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暴風雨前的 文 / 冬練
要對金雕目前的基因解鎖程度進行測試並沒那麼簡單。
江南城直屬的進化者進行測定的地點通常是在江南樓附近設立的一處專門機構。只需要提供一點血液樣本，然後進化者們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結果，用不了一會兒，研究中心特別研製的分析儀器就能據此提供一份極為詳細的分析報告——當然，孫旭相信絕大多數進化者都和自己一樣，只能看懂報告末尾的那個百分之多少的數字。
但這個法子對金雕可行不通。當初孫旭升到三階，卻用利辛公司那個只適合二階進化者的儀器進行了測試，結果就是那台可憐的機器差點死機崩潰，更別說要用適合人類進化者的儀器去分析基因與人類完全不同的金雕了。
不過還好，孫旭通過沈家的渠道向江南城遞交了一份書面申請，很快就得到了答覆，研究中心有能力專門按照金雕的基因樣本重新設計分析程序，只不過需要的時間會相對久一些。
就這樣，孫旭帶著金雕進入了研究中心，說起來這已經不是孫旭頭一次來到這片區域，只不過那一次孫旭可沒有得到正式的許可，完全是靠著暴力碾壓了研究中心在江南城的特殊地位。
負責接待孫旭的中年研究員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一副忠厚沉穩的模樣，但沒說兩句話就露出了「本來面目」，一臉狂熱與興奮的表情，孫旭即使是面對著「王」級捕食者都能毫不動容，但看到這種表情還是有些毛骨悚然。
沈夢可是曾經說過，只要涉及到專業問題，這些研究人員幾乎都是瘋子，天知道眼前這位有沒有在自己身上做過什麼試驗，而他看向金雕的目光讓孫旭覺得，他恨不得讓金雕在這裡做上一年半載的小白鼠才會心滿意足。
不過這也難怪，研究中心裡最不缺乏的研究素材應該就是捕食者，誰讓進化者與捕食者的戰鬥從來沒有停過呢，就算是極其稀少的「王」級捕食者，前些日子都被活捉了一隻回來，不用說一定是落到了研究中心手裡，還不知道受到了什麼樣的虐待。
就算是人類進化者，也有那麼一批江南死士可以讓研究中心隨意折騰，如果再放寬一點說，既然江南城所有的進化者都要提供血液樣本，那就全都可以看成是被研究的對象，只不過並不會因此喪失自由罷了。
那麼研究中心裡最少見的當然就是進化野獸，就算是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裡游的全都加到一起，進化野獸的數量也遠遠比不上捕食者，人類和它們打交道的機會也就更少。
別的不說，自從跨江大橋被毀之後，誰要是想到洪水氾濫的長江裡捉隻進化大魚，那純粹就是找死的行為；進化猛禽的數量就更加稀少，也許全國範圍內就那麼上千隻，而這些猛禽以前的生活範圍一定都遠離人口稠密的地區，就連金雕都是孫旭從幾百公里外的山區帶回來的，而自從金雕在江南城裡安營紮寨，人們想見到第二隻進化猛禽的影子都難。
就算是最容易捕獲的陸地野獸，基本上也都生活在南方那些連綿起伏的山脈中，即使偶爾被進化者隊伍發現，帶回江南城來的基本上也只是它們的屍體，而僥倖生擒活捉的也肯定是進化野獸裡最弱小的那些，對於研究根本就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像金雕這麼稀有，這麼強大的進化猛禽，活生生地出現在研究中心，即使只是少少的一點血液樣本，都足夠讓這些研究人員欣喜若狂了。估計半年以前那個為了抓住孫旭，帶著裝甲車隊追出上百里路，甚至不惜給自己注射進化藥劑的研究員，也是這種差不多的心情吧。
取完金雕的血液樣本，等待四個小時之後，又取了第二次。這個時間間隔足夠研究中心據此得出結論，確定金雕體內的基因解鎖是否仍然在繼續進行。兩到三天之後，孫旭就能拿到最終的檢驗結果。
取完血樣，金雕拍拍翅膀飛走了，孫旭慢慢地沿著大街走著，之前十來天都呆在家裡養傷沒出過門，孫旭忽然發現街道上來往的進化者軍官比起往日似乎多了不少，而且一個個看上去氣色都還不錯，不像是急匆匆趕去出任務，也不像剛剛從荒野返回那樣疲憊不堪。
孫旭轉了個方向，沒有直接回到住處，而是到江南樓的任務大廳逛了一圈，這才有些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荒野上，人類進化者與最重要的敵人捕食者之間的戰爭形勢已經又一次發生了變化。
跨江大橋毀掉之後，江南城將所有的兵力都調集到了北方與東方，開始了對零散捕食者群落的大肆殺戮，進行獵殺的絕對主力就是江南城的直屬進化者分隊，後來又有清影軍團加入了這一行列，再然後就是「ss」部隊。
獵殺持續了一個多月，這些人類進化者中的精英分子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起碼孫旭知道，在上次大規模作戰之前，清影軍團就已經損失了數十人，江南城直屬的進化者軍官或許沒有那麼大的損失，但他們的隨從也許在這一個月裡就換了一半。
但取得的收效也是極為明顯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裡，荒野上捕食者的數量已經減少了數以十萬計，到了今天，荒野上已經很難再發現中小規模的捕食者群落，只有深入得足夠遠才有可能找到捕食者的蹤跡，但在那裡，仍然不會有太多的小型群落，反倒是遇到「王」級捕食者率領的捕食者大軍的機率會大得多。
當需要冒的風險與可能得到的收益已經完全不成比例的時候，就到了再一次改變戰術的時候。
江南城的直屬進化者分隊已經不再為了獵殺捕食者而深入荒野，東部與北部的進化者部隊的巡邏力度也逐漸降了下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較為靠近江南城的荒野上，幾乎已經沒有了捕食者的蹤跡。但巡邏帶也不能再繼續向縱深挺進，否則無論哪個方向出現了捕食者大軍，另外一個方向上的進化者部隊都會來不及支援。
目前仍然要進入荒野進行戰鬥的，也許就只剩下了「ss」死士部隊，還有為了達成條件的清影軍團的戰士們，但這兩支部隊的具體情況，就不是孫旭在任務大廳裡能夠瞭解到的了。
現在，無論是江南城的直屬進化者分隊，還是城外的進化者大部隊，都有了更充足的時間進行休整和訓練，在原來以小分隊為單位的作戰模式基礎上，逐漸增加了分隊之間互相配合與協同作戰的訓練內容，不管在舊時代是什麼樣的身份，所有的進化者戰士們都要開始學習，怎樣像一個整體一支軍隊那樣去戰鬥。
江南城現在居然有時間和機會來整備進化者部隊，自然是因為來自於捕食者的壓力減小了，但是幾乎所有人心裡都明白，這段時間注定是短暫的，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片刻寧靜。
人類還遠遠沒到打敗捕食者的時候，零散的捕食者群落在荒野上漸漸消失殆盡，固然有相當一部分是進化者剿殺的功勞，但也許有更多的群落並沒有被清除，而是被「王」級捕食者納入了麾下。
荒野上捕食者的總數可能只剩下了一個月以前的一半，但這幾十萬捕食者不再是可以被零敲碎打不費什麼力氣就消滅掉的散兵游勇，而是在「王」級捕食者的率領之下，一支又一支數以萬計的捕食者大軍。人類想要殲滅任何一支這樣龐大規模的捕食者大軍，都要付出比以前多得多的代價。
上一次也是第一次大規模戰鬥，江南城在擁有三比一的數量優勢下殲滅兩萬餘隻捕食者，也仍然有兩三千名進化者失去了生命。如果捕食者大軍的規模擴大50%，那麼進化者部隊的損失絕對不會僅僅增加50%。因為捕食者的數量從兩萬變到三萬，進化者的數量優勢就從三比一變成了二比一，傷亡甚至有可能增加兩倍那麼多。
這樣的戰鬥只要兩三場，江南城的進化者部隊也許就會縮水一半，從六七萬變成只剩下三四萬的規模，荒野上的捕食者呢，不過是從三十萬變成二十萬而已，如果戰爭真的進入這種模式，人類也許只有微乎其微的一點希望才可能活下來。
兵敗從來如山倒。作為江南城這種規模的巨型勢力，就算是處境艱險，也並不一定時刻都擺出一副風雨飄搖的景象，使生活在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惶惶不可終日。事實上，如果生活在城市裡的每個人都覺得第二天就是末日，那麼不需要等到第二天，當所有人都這麼想的一刻，這個城市就已經完了。
江南城也許能在末世裡堅持三個月、五個月甚至更久，只要外部的防禦力量還能夠支撐下去，城市內部就能保持基本的秩序和穩定，穩定到甚至會讓一些人覺得，這是末世嗎？好像沒有什麼壓力啊？但是一旦支撐不住，從防線崩潰到整座城市分崩離析灰飛煙滅，也許只需要一天時間。等到你感覺到壓力的時候，一切就都該結束了。
孫旭走在這座末世城市的街道上，街道兩旁樓房林立，這座舊時代剛剛興建的衛星城市中，建造歷史最久的樓宇也不過十幾年，建築風格一律簡潔明快，充滿現代化的氣息。寬闊的街道上人來人往，行道樹在陽光中灑下一片片陰涼，抬頭就可以看到巨大的金雕如守護神一般在城市上空盤旋飛翔。
這樣的城市，哪裡看得到一絲一毫的緊張氣息？
可是實際情形又是怎樣？內部，最優秀的進化者們基因解鎖紛紛停滯不前，再也不能在進化道路上前進半步；外部，幾十萬捕食者集結成一支又一支大軍，隨時都可能向人類發動進攻。被長江、大海、山脈困在一隅之地，幾乎斷絕了所有物資來源，只能坐吃山空，唯一的好消息或許是前些日子城外的早稻收穫，但這點糧食還要支撐兩座城市的消耗……
末世中的江南城如同負重前行的駱駝，任何一點意外都可能成為壓垮它的最後一根稻草，但直到它徹底倒下之前，人們只能看到它一步一步向前行走，永遠也不會知道它負擔的壓力到底有多重。
孫旭在街上緩步行走，偏西的太陽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又是一天將要過去，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下一個降臨到江南城頭上的會是什麼災難？孫旭正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