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許失敗 文 / 冬練
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也有貧民窟的存在，而哪怕是再貧窮的國度，也一樣有腰纏萬貫的富豪。哪怕現在已經到了末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類已經滅亡，而剩下的人類中，還有百分之九十九都在死亡線上掙扎，但總有那萬分之一的人，仍然過著孫旭即使在末世之前都不敢想像的生活。
孫旭踏進沈園的時候，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就是這樣的想法。誰能想到在江南城的一隅，還有這樣一處小小的園林？
雖然不能與那座因為一段淒婉動人的愛情故事而名傳千年的沈園相比，但庭台樓閣，小橋流水，假山怪石樣樣俱全，高低錯落，相映成趣，完全是一處江南巨富的臨時休憩之所，哪裡有一絲一毫的末世氣息？
送來請帖的管家在前方沉默引路，孫旭緊跟在身後，在曲折幽深的廊道中穿行，突然一個轉折，眼前就豁然開朗出一個清幽小院，進入一間被低垂的細密竹簾隔開的小廳。一身青衣，黑髮如瀑的年輕女子的削瘦側影就映入孫旭眼中。
聽到竹簾聲響，女子抬起頭，青衣中探出一隻素白如皓玉的纖手，在扶手上微微一按，便連帶著座下的湘妃竹椅一起轉向孫旭。然後孫旭就聽到猶如清澈山泉流過山石叮咚作響的聲音說道：「孫少尉，沈夢身體有恙，未能遠迎，還望見諒。」
憑心而論，沈夢的面容並不能說有多漂亮，但卻將一種空靈的氣質發揮到了極致，令人一眼之下就再難忘卻，尤其是瑩白如雪的肌膚，在如瀑青絲的映襯下，更顯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但令人扼腕痛惜的是，這樣一位如墜入凡間的精靈一般的女子，卻只能安安靜靜坐在湘妃竹椅上，不知道是失去了雙腿，還是雙腿過於細弱，裙擺之下似乎空空蕩蕩，連依靠自身站立行走都無法做到，而那如雪的肌膚也更像是一種帶著病態的蒼白。
這樣的女子，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這裡，似乎就擁有一種令人瘋狂的魔力。只怕會有許多尋常男子一見之下，就會既愛且憐同時自漸形穢，甘願做這女子腳邊的一粒塵埃，不惜粉身碎骨只為保護她不受這污濁塵世侵擾。
此刻沈夢長髮微搖，一雙靈動的眸子望向孫旭，朱唇輕啟，輕靈如天籟的話語傳入孫旭耳中，令孫旭都微微產生出一種甘願臣服於這名女子的衝動。
孫旭站立在原地，表面無比平靜，心中卻彷彿掀起濤天巨浪，代表著極度危險的信號在意念中瘋狂閃動，似乎在強烈提示孫旭，離開這間看似平靜無比的小廳。
孫旭的精神力以極度高速運轉，神態極為凝重，彷彿面對著的不是一位看起來嬌柔若水的女孩，而是正身處數只三階捕食者的包圍之下。孫旭目光專注而不含一絲感情，眼中猶如晨星初現，迸發出一線寒芒，冷冷地與沈夢空靈的眸子對視了一眼。
孫旭悶哼一聲，收回了目光，腦子裡只覺得驟然混亂無比，然後才慢慢平靜下來。而沈夢也同時輕喝了一聲，神態沒有什麼改變，但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了幾分。
定下神來的孫旭，再次環顧這座小廳以及坐在竹椅上的沈夢，感覺就全然不同，雖然表面上的一切都沒有變化，但那股難以言喻的氣場已經蕩然無存，沈夢身上的空靈氣息也淡了許多，再沒有那種令人迷幻的強大魅力。
孫旭暗呼厲害，誰能想到看起來柔弱無比，而且不良於行的沈夢，居然還是一名三階靈能師？而這種形式的精神力層面的比拚，孫旭也是第一次遇到。假如孫旭一個把持不住，是不是就會深陷於那對空靈的眼眸，然後稀里糊塗地答應對方的任何要求？就算這種迷茫與精神衝擊一樣，只能具有短暫的效果，也已經是一種無比可怕的攻擊方式！
「沈小姐總是喜歡用這種方式來歡迎客人的？」定下神來的孫旭平靜地說道，凌厲的眼神毫不客氣地與沈夢對視。
「十分抱歉，孫少尉。」沈夢螓首輕搖，垂到腰部的長髮隨之輕晃，「沈夢自己非常不願採用這種手段，但家族總有家族的規矩，必須確認孫少尉有足夠的實力。」
沈夢略微停頓了一下，繼續望著孫旭真誠說道：「對於幾大家族來說，軍方並非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一切都在家族的掌控之中，只是孫少尉的到來引發了一點小小的意外。如果只是希望不要節外生枝，我們有許多種辦法解決這種意外，但我們現在所看中的，是孫少尉本身的潛力與價值。」
「我的潛力和價值，就是指那份名單上的排名嗎？」孫旭問道。
「那份名單只是個笑話。」沈夢輕輕一笑，「永遠不要相信任何擺在檯面上的實力對比。即使是軍方，也並不像你所看到的那樣毫無反抗之力，只不過他們確實比我們更迫切地需要孫少尉的幫助。」
孫旭不得不承認沈夢說的是事實。哪怕剛才沈夢展示出的精神力量，幾乎就可以與他旗鼓相當，絲毫不弱於侯振，但那份前十名，甚至前二十名的名單上，都沒有沈夢的名字。
誰知道幾大家族各自隱藏了多少實力，才能夠讓他們仍然有信心面對末世中層出不窮的敵人？而就算是這樣，四大家族面對軍方，也只能用鈍刀子割肉的方式一點點地削弱其實力，那麼軍方當然不會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孱弱，必然擁有最後的保命手段。
「那麼，孫少尉，準備好接受實力評定了嗎？」沈夢微笑著詢問。
「剛才的那個不算？」孫旭詫異問道。
「區區小女子只是個傳聲筒而已，哪裡有那個資格呢，剛才不過是開胃菜，給孫少尉提個醒罷了。孫少尉請跟我來。」沈夢微微點頭示意，一直立於小廳入口處，一語不發彷彿根本不存在一樣的管家走上前來，推動沈夢身下的竹製輪椅，繞過小廳後的屏風，繼續向深處走去。
孫旭聳聳肩，跟上前去。既來之，則安之。不管沈家給他出什麼樣的難題，他都有信心接下。前來赴約的時候，孫旭就是全副武裝，數十枚「哨糖」掛在腰間，霜之哀傷背在身後，但沈園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對此發表意見，要求孫旭解除武裝，顯然一場戰鬥是在雙方意料之中的事情。
竹椅停在青黑色卵石鋪成的小路上，沈夢纖指微抬，指向前面的一片竹林，「前面的竹林，就是沈園最深處的所在。而我們對孫少尉的要求就是，進入竹林，等待一分鐘以後就可以離開，嘗試著回到你來時所走的沈園正門。」
「就這麼簡單？」
「或許簡單，或許很難。正門到這裡的直線距離大約是三百米，哪怕是沿著曲折的道路奔跑，都不需要一分鐘，但我們肯定不會讓孫少尉走的那麼輕鬆。」
「我的戰鬥技巧，」孫旭看了看竹林，然後轉過頭直視著沈夢，「都是在真正以命換命的戰鬥裡獲得的，我不懂得什麼叫留手，所以你們一定會有傷亡，這個可不要怪我。」
沈夢微微一笑：「這個不需要孫少尉擔心，只管放手施為。這點損失沈家承受得起，哪怕您把沈園拆了都沒什麼大不了。」
「很好，可以開始了。」孫旭取下背上的霜之哀傷，握在手中隨意挽著劍花，向著竹林走去。
「孫少尉還請多加小心，我在正門那裡等你。」沈夢的竹椅「吱呀吱呀」沿著來路返回。
自始至終，孫旭都沒有問一個問題，而沈夢也沒有主動提起。那就是，孫旭根本沒有說過自己有興趣加入沈家，為什麼就要按著沈夢的安排，來參加這勞什子的實力判定？
原因很簡單，對於孫旭來說，他現在還沒有與沈家討價還價的資格。軍方迫切需要孫旭的加入，所以才會直接開出一系列的優厚條件，試圖拉攏孫旭。但對於沈家，或者說四大家族來說，就算孫旭試圖待價而沽，也得證明自己有這個資格才行。
如果孫旭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但是在待遇方面沒能與沈家談攏才選擇了軍方，家族勢力就算要對孫旭採取行動，也只會暗中下手，至少在表面上，如果孫旭再次表示效忠的話，他們仍會接納。
而在這之前，除非鐵了心跟著軍方一條路走到黑，孫旭連說拒絕的權力都沒有，否則與家族勢力之間的關係將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
而對於沈夢來說，假如孫旭能夠證明自己，那麼沈家自然會開出拉攏的條件，而實際統治著江南城的沈家所能提供的待遇，絕對要高於軍方所能給出的價碼，至少在沈夢看來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完全不需要預先說起這些條件來激發孫旭的鬥志。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孫旭沒能通過沈家為他設置的實力考核，那麼自然萬事皆休。只是這樣的話，孫旭就不會再有機會到達沈園的正門。至少，不能再憑借自己的力量做到這一點。
這場實力評定，孫旭沒有拒絕的權力，必須參加。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失敗的代價就將是死亡。
手握霜之哀傷的孫旭已經走到了竹林的中心，心中默數一分鐘的時限，等待著沈家進行最後的佈置。他會在這個地方失敗嗎？孫旭似乎從來不會考慮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