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意外情況 文 / 冬練
「送我去花廳，好嗎？」沈夢期待地看著孫旭。
「嗯。」孫旭點了點頭。
沈夢應該是身體很不舒服才在浮生小樓休息，卻因為他帶回的消息又要開始工作，孫旭沒辦法拒絕這小小的要求。何況，他要離開沈園，也得走這條路，除非他直接從樓外走廊上的空窗裡跳下去，那樣就直接到了沈園的正門。
淡雅的水墨山水畫點綴的油紙傘撐起，固定在竹椅的靠背旁邊，將兩人一起遮在傘下。孫旭推著竹製的輪椅，慢慢走在沈園中被雨水打濕的青石板路上。
從這個角度望下去，孫旭只能看到沈夢垂到腰間的長髮和一襲素雅的長裙，而孫旭手中的竹椅也好像輕得沒有重量，可見沈夢已經瘦弱成什麼樣子。
「那個進化者……」沉默著走了一段路，沈夢開口說道。
「嗯？」
「身上有沒有什麼比較明顯的標誌？」
「左臂上似乎有一朵花，好幾個花瓣的紅花。」孫旭回憶著。五百米的距離不算太近，而且所有的印象都來自於一道閃電的時間內，孫旭也不能確定那是不是代表了某個勢力。
「如果你沒看錯，那就應該是木棉花。還好。」沈夢說道。
「木棉花？什麼還好？」
「每年春天，在葉子長出之前就開出一樹鮮紅花朵的英雄花啊。我說還好是因為，木棉花只會來自南方，而不是我們的北面。」孫旭看不到沈夢的臉，只能聽到山間清泉一樣清澈的聲音。
「南方或者北方，區別很大嗎？」孫旭問道。
「北方……那畢竟是曾經的正統啊。收縮防禦，建立幾個超大型避難基地的命令就是出自那裡，最初的一段時間，江南城還不叫江南城的時候，仍然要接受來自北方的指揮。只是進化的發生讓絕大多數上了年紀的老人死去，北方才漸漸失去了對其他地區的控制，捕食者又變得越來越強，大家都自顧不暇，到了後來連聯繫都切斷了，才慢慢形成了現在的局面。」沈夢將末世之初的情況娓娓道來，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孫旭大概還在湖邊的別墅區經營自己小小的聚集地。
「現在這種時代，還有人在乎正統這種東西嗎？」孫旭對此不以為然。
「我們不在乎，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乎。雖然只是一個名分，但有或沒有可能真的不一樣。」
「也許吧。」孫旭沒有多說。捕食者和進化野獸可不會管什麼名分與大義，對於所有人類都會一視同仁，至於以後會不會發生什麼勢力爭霸，還是等到活下來以後再說吧。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除了孫旭手中的湘妃竹椅偶爾發出「吱呀」的響聲，就只剩下雨點打在油紙傘上的沙沙聲。
「你就不能主動說些公事以外的話題嗎？」沈夢打破了沉悶。
「額。」孫旭考慮了一下，小心地問道，「你的腿……？」
「其實我的腿是好的，只是從六歲以後就再沒有用過它們。」沈夢似乎並不介意被孫旭問到這些。
「那你的身體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真正受到嚴重損傷的是脊柱神經，某種罕見的生物毒素直到今天還在沉積裡某些器官裡，慢慢向外散發侵蝕著我的身體。從我六歲那年一直到末世之前，醫療水平發展了十幾年，卻仍然對此無能為力。而且，就算能夠驅除掉毒素，治好了神經損傷，我也不可能靠著自己十幾年沒有運動過的雙腿重新站起來了。與其變成一個癱瘓在床的老嫗，我寧願在二十五歲的時候死掉。」
「我很難想像這種事是怎麼發生的。」孫旭覺得中毒這種事情，也許只會出現在吃著蘇丹紅雞蛋喝著三聚氰胺牛奶的平民百姓身上，而以沈夢的家世，顯然不可能有這樣的困擾。
「其實只是看上去很普通的一根雪糕，本來在我的大哥手裡的，結果被我看到，撒嬌賣萌地搶了過來，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你是說是有人故意下毒要害你的大哥？沈浪？」孫旭覺得這大家族的事情怎麼跟宮廷劇似的，下毒這種伎倆都出來了。
「是的啊，所以沈家多了一個癱瘓的小姐，而沈浪卻以一個玩物喪志的浪蕩公子哥兒的形象出現，起碼這樣的紈褲子弟不值得沈家那些敵人再花費什麼心思，他們巴不得看到這樣的廢物繼承沈家。」沈夢感慨道。
「真的是有夠複雜，難怪你會更喜歡現在的生活，想來沈家的敵人早已經變成捕食者的排泄物了。」孫旭口裡說著話，推著竹椅拐過一個彎角，就到了沈夢處理公務的花廳。
「我喜歡末世又不只是這個原因。」沈夢任由孫旭推著，直到在几案後坐好，中年男管家已經在一旁等候，「好啦，我會馬上把消息上報的。謝謝你，再見。」
「那好吧，我走了，再見。」孫旭簡單說道，短暫猶豫了一下，又說了一句，「注意身體。」
孫旭回到家中，林悅正在懶洋洋地逗弄小鳥兒，一絲又一絲的淡青色風系能量被小鳥兒吮吸乾淨。孫旭忍不住說道：「每天這麼喂，會不會把它撐到啊？」
「怎麼會！現在不給它還不樂意呢，這個貪吃的小傢伙。」林悅疼愛地看著小金雕，斜了孫旭一眼，「到沈園去一趟，花的時間挺長嘛。」
「嗯？不錯呀，我身邊的隨從裡這麼快就有你的眼線了嘛！」孫旭笑著說道。
「那是！就算我不陪你出去，也別想有什麼事瞞著我。」林悅得意地說道，「老實交待，你一入城就去了沈園，怎麼這麼長時間才回家？」
「管的太嚴，反而會激起男人的逆反心理的。」孫旭身上剛剛換了一身乾爽的衣物，將林悅擁在懷裡，把昨夜見到的女子與今天跟沈夢的對話慢慢說了一遍。
「嘖嘖，靠兩隻進化野獸有什麼了不起的。」林悅在這一點上的意見與沈夢出奇的一致，不過林悅又加了一句，「不過你一定要趕快把大傢伙馴得肯聽話了，她們三個也不一定能打過兩個的。」
林悅這話說的倒也有理，當初那只偷蛋的巨蟒狼狽地逃出了幾十公里，最後還是把蛋丟給孫旭引開金雕，自己卻趕緊鑽洞跑路，那名女子身邊的黃金巨蟒肯定也不是金雕的對手。而且，金雕在天上直接來個擒賊先擒王的話，孫旭倒很想知道，那名女子能有什麼防空手段。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金雕肯聽他的話，想到這裡孫旭就是一陣沮喪。
不過緊接著，林悅的話題就從這名女子轉到了沈夢身上，「沒想到沈家大小姐也挺可憐的，那麼多年都不能走路，而且就剩下一年多的時間了。」
「所以呢，我只是對她有些同情，沒什麼問題吧？」孫旭說道。
「要不，你去幫她治療一下？」林悅轉了轉眼睛，給孫旭提建議。似乎還沒有孫旭的光明能量應付不了的毒素，在秦嶺的深山老林中，這一點在變態研究所的那位金絲眼鏡研究員身上已經得到了驗證。
「不是吧，要我給她治療，光明能量就必然暴露，這問題可就大了。」孫旭沒想到林悅會出這個主意。這涉及到關於靈能師與元素師的一條幾乎已經得到公認的規律：所有元素師的精神力只能用來操控符合自身屬性的能量，而任何靈能師的體內都沒有元素能量存在。更不要說，孫旭體內的能量還是更加獨一無二的光明能量。
「哇，你還是相當的冷血哦，人家姑娘對你那麼有好感，你都不肯幫幫忙救人一命的，說不定她會為你保密的呀。」林悅半真半假地取笑孫旭，似乎很樂於看到孫旭的窘迫。
「就算我能幫她除掉毒素，連脊柱神經損傷都治好，她也不可能站起來走路了，從六歲就沒有動用過雙腿，肌肉早就萎縮了。她剛剛才親口說過，與其這樣活下去，還不如在最美好的時候死掉。你說，你是要我救她呢，還是要讓她陷到更深的痛苦裡呢？」孫旭不緊不慢地向林悅解釋著。
「我這麼善良，當然是要救人的嘛。肌肉萎縮怕什麼，你的能量不是還能夠強化身體的麼？」就連林悅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裡適應體內特殊的風系能量，都全靠了孫旭不惜耗費光明能量對她身體的全面強化。
「你確定？」孫旭似笑非笑。
「怎麼？」林悅沒有反應過來。
「忘了我開始給你強化的時候，你身體上的感覺了？」孫旭提醒道。
「啊……」林悅恍然大悟般短促地叫了一聲。
當孫旭第一次運用光明能量幫她強化右臂的時候，她的身體細胞在柔和的光明能量之下細微地顫動，手臂上傳來的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讓她舒服的渾身都要癱軟。那種身體上的快感，幾乎不亞於孫旭和她通常在夜間才進行的另外一種運動。
「沈夢肌肉萎縮的部位是哪裡你應該清楚，要是進行強化，你覺得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呢？」現在輪到孫旭看林悅的反應了。
沈夢從六歲就坐上了輪椅，到現在仍純淨得就如一張白紙一泓清泉，那種林悅都無法忍受的刺激如果被作用到沈夢身上，尤其還是在雙腿部位，要將嚴重萎縮的肌肉細胞強化到至少可以走路的程度。估計做完這一切之後，孫旭與沈夢之間的關係不會有第二種可以選擇。
「從城外回來一定很累了，我來服侍您上床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再慢慢考慮好不好？」呆滯住的林悅伸出細長的手指，卻忘了釋放出一點風系能量，直到被小金雕捉了幾下才反應過來，滿臉堆笑地對孫旭說道。
「好，你說了算。不過這次真的挺累，而且淋了雨，我想我需要一次高質量的全身按摩。」孫旭微笑著說道。
江南城對於孫旭提供的消息，反應確實很快。睡了一個午覺起來的孫旭再去江南樓一層的任務大廳時，在最顯眼的位置上已經有了關於那名女子的相關信息。
江南城正式告誡每一支進化者小隊，一旦在荒野上與這名有白虎與黃金蟒陪伴的銀髮進化者相遇，首要的原則就是避免發生衝突，探明對方意圖。如果對方首先發難，隊伍中速度最快的成員必須立刻脫離戰場，其他成員則要盡全力進行拖延，確保消息能夠傳遞回最近的指揮部。
這個信息既然已經出現在任務大廳中，那麼就會同時出現在前線防禦帶的各個臨時指揮部裡，所有返回補給的小隊都會立刻得到通知。這名女子只是在下著暴雨的深夜給孫旭留下了驚鴻一瞥，卻必將在最短時間裡一躍成為江南城進化者中知名度最高的人物。
孫旭衷心希望不要出現後面一種情況。否則將會有一場比起斬殺「王」級捕食者還要危險艱難的戰鬥，而江南城所能派出的戰鬥成員，如果不是「江南死士」，就必定是包括他在內的排名前十的進化者。
就像現在，孫旭已經得到了留在江南城中隨時待命的通知，最遠不能離開江南城的城郊，去任何地方都必須在住所留下消息，確保能夠被隨時找到，不管發生任何突發情況都能在第一時間出動。
這也是江南城的應急預案之一，在任務中心的調度下，排名前十位的進化者隨時都會有三到四名處在任務的休息期，停留在江南城中。只不過排名越前，自由度就會越高，孫旭一般都可以比較自由地行動而不會收到這種通知，那是因為有排名更低的幾名進化者在進行輪換。
現在孫旭收到了通知，就意味著江南城將可能遭遇危險的級別繼續上調，必須有他這樣的強者坐鎮才能應付，只有沈浪或者葉開返回江南城，孫旭的這種狀態才會得到解除。
而如果是最最危險的一種情況，那麼沈浪、葉開、孫旭一個也少不了，全部都要準備為江南城的生死存亡而戰。
孫旭走出任務大廳，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向著江南城最高的一處建築走去。這樣的雨天，又有新疆大廚變著花樣烹製的美食，金雕肯定呆在巢穴裡沒有外出。
受那名女子刺激的孫旭打算再去好好和金雕交流一下，哪怕像《西遊記》裡，二郎神對天庭那樣「聽調不聽宣」也好。孫旭也並不需要金雕對他言聽計從，說東就不敢往西，只要能在他需要的時候配合作戰就好。
江南樓距離金雕占踞的高樓不算太遠，但孫旭要走過去還得繞一個大圈，因為兩者之間隔著一片建築群，那裡受到的保護程度甚至比起江南樓還要高。進化者軍官們因為任務交接還可以時常出入江南樓，那片建築卻是完完全全的「閒人免近」，並不是「免進」，而是連靠近都不允許。
沿著那片建築群外圍劃出的隔離帶外圍前進，孫旭知道，即使在這個距離上，一定也有人在密切關注著自己的動向。
就在這時，孫旭的眼角突然閃過一陣強烈的紅光，緊接著耳中便傳來一聲巨響，巨大的聲浪震得孫旭的耳朵都略微有些嗡嗡作響，來源正是那片被嚴密保護的建築群。
孫旭停下腳步轉頭望去，一棟三層小樓已經在剛剛的爆炸中化為廢墟，面向孫旭的一面牆壁已經整個坍塌，熊熊的火焰在殘垣斷壁中燃燒，小樓中的一切要麼已經化為灰燼，要麼正在化為灰燼。
「這是怎麼了？」孫旭想著，而此刻已經有人從隱蔽處探出身形，正向著孫旭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