場人員,表情鬆弛下來的陳無咎衝著面無表情的弗蘭德微笑了一下,再次轉回身去。神情凝固如岩石一般冷峻的弗蘭德長出了一口氣,誰能預料到陳無咎對危險的直覺會這麼強烈,面對他的時候果然是時刻不能放鬆警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