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煎熬 文 / 冬練
「妹妹。雖然孫旭的位置很微妙也很重要，但你現在想的再多也沒有任何用處，還有其他的事務需要你馬上處理。而且家族也不是少了誰就要分崩離析，說句大不敬的話，即使是沈家家主在任上遭遇不測，沈家也不會因此而敗亡。你該知道，幾百年以來，我們沈家家主在任時遭遇意外的概率，比起美國總統遇刺還要多，畢竟美國總統只能連任兩屆，而我們的家主是三十年。」沈浪的語調很平靜，但說出的話有非常強的說服力。
「明白了，哥哥。」沈夢低聲說道。
「打起精神來，東線和北線還有許多場硬仗要打，而且外圍公司與平民進化者也要納入指揮體系。江南城的未來，我沈家的未來，或許都將在未來幾個月內被確定，不管是誰，都不能有絲毫鬆懈。」沈浪的表情非常嚴肅。
「連我們家最出名的浪子都開始操心起家族事務，小妹怎敢不盡心竭力？」沈夢似乎已經從打擊中恢復過來，勉強開了個玩笑，開始處理起其他文件。
孫旭仰起頭，張開嘴，任由雨水從天空直接落到嘴裡，已經第二天的黃昏。一天一夜不吃不睡，縱使以三階進化者的出色體質，孫旭的眼睛裡也開始出現血絲。
對面的金雕也並不好過，看起來無精打采，只是偶爾在身邊岩石的一個凹坑上，啄飲積下的一汪雨水。
在這期間，林悅只出來過一兩次，都被孫旭用溫和但堅定的語氣勸回了山洞裡，與金雕的卵呆在一起，用孫旭的話說，「好好抱著，說不定還能孵出來。」
從偵察機遭受攻擊而墜毀開始算起的話，到現在也有三十多天。孫旭只知道母雞孵蛋要二十一天，金雕的孵卵期再怎麼也不會長的離譜，說不定已經差不多了。
再看眼前金雕的反應，那可不是一般的緊張，要是金雕覺得這枚蛋已經毫無希望，肯定早就放棄了，追回一隻孵了一半的死蛋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抓緊時間再生一窩。為了一枚蛋就這麼不離不棄，只可能是這枚蛋已經快要變成一隻小雕。
枯坐的日子顯得無比漫長，一人一雕經常就在漫長的對視中度過數個小時，品味著各自眼中的執著與驕傲。
金雕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不屑與鄙視，但依舊無比冷漠，似乎終於將孫旭當作一個可以正視的對手，而不只是一個弱小的獵物。而孫旭似乎也能體會到金雕那翱翔於藍天之中所培養起的自由而桀驁的靈魂，高高在上，不甘向任何事物低頭。
但越是這樣，孫旭就越是要把金雕的傲氣徹底抹煞，對於這種幾乎永遠能夠掌握住戰鬥主動權的空中對手，既然很難在**上直接除掉，那就要趁著這個機會在精神上徹底將其懾服，才能避免以後的更多麻煩。
又是一夜，一天。荒野上的陰雨幾乎沒有停過，冷漠地向孫旭與金雕身上灑落。孫旭抿了抿開始起皮乾裂的嘴唇，努力集中精神，看著對面山巖上搖搖欲墜的金雕，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容。哥在大學裡通宵玩遊戲，就曾經不眠不休奮戰過四十八小時，這種經歷豈是你一隻鳥兒能夠體會的？
在孫旭看來，金雕隨時都可能陷入夢鄉，一頭從山巖上栽下來，到時候，要煮要炸，還不是隨自己的心意？
偏偏就在這時，一聲極微弱，卻又極清晰的幼嫩鳴叫穿透了重重雨幕，傳到孫旭和金雕的耳中。孫旭暗叫一聲，「壞了！」似乎山洞裡那枚金雕卵中的小生命，在蛇腹裡轉了一圈，又被孫旭和林悅抱了兩天，到了這一刻還是頑強地破殼而出了！
金雕猛地抬起頭，彷彿打了雞血一樣，發出極為高亢的鳴叫，眼神裡的疲憊似乎一掃而空，一整天都沒張開過的雙翼猛地打開，振翅欲飛！
「鬧什麼鬧？！」孫旭厲聲呵斥，「我們分出勝負了？你敢飛，就算認輸，別想我讓它跟你回去！」
金雕憤怒地鳴叫著，不甘地拍打著翅膀，淡青色的風刃四下裡亂飛，打的附近的山石一塊塊崩落，但最終還是乖乖地停在山巖上，望著眼前這個紋絲不動，就連剛才的風刃擦身而過都沒任何動作，似乎釘在巨石頂端的傢伙，眼神裡居然罕見地透出一絲乞求之意。
「小雕跑出來了，怎麼辦啊怎麼辦啊？」林悅一臉緊張地從山洞裡衝了出來，向著孫旭叫道。
「看你這緊張的樣子，還總嘮叨著想當孩子他媽呢。包裡的野戰口糧還沒吃完吧？把牛肉乾拿出來，嚼爛了喂就是。受了這麼多折騰都能出殼的小傢伙，沒那麼嬌貴，放心先養著！說不定以後歸誰呢。」孫旭低頭小聲對林悅說道，示意林悅先回山洞。
「繼續吧，大鳥兒。小鳥兒我替你養著，能不能帶走，那就看你的表現了。」孫旭伸出指甲，彈在霜之哀傷的劍身上，發出嗡嗡地顫鳴，將劍身上的雨水震起，警告眼前三米多高的大傢伙，不要輕舉妄動！
山洞裡從此不再安靜，隔一段時間就有嘰嘰的雛鳥啼叫聲傳出洞外，在孫旭聽來，和剛出殼的小雞似乎也沒什麼區別，但每到這時，洞外的金雕也會發出焦躁的鳴叫，整整一夜都沒有消停。孫旭在黑夜裡默不作聲，這場比鬥他已經勝券在握，只看金雕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天色又漸漸亮起來，從一人一雕對峙開始，這已經是第四個白天，連下了將一個星期的雨也在昨天後半夜的時候，難得地停歇下來。
金雕神情憔悴，黑亮的眸子中神采不再，一身羽毛經過雨水長時間的沖刷，再加上自己偶爾狂亂的發洩，現在稍一晾乾就顯得亂糟糟的，沒有了一絲空中霸主的氣勢，嘴中偶爾發出「咕咕」的叫聲，也像是求饒多過挑戰。
孫旭也並不好過，頭髮亂蓬蓬的，幾天沒有吃任何東西，臉頰明顯消瘦了一圈，青黑色的胡茬佈滿整個下巴，嘴唇翻白，裂開了好幾道血口，眼眶發黑，眼白裡佈滿血絲，只有眼神沒有多大變化，看上去仍舊平淡如水，卻自然而然透著一股堅定，似乎永遠都不會改變分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孫旭與金雕都快到達極限，卻誰都不肯認輸。而孫旭很快就發現不利於自己的某件事情，前幾天一直在下雨，雖然被淋得無比難受，但孫旭還可以張口勉強接些雨水潤喉，但現在雨停了，就意味著孫旭斷絕了飲水的來源，金雕身邊巨石的淺坑裡卻還有薄薄的一層積水，如果照這麼發展下去，只怕事情要糟。
「趕快繼續下雨吧。」孫旭默默祈禱著。
而於此同時，江南城裡卻有人在祈禱，「千萬不要下雨了，讓能見度再高一點吧！」
一架小巧的無人偵察機，正晃晃悠悠地爬高，越過一座座山嶺，向山脈深處飛去。
已經進入金雕曾經的領地範圍四十公里，沒有遭到攻擊，下方是一片茂盛的叢林。
二十公里，沒有遭到攻擊，傳回來的照片上，是幾道光禿禿的山崗。
十公里，安全，無人偵察機拍到了因為連日降雨而暴漲的山溪，已經淹沒了當初的亂石灘和曾經在亂石灘上的偵察機殘骸。
無人偵察機盤旋著繼續向前，很快發現了山脈懸崖之間，一棵伸出峭壁的巨大松樹，樹頂之上無比龐大的一團陰影，那是由無數枯枝堆積而成的龐大巢穴，幾乎佔據了松樹的半個樹冠，毫無疑問，只有身形龐大的金雕，才會擁有這樣的巢穴。
但是，巢穴的主人似乎並不在家，對於這個已經可以算得上近在咫尺的「訪客」，沒有任何的「歡迎儀式」。
無人偵察機盤旋著來到巢穴上空，鳥巢中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沒有金雕，沒有鳥蛋，沒有幼鳥，似乎只是被廢棄已久的舊巢，但是，末世不過半年時間，金雕的體型也增大了數倍，以前的舊巢哪裡需要這麼大的體積？
當天孫旭和巨蟒的對峙只有短短幾十秒鐘，而巨蟒吐出鳥蛋後突圍而去的動作更是無比迅速，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巨蟒身上，孫旭飛快接住鳥蛋之後就用斗篷裹著，而隨後便是金雕從天而降，孫旭躲入車底，運輸車隊損失慘重之後在孫旭的示意下突圍而去。
就連韓文少校都不知道，孫旭手裡握著足以拖延金雕的大殺器，只是以為孫旭挺身而出，捨命掩護車隊離開。而現在的無人偵察機拍到的巢穴畫面，當然是當初的偷蛋的進化巨蟒所為，江南城中所有關注著偵察機的人們卻因此陷入了困惑。
如果偵察機早早地遭受了攻擊而墜毀，那麼基本上就能肯定孫旭沒有了生還希望，而現在連金雕都不見蹤影，好像舉家搬遷了一樣，那麼孫旭到底有沒有事，如果還活著，那麼又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