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面見程華 文 / 冬練
在江南樓四樓的那間辦公室裡，孫旭見到了被侯振提起過許多次的程華少將，江南城中級別最高的軍事主官。
侯振將孫旭帶到辦公室中就敬禮離開，只留下孫旭一個人面對著這位少將軍官。不管是末世之前還是之後，這都是孫旭親眼見到的級別最高的大人物。
程華少將正在看著桌上的一份文件，神情專注，不時提筆在空白處批示些什麼。孫旭立在辦公室正中，感覺有些不自在。程華少將抬起頭來，居然給了孫旭一個抱歉的笑容，「是我讓你這個時間過來的，但是突然來了一份急件，必須馬上處理。坐，自己倒水泡茶。等我五分鐘。」
孫旭打量著這間簡樸得甚至可以說有些簡陋的辦公室，相比之下，就連門外走廊的裝修似乎都更精美一些，彷彿在裝修工人們在為江南樓佈置裝潢的時候將這間屋子給遺忘了一樣。而程華少將的制服上，肩章領口上鑲的那幾片金燦燦的楊柳細葉，基本上就是這間屋子裡最奢侈的東西了。
雖然頭髮已經花白，但細看之下少將的面容並不算蒼老，臉龐的線條依然剛厲硬朗，就連幾道深深的皺紋都帶著一股金鐵殺伐之氣。此刻，少將的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以抉擇的問題，但最終還是在文件上最後寫了幾行字，按鈴喚來副官將文件取走。
「我在文件上提到的部隊，對於調動命令，必須無條件立即執行！」
「是！」副官「啪」地一個敬禮，轉身離開。
「想不想知道剛才的報告上寫了什麼？」程華少將轉向孫旭，語調和緩下來，並且臉上再次浮起微笑。但笑容裡有掩飾不住的憂慮，而少將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也許昨天已經忙碌了一個通宵。
「那應該是機密吧？我現在在江南城中的權限幾乎是0，連隨意走動都不被允許。」孫旭答道。
「這不是理由。侯振給你透露過的機密信息還能少了？」少將板起臉。
「想知道。」孫旭立刻回答。
「難道你沒聽說過，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就越可能惹上麻煩。」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就我而言，就算必死無疑，也還是希望能當個明白鬼。而能讓您眉頭緊鎖的事，只怕遲早都會威脅到我的小命。」
「自己看。」少將拿起報告的一份副本丟給孫旭，只有報告的原文，沒有少將做的批示。
孫旭快速瀏覽報告上的內容，江南城兩百公里外的一處銅礦，於今天凌晨被數十隻捕食者襲擊。捕食者數量不多，但其中有十隻三階捕食者，對於普通士兵來說幾乎是無敵的存在。戰鬥的最後，靠著全身綁滿炸藥的敢死隊員們的『自殺』式反擊，才勉強擊退了捕食者的進攻，但駐守在銅礦的五百名士兵損失慘重，已經失去了建制，近百名屬於軍方的二階進化者也傷亡過半。
但就在事發當時，有一支進化者分隊恰好在銅礦附近完成某項任務，白天的時候還在銅礦處進行了補給，臨時營地就在銅礦之外不到十公里的地方。這支三十餘人的進化者分隊中有五名三階進化者，但收到求救信號的他們拒絕前往救援，理由是太過危險。
不用問，這支進化者分隊肯定直屬於江南城，而非軍方的力量。
對於深入荒野卻仍然被人類控制的礦場，捕食者的襲擊幾乎從來沒有停止過，駐守的士兵與進化者晝夜輪值不敢有一刻懈怠。但是還從來沒有過被捕食者造成這麼大傷亡的情況，而原因很明顯，就在於三階捕食者已經開始成批出現。
就在一個小時之前，銅礦以及附近百公里內的三座礦場，駐守在其中的進化者與士兵扣押了礦場之中所有正準備向江南城運送物資的車輛，要求江南城總部立即為他們增援足夠數量的三階進化者，否則他們將炸毀礦場，乘坐用來裝載物資的車輛返回江南城，並且會向任何阻擋他們的人開火。
孫旭看完後就將報告放回到辦公桌上，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將軍只是讓他瞭解發生了什麼事情，並沒有說要他對此提出看法。
程華少將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都彷彿因此加深了幾分，「江南城拒絕了士兵們的要求，這次事件只能由部隊獨自解決。我剛剛勉強擠出了一些兵力進行支援和安撫。但如果再發生類似的事，我很快就會無兵可用。我手下能夠調動的三階進化者已經所剩無幾，而最近兩天通過藥劑完成進化的士兵甚至只能勉強抵消各條戰線上的損耗。
「如果部隊能獲得的進化藥劑再多一些，形勢也許就不會這麼糟糕。而這也是我找你來的原因，你的選擇將至關重要，現在說說你的想法。」
孫旭考慮了一下應該怎麼開口，然後說道：「將軍大人，恕我直言，我認為那支銅礦附近的進化者分隊，甚至包括江南城總部，在這次事件的處理上並沒有什麼可以過多指責的。」
「哦？」程華少將揚了揚一邊的眉毛。
「據我所知，在二階進化發生的時候，人類的進化速度全面落後於捕食者。但現在荒野上的三階捕食者還並不算太多，江南城中卻同樣已經擁有了一定數量的三階進化者，這些進化者已經在這一階段的進化中，追趕上了之前被捕食者拉開的差距，他們無疑都是最優秀和最有潛力的。現在就用他們的生命去和三階捕食者打消耗戰，不是明智的選擇。」
「那你認為怎樣才算明智？」
「忍耐，堅持，一直到二階進化者們全面提升等階，那時形勢就能得到緩解。而江南城中現有的三階進化者們，也許在第四階進化的時候，就能夠領先於捕食者，那時人類才可能有反擊的契機，在此之前絕對不應該讓他們現在就去犧牲生命。」
「忍耐，堅持，你知不知道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要損耗多少士兵的生命？」程華少將臉上現出了怒容。
「將軍大人，我只是個普通人，但我也聽說過『慈不掌兵』這句話。而且就算我以前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現在我也已經明白。您在心痛於自己部下的犧牲，這我能夠理解。但是在前幾個月的時間裡，除了朝向大海的東面，小型基地裡的平民進化者在江南城的西、南、北三個方向上靠著自己的生命築起了一道陣線，阻擊著捕食者的進攻，而能活到現在的平民進化者不足原來的三分之一，又有誰想到過他們的犧牲？」
「平民進化者……」將軍眼中顯出一絲輕蔑，但立刻就意識到眼前這個他想要拉攏的人，同樣是平民進化者出身。
「我知道您瞧不起他們，江南城中沒人瞧得起平民進化者，哪怕是一個普通的廚子或者傭人。我聽到過他們的議論，認為如果沒有江南城的庇護，這些平民進化者早就該暴屍荒野，那麼他們為了江南城犧牲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您也是這麼認為的吧，將軍大人？」
「那麼，如果沒有江南城提供補給和彈藥，您認為面對著捕食者，普通士兵和平民進化者哪個更有機會活下來？我是一個普通人，想不了那麼複雜的事情。我只是覺得，既然平民進化者可以犧牲，那麼現在輪到部隊的普通士兵為人類的希望爭取時間了，他們為什麼就不能犧牲？」
程華少將坐在辦公桌後，平靜地注視著孫旭，聽著孫旭發出的反問，突然輕輕笑了兩聲。「我本想試著打打感情牌，看來沒有這個必要了。那麼，還是要從最實際的說起，你一定很想聽聽加入軍隊與直屬江南城之間的利弊吧？」
「是的，將軍大人。」
「首先，最直接的一點，雖然現在江南城的統治勢力，那些家族勢力現在還緊緊抱在一起，但那不過是為了徹底將武裝力量從軍隊手中奪走。即使你選擇了加入他們，日後還是可能在那些家族的互相傾軋中身不由己。但在軍隊這邊，不算海軍和空軍，目前江南城的部隊我就是最高指揮官，我的話就是可以直接兌現的承諾。只要你在名義上同意加入部隊，就沒有任何人能夠直接干涉你的行動，限制你的自由。但你仍將擁有最大的自主權，只需要向我一個人負責。」
「聽起來的確是這樣。」孫旭現在忽然覺得，程華少將也更像是一個商人或者政客，而不是看上去那樣，是一名鐵血軍人，「那接下來呢，是不是該反過來說一說加入江南城的好處，與加入軍隊的弊端了？讓我能夠做一下權衡？」
孫旭並不因為對方是一名少將，是目前江南城剩餘的十萬陸軍的最高統帥而膽怯。他的出現本身就已經幫了軍隊一個忙，否則前十名的進化者名單上，就將是三比七的關係，而不是現在的三比六，軍隊所能分配到的進化藥劑，比起現在還要再少幾個百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