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再見夢魘 文 / 冬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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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過去了。林悅和聶遠、聶飛都被孫旭強令輪流休息了幾個小時，只有孫旭一夜沒有合眼。雖然眼中的血絲看起來多了一些，但孫旭的步伐仍然穩健，手中的霜之哀傷依然無情收割著捕食者的生命。
一夜歇歇走走，擊退一次夜襲之後就立刻轉移，到天明的時候，小隊居然又奇跡般地向前行進了十公里。距離任務目標也不過二三十公里。孫旭咬咬牙，反正已經到了這裡，那就乾脆繼續前進，估計著自己的體力，再堅持上兩天應該還沒問題。
人的潛力往往都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逼出來的，一直生活在安定的環境裡，你不會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不知道真的到了絕境，你會無助地放棄，還是能夠爆發出新的力量來，開始絕地反擊。
黎明到來，捕食者的進攻又變得頻繁起來，孫旭不知道這些野獸都躲藏在荒野中的什麼地方，但只要他們經過，總會有源源不絕的捕食者從四面八方奔過來，加入追擊他們的隊伍。
還好捕食者之間沒有一個絕對強勢的頭領，如果有這樣一隻野獸，強行壓制住捕食者的進食**，攢夠數十隻的數量再發起攻擊，孫旭就只能嘗試一下，自己的隊伍能不能跑得贏捕食者。
一切都好像昨天下午的重複。捕食者不知疲倦地跟隨，聚集，然後攻擊，孫旭四人緊緊靠在一起，在捕食者沒有進攻的時候，盡可能地趕路，而一旦捕食者發動進攻，就要用比上一次更為兇猛，更為狠辣的招數將捕食者擊潰，讓它們的進食**暫時屈服於對死亡的恐懼。
就在孫旭以為，這樣的戰鬥會一直持續到他們完成任務之後，再次退到距離基地50公里以內時才會休止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一直遠遠吊在他們身後數百米的捕食者，居然停下了腳步！
捕食者們聚攏在一起，咆哮著，嘶吼著，卻再也不肯向前踏出一步。彷彿前面有一條無形的界線，阻擋了捕食者繼續前進。
捕食者不再繼續跟隨，孫旭的心情卻沒辦法放鬆下來。能夠讓捕食者面對著鮮美的食物，都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前面會有些什麼東西？
「小遠，確認一下我們現在的位置。」孫旭持著霜之哀傷，謹慎地望著四周，防備著可能存在的危險。他的身體對於可能受到的直接威脅，會有一種敏銳的直覺，不管是瞄準的槍支，還是捕食者的爪子，只要可能傷害到他，就會有一種感覺。但要判別一個地區是不是會存在危險就力有未逮，不然的話，孫旭在剛剛進入荒野的時候，寧可放棄這次任務也要掉頭返回基地。
聶遠掏出地圖，比對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地貌，又用指北針確定了方位，回答道：「旭哥，我們現在離任務公告上指明的地點，還有不到五公里的距離，就在那個方向。」
聶遠一指前方，孫旭心中就是一緊。聶遠的手指的方向，與他們現在所立的位置，還有身後駐足不前的捕食者，正好處在一條直線上！那個令捕食者畏懼不敢前進的事物，就是他們此行的目標？
「原地休息兩個小時，然後繼續前進。」孫旭沉聲說道。既然暫時沒有看到迫切的危險，還是把身體調整到不錯的狀態，再繼續前進為妙。
並不需要再走五公里那麼遠。繼續前進的孫旭四人，在走出兩三公里，翻過一道幾十米的土丘之後，就看到了令他們不自覺屏住呼吸的景象。
在遠住的地平線上，一個看起來比起它不遠處的一座村莊還要大上幾分的東西，正平鋪在地面上，並且略微凹陷下去。在兩公里的距離上，孫旭只能看到一片的黑紅相間的顏色，與周圍黃色的土地格格不入。就好像大地上生出了一個巨大的瘡疤，健康的皮膚正在潰爛的那種感覺。
孫旭舉起望遠鏡，看著遠處的景象，持著望遠鏡的手開始顫抖起來。他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或者說，他能夠知道那個東西的來歷。
巨大而分節的黑色甲殼，覆蓋在大地上，還在有節奏地緩緩起伏，彷彿正在呼吸一般。在每一片甲殼的邊緣處，有暗紅色的光芒，隨著甲殼的收縮緩緩亮起，又隨著甲殼的舒展暗淡下來。
被甲殼覆蓋的大地稍微凹陷下去，形成一個低窪地帶，但窪地的內部也並非一成不變的平緩地形，而是有著一道道覆蓋著更加細密甲殼的突起，彷彿巨型蜈蚣的脊背那樣，在窪地裡縱橫交錯，擋住了孫旭的視線。
看著眼前的景象，孫旭就想起了四個月以前。那個從天而降的巨大夢魘，同樣有著收縮起伏的黑色甲殼，邊緣處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在他們所有人的腦子裡，硬生生塞入一段信息，自稱為播撒者的那個東西。
就是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外星生物，一夜之間，將人類的文明秩序與發展軌跡全部打破，將所有人，還有更多的地球生物，硬生生拉扯到一條比拚進化速度的死亡之路上，沒有人知道它們這麼做的目的所在。
四個月。數以十億計的人類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進化死去，再也沒有一處安全的家園，所有人都要為了簡單的生存下去，苦苦掙扎。拜它們所賜，孫旭從一個每天朝九晚五的辦公室白領，蛻變成一名身背巨劍，漠視生死的戰士，就連在夢中都在與捕食者進行戰鬥。
孫旭還曾想著，終有一天，他們可以將捕食者全部清除，大地上再也沒有無處不在的危機。隨後，不管那些勢力之間如何打生打死，他只需要找到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就可以享受安安靜靜的生活。
但是顯然，外星生物不打算讓地球上的任何生命能夠輕鬆得活下去。它們並沒有離開。播撒者噴發出的無數紅色球體，釋放出的煙霧覆蓋了整個地球，讓人們開始了飛速進化。那麼這個出現在大地上的醜陋瘡疤，又想搞出些什麼事情？
孫旭深吸一口氣，握緊霜之哀傷，向著遠處的怪物走去。他要到近前去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但走了沒有幾百米，突然有一股絕大的恐懼降臨了孫旭的心靈。彷彿有一個聲音在警告著孫旭，不允許繼續向前走，否則一定會遭受比死亡還要可怕的事情。突如其來的恐懼，彷彿有一雙無情而冰冷的手，捏住了孫旭的心臟，令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再看向身旁，林悅、聶遠、聶飛無一不是臉色蒼白，連向前邁出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孫旭現在明白，為什麼捕食者會在五公里之外，整整齊齊地停住了腳步。不知是什麼原因，他們可以比捕食者多前進一半的距離，但到了這裡以後，就再也寸步難行。
林悅三人只會感覺到莫名的恐懼，但孫旭身具精神力異能，他能夠理解這種力量，強大無比的精神力，既可以像最初那樣，硬生生地將信息插入人的腦海，也可以像現在，只是通過無形的威壓就使人無法反抗。
孫旭無法想像，要經過怎樣的進化，他才能夠擁有這樣的精神力量。現在自己腦中的那點可憐的精神力，在這種級別的威壓面前，就好像一碗水之於一座湖泊。
他現在可以用這一碗水玩出一些花樣，潑灑開來可以浸濕一方地面，裝進水槍可以射出水箭，燒開以後能夠變成一團蒸汽，但再怎麼變，這也只是一碗水。
但是一座湖泊，可以微波粼粼，可以驚濤駭浪，可以生化魚龍，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只是那廣度與深度，都能夠吞噬一切。
孫旭深深畏懼於這種力量。與第一次面對從天而降的播撒者時不同，那時他只無法理解那種存在，除了仰望與聽天由命，沒有任何其他想法。但現在，他掌握了一點力量，才深切認識到對方擁有著怎樣可怖的實力，這種天淵之間的差距使他敬畏，令他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