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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抵死纏綿夜夜歡 第156章 提條件 文 / 郁菲

    第156章提條件

    赫連燁含著她的唇,手輕鬆地撥掉她身上的阻礙。

    身體似快要燃燒殆盡,心底卻空落落的,她好像遺忘了什麼,可是到底遺忘了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極力想抗拒不斷沉醉的心。

    凌小染狼狽的想躲開這樣的熾熱,她的心很空很空,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她睜開雙眼,水眸裡儘是迷茫,看著男人在自己身上肆意撩拔,她又閉上雙眼,承受著他在她身上製造出的一波又一波熱浪。

    赫連燁強忍著身上已經蓄意待發的堅硬,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別動。」這個折磨人的小妖精,再動下去,他可要將她生吞了。喔……她的腿用力一扭刮到他的堅硬,一股強烈的刺激賁發而出,讓他差點忍不住了。

    不行,他要她為他瘋狂。

    赫連燁鬆開控著她後腦的手,迅速扒掉自己身上濕透的衣服,輕握她的腰側,下身在她腿間慢慢動起來。

    他的大掌不饜足地一直反覆揉搓著她的雙峰,撩撥得她的櫻桃俏立嬌挺,脹得生痛。她已經虛弱得只能軟軟地貼在他身上,隨著他的搖擺而上下起伏,腿間被他的堅硬慢慢摩擦,體內被一股奇異的熱浪佔領,慢慢由腹間橫掃全身,熱熱的,躁躁的,麻痺了全身的神經。

    不行,她不能沉溺,這是不對的。

    一股微弱的聲音在大腦裡迴旋,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大到她無法再忽視,她微微睜開緊閉的雙眼,透過濛濛霧氣,是誰正憂傷的望著她?

    不,她狼狽的移開視線,看著赫連燁沉醉的俊臉,她想,眼前這個人才是自己愛的,她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歡上他,可是真的能跟他做下去麼?

    為何看著他時,她腦海裡越來越清晰的影子會是玄羽?

    不可能!她固執的閉上雙眼,她為什麼要對玄羽產生愧疚,他殺了他們的孩子,斬斷了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她與他應該是再也不相干了。

    凌小染不斷的說服自己,可是身體卻再也無法承受,她猛然推開他,在他錯愕的目光下,她迅速跳進溫泉裡,將自己赤裸的嬌軀掩蓋在晃蕩不停的水波中,濺起的水花直潑向尚還沉醉在**中不可自拔的赫連燁臉上。

    赫連燁被她濺起的水花徹底驚醒了,他錯愕的看著游得遠遠的凌小染,啞聲道:「凌凌,為什麼?」

    凌小染將自己沉入池水中,為什麼?她也想問自己為什麼,都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她為何不能繼續下去?

    珠簾猛然被人掀開來,一道頎長的身影急步衝了進來,激動的道:「陛下,您跟她囉嗦什麼,直接抓上來圈圈叉叉再說。」

    來人正是韓辰宇,他本來是守在屋外的,可是見赫連燁進去那麼久,他有些擔心赫連燁的安危,所以偷偷進來,結果剛走到門邊就看到屋裡正在上演活春宮,他是進不得退不得,於是就理所當然的蹲在門口偷看。

    可是由於角度的關係,他並沒有看到凌小染,只看到赫連燁激動的脫衣服,他跟著赫連燁這麼多年,鮮少看到他對哪個女子這樣衝動,所以看到凌小染推開他,一頭扎進水裡,就忍不住衝出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赫連燁快速拾過一旁的衣服蓋在自己身上,臉色陰沉沉的瞪著韓辰宇,低喝道:「誰讓你進來的,不想活了,給朕滾出去。」

    韓辰宇在他殺氣騰騰的目光逼視下,全身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寒噤,一邊退出去一邊道:「臣罪該萬死,陛下恕罪。」

    待韓辰宇退出去後,赫連燁滿臉的怒火瞬間被痛苦掩蓋,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離自己遠遠的凌小染,見她滿臉掛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他驚慌道:「凌凌,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原來你是完夏國的儲君,難怪!」凌小染苦笑一聲,接著道:「我曾經還自以為是的想要去山中找你,我想萍水相逢的你總不至於算計我什麼,原來是我太天真了,孟長卿,不對,該叫你完夏國陛下才是,將別人玩弄在手心的滋味怎麼樣,是不是特別爽啊?」

    「凌凌,我不許你這樣說我,我從沒算計過你什麼。」赫連燁心痛的道,他無法接受她眼中的嫌惡。

    「好,或許山中時你沒算計過我,但是在別院時,你敢說你沒有?你明明知道我……」凌小染氣得哽氣咽聲,她狼狽的閉上雙眼,將眼底湧起的淚意逼回心底,「你敢說不是你指使的?你不就是想拿我跟玄羽提條件麼?」

    赫連燁慌亂的看著她,他無法辯駁,因為事實確然如此,他帶走凌小染就是想跟玄羽談條件,可是下媚藥一事,確實不是他指使的,可是他能怎麼解釋,他沒約束好身邊的人,才讓她受了莫大的委屈。

    「凌凌,忘了從前的一切,我們重新來過行嗎?」赫連燁幾乎是低聲下氣的哀求道,這三年來,他無時無刻都在想她,他以為他們這一輩子都沒法再見,可是老天聽到他的心聲,睜開了眼,給了他機會,他們卻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不。」凌小染淒惶的搖了搖頭,臉上水光一片,「自你幫著玄羽滅了鳳詡,我們之間就再也不可能了,長卿,你早已不是我眼中那個無慾無求的孟長卿了。」

    赫連燁倏然撐大雙眸,他看著她,眸中掠過痛苦,無奈,悔恨的神色,他踉蹌著站起身來,道:「凌凌,你真的已經不愛我了嗎?」

    「我從始至終愛的都是在山中的那個孟長卿。」凌小染心酸的閉上雙眼,不想看到他狼狽沮喪的模樣,她無法容忍愛情裡有算計與欺騙,或許一開始她的動心就是一個錯誤。

    赫連燁高大的身軀顫了顫,彷彿將要傾倒的一座山,他深深的凝望著她,痛惜道:「再給我一個機會不行麼?讓我們將過去的一切都拋開重新再來過不行麼?」

    凌小染雙手使勁的掐著自己的大腿,才能控制住自己哭出聲來,她看著他,冷靜的不帶一絲感情的道:「長卿,如果換個角度,你會再給我機會麼?」

    赫連燁被她的問題問住了,如果是他,大概也無法原諒她對自己的算計與欺騙吧,他的身形晃了晃,最終艱難的開口道:「我明白了,明天,我會讓韓辰宇送你回大玄。」說完再不停留,轉身大步離去。

    珠簾碰撞的清脆聲在寂靜的屋內響起,凌小染強忍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孟長卿,對不起,我無法接受你,只要看到你,我就會想起曾經那些無法遺忘的傷害,咱們就此別過吧。

    淚水像是天上的無根水,撲簌簌落入水中,盪開一圈圈漣漪,凌小染猛然伸手捧起一捧水潑向自己的臉,一時間,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溫泉水。

    阿碧拿著衣服走進來,正瞧見凌小染怔怔的待在水中,她輕聲喚道:「凌姑娘,公子吩咐奴婢來侍候你更衣。」阿碧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讓凌小染有些莫名奇妙,但是哭也哭過了,她就該振作起來,於是劃著水游過來。

    阿碧見她並沒有因為受了陛下的臨幸就傲慢起來,心裡因剛才那種惡劣的態度升起膽怯也消了不少,她看著凌小染身上青紫的吻痕,俏臉羞得通紅。

    「姑娘真是好福氣,恰好遇上陛下微服私訪到韓府,這份榮耀可是尋常姑娘幾輩子都盼不來的福份,姑娘可要好好珍惜啊。」阿碧一壁幫她穿衣,一壁拿著羨慕的語氣說道。

    凌小染睨了她一眼,也不說話,她與孟長卿之間的事不是一言一語就能說清楚的。

    阿碧見她不說話,抬頭看了她一眼,瞧她眼眶紅紅的,以為她是喜極而泣,又道:「姑娘能蒙得盛寵,真是可喜可賀,公子剛才還說,要給姑娘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將姑娘風風光光的送進皇宮,姑娘現在可是娘娘了,自然是要喜極而泣的……」

    凌小染聽著她話裡話外都是羨慕,心裡煩躁極了,誰說她跟孟長卿做了,又見她那趨炎附勢的嘴臉,不耐煩的道:「我沒跟他上床。」

    啊?!阿碧瞪著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她在說什麼,凌小染也懶得跟她解釋,從她手裡拿過腰帶繫上,穿上繡鞋往外走去。

    韓辰宇被赫連燁趕出去後,就一直站在門邊等候,瞧見赫連燁出來,他慌忙跪下,請罪道:「陛下恕罪,臣知錯了。」

    赫連燁此時心情本就鬱悶到頂點,又碰上韓辰宇這等不識眼色的蠢材,氣得半死,想到他竟然敢偷看他們,他就怒從心頭起,一腳踹過去,將韓辰宇踹歪倒在地,韓辰宇連忙爬起來跪好。心裡直痛罵自己,要偷看就偷看,做什麼熱血沸騰的衝出去,然而現在後悔也晚了。

    「該死的東西,你仗著朕的寵愛就越發的無法無天了,竟然連朕的房事也敢偷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赫連燁將一腔的怒氣全發在韓辰宇身上。

    若是往日,他會一笑置之,只當他荒唐了,可是今日他卻無法容忍,凌凌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恨不得將她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可是韓辰宇這東西竟然敢偷看,一想到他會看到凌小染的光/裸的身子,他的怒氣就連升三級,直想殺了他才解氣。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韓辰宇知道自己這下真的是踩到老虎尾巴了,拚命磕頭求饒,自己的榮耀就是赫連燁的一句話,他說讓他完蛋,他就得完蛋,要是能逃過此劫,他再也不幹這種蠢事了。

    赫連燁探下身子,威嚴的氣勢像一座山一樣直壓下來,他附在韓辰宇耳邊,眼眸危險的瞇起,他問道:「告訴朕,你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不該看的?韓辰宇一下子反應過來,他全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寒噤,連忙道:「沒有,微臣什麼也沒看見,只是聽到陛下的話,才衝進去的。」打死他他也不敢說自己從頭看到尾,除非他真的不想要命了。

    赫連燁輕輕的鬆了口氣,他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道:「若非看到你父親為救朕送了自己的性命,朕絕不饒你,起來吧,陪朕去喝一杯。」

    韓辰宇摸了摸腦門上的冷汗,訥訥應了聲是,直到赫連燁從他身邊走過,他才喘了聲粗氣,他總算逃過這一劫了,後背上已經驚起一層密密匝匝的冷汗,屁顛屁顛的跟在赫連燁身後離去。

    酒過三巡,赫連燁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心好過一點,反而隨著酒精的麻醉越來越清醒,他看著對面拘謹的韓辰宇,知道他是因為剛才自己那一嚇,所以此時無法放開,他也不提剛才那一茬,道:「辰宇啊,朕這心裡悶得慌。」

    他本是一個不多話的人,情緒也很少外露,可是心口的疼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想找個人訴說心裡的苦悶,而這個人唯有韓辰宇最合適。

    韓辰宇的心微微一顫,說實話,他知道太多有關赫連燁的秘密,而這些秘密讓他無法對外人說,只能爛在肚子裡,可是有誰能知道這種懷揣著巨大秘密的痛苦?他不僅要擔心自己哪天會不會說漏嘴,還要擔心陛下哪天不高興將自己除之而後快,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當陛下的傾訴的對象。

    可是縱使他再不願意,他還是得聽著,誰讓赫連燁是能掌握他生死的人,「陛下,你有什麼心事,就跟臣說吧,說了你心裡就舒暢了。」

    韓辰宇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在心裡直抽自己嘴巴子,都是自己惹的禍,他本想找個女人討赫連燁歡心,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他反而將自己兜進圈子裡了,唉,這臣子難做啊。

    一邊要揣摩上意,一邊還要組織語言,千萬不能說錯一個字。

    赫連燁搖了搖頭,這一次卻是什麼也沒說了,只是一個勁的喝悶酒,韓辰宇怕他在他府上喝出個好歹來無法交待,只好拚命的勸著,結果勸著勸著,自己也猛喝起來。

    月上中天時,兩人在院子裡喝得酩酊大醉,阿碧阿紫尋來時,看著兩人喝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都嚇了一跳,連忙喚人來將兩人扶回房裡。

    只聽赫連燁喃喃低語著,阿碧阿紫面面相覷,細聽之下,卻聽見他低聲喚著:「凌…凌……,凌…凌……。」

    凌小染並沒有被送回芳香院,而是讓阿碧迎到一間裝飾奢華的廂房裡,她剛走進去,阿碧就將門合上,隔著門傳來落鎖的聲音,她心裡驚疑不定,連忙道:「阿碧,你鎖著我做什麼?」

    原來阿碧剛才扶著韓辰宇回去,韓辰宇曾清醒了一下,讓她把小凌送到陛下的房間去,韓辰宇陪著赫連燁喝了一晚上的酒,他的嘴雖嚴實沒有吐露任何話,但是經過他多年學來的察言觀色,他知道赫連燁在乎什麼,不就是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姑娘,從他聽壁角與赫連燁心痛的反應看來,兩人似乎是舊識。

    所以他大膽揣摩上意,將凌小染送去了赫連燁房間,他倒不是想讓兩人生米煮成熟飯,而是感覺這兩人之間似乎有很深的誤會,鎖在一個房間裡,至少兩人都沒有逃避的地方,也好將彼此的心結打開。

    他雖是好心,結果不知道自己再一次好心干了壞事。

    阿碧在屋外道:「凌姑娘,你已經是陛下的人了,陛下醉酒需要人侍候,奴婢怕她們粗手粗腳的弄痛了陛下,所以還請凌姑娘紆尊降貴,照顧陛下一晚。」

    凌小染氣得猛翻白眼,她瞪著緊閉的門扉,怒道:「阿碧,開門,否則等我出來,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經歷過溫泉一事後,她無法再坦然的面對孟長卿,他們之間該有多尷尬啊。

    「姑娘,奴婢是為姑娘好,這樣的榮幸是別的女子求都求不來的,你就接受了吧,明天奴婢再來接姑娘出去。」阿碧並不受她的威脅,又是那種她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語氣,她氣得半死,如果不是一門之隔,她真想狠狠的揍她一頓,讓她再三拿言語侮辱她。她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她不攔著她,幹什麼口口聲聲都是一副她撿了狗屎運的語氣。

    「阿碧,快開門。」凌小染拍打著門扉,試圖表達自己的怒氣。

    阿碧嘻嘻笑了兩聲,沒再開口說話,只聽腳步聲漸行漸遠,凌小染氣得半死,卻又拿她無可奈何,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向屋裡走去。

    隔著描有青竹的屏風,她隱約能看到床上斜躺著一名白衣男子,她的腳步頓時止住,沒再上前一步,命運真是會捉弄人,她以為他們再不會相見,可是卻陰差陽錯的讓她到了完夏國,更成了入選的秀女,命運如此安排真讓人沒有話說。

    若說他們無緣,結果無處不相逢,若說他們有緣,卻又處處錯過彼此,他們的愛情就是這樣,她的愛情來得太早,他的愛情來得太遲,錯過就無法再來過。

    可是錯過也就罷了,命運偏偏還讓他們拖泥帶水的,無法斷得乾乾淨淨,她順著屏風坐在大理石地板上,仰頭看著屋裡的鎏金壁燈,腦海裡閃過他們初識的情景。

    此時想來,當時一頭紮下去的自己真是天真,如果那日她沒有與玄羽置氣,她也沒有迷路,他們是否就會永不相識呢?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比現在好,她不會傷心,不會失望,更不會難過,凌小染抱著雙臂,將頭埋在臂彎中,突然就想到玄羽。

    這些日子以來,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想他,她還記得自己受了風寒那日,她隱約聽到他要去長阪坡。她歎息一聲,她本來已經改變主意,不想去長阪坡,可是最後他還是為了她義無反顧的去了。

    想起來,玄羽這些年來對她極好,除了打掉她的孩子,他對她可謂是用心到了極點,可是她想不通,他明明也那麼喜歡那個孩子,明明也很期待他的到來,為何最後還是逼她喝下了墮胎藥?

    細細一想,她才發現自己忽略了很多疑點,如果玄羽真的是利用她,為何在他奪得皇位時,沒有當場殺了她,如果玄羽真的恨她肚子裡他所謂的孽種,為何他逼她喝下墮胎藥時,他看起來比她還絕望?還有夜鶯這些年不斷為玄羽說好話,為什麼?

    夜鶯從來不會為任何說好話,而且她那麼討厭玄羽,可是自從她搬進皇宮後,夜鶯就時常在她耳邊說玄羽這樣為她好,那樣為她好,直到一日夜鶯將一件輕如蟬翼的披風交到她手上,在偶爾一次聽壁角下,她得知那件與華服相比毫不起眼的披風竟然價值一座城池時,她不得不深思玄羽為何對她這麼好。

    可是那時她的心被仇恨蒙蔽,她以為他之所以對她這樣好,是因為心懷愧疚。

    「嘔。」正當凌小染要想出個所以然來時,屋內傳來動靜,好像是赫連燁的聲音,凌小染頭偏向屏風對面,卻見赫連燁在床上扭動著,她有些擔心,站起來向屋裡走去。

    赫連燁胃裡難受極了,他從沒有喝得這樣醉過。曾經做鎮南王時,他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後來成了皇帝,他更需要清醒著,皇宮裡的暗箭防不勝防,稍有差池便會賠上性命,再後來他已經養成習慣,不再沾染酒類迷失神智的東西,可是今天,他想一醉方休。

    可是即使是醉,他心裡也是清晰的疼痛著,他知道她進了屋,也知道她在屏風後坐下,她竟然可以絕情到同處一室不進來看他一眼,他不是不難過的,可是難過有什麼用?

    他呻吟一聲,她不願意再接近他,那麼便讓她看著自己脆弱的模樣吧,就算是同情與憐憫,他也想要再靠近她。

    凌小染走近赫連燁,見他額上冷汗直冒,臉色蒼白如紙,她焦急的衝過去,扶起他道:「長卿,你怎麼樣了?」

    赫連燁半睜開迷糊的眼,雖然思想還是清醒的,可是感官與知覺卻已漸漸麻痺,她關切的面容模模糊糊的映入眼瞼,他心緒翻湧,她終究還是捨不得他難過的。

    「我…想吐。」吐字剛完,凌小染連忙放開他,從一旁找了個痰盂過來,急道:「你要吐就吐這裡面。」

    赫連燁本已是強忍住胃裡翻湧的難受,此時終於忍不住狂吐起來,凌小染看他吐得嘔心瀝血,擔心的道:「怎麼喝這麼多酒?」

    隨著赫連燁的嘔吐,屋中本已酒氣薰天,現在又和著一股酸臭味,凌小染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推開他,她記得在山中那一日,他不顧自己白衣上的點點污跡,給她燒水洗腳。

    如今她所做的還不及他的百分之一,她又怎能露出嫌棄的表情來呢。就當是她將欠他的都還給他吧,從今往後,他們彼此就誰也不欠誰的了。

    赫連燁吐完,又躺回床上去了,凌小染去屋中一角的三角架上拿起白巾子浸了水,又走回來替他擦拭嘴角跟額頭,聽著他低低的呻吟,她輕蹙眉頭,斥道:「不能喝乾嘛喝那麼多,回頭還是自己遭罪。」

    她見他額發凌亂的披散在頰邊,伸手過去想替他撫到耳後,手伸到半空中,又縮了回來,她歎息一聲,站起來打算將屋裡的狼籍清理一下,腳還沒有邁出去,赫連燁已經抓住她的手。

    「凌凌,別走。」赫連燁聲音沙啞的道,半睜開眼睛將她望著。

    凌小染回頭望著他脆弱的模樣,心頭狠狠一抽,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她看著他,心底那處柔軟因他而疼痛著,她想,明日一別,他們再見已無期,就當是做最後的告別吧。

    她重新在床邊坐下,溫柔的斥道:「怎麼喝這麼多酒,以後可不許再這樣喝了,酒最是傷身體了。」

    赫連燁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他喜歡聽她這樣柔聲訓斥他,見她向自己妥協,他耍賴的道:「那你監督我,以後要是我再喝這樣多的酒,你就罰我可好?」

    凌小染避開他希翼的目光,低垂下頭,半晌才絕決的道:「長卿,沒有以後了,明天…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失望像一張巨大的網籠罩著他,讓他透不過氣來,他看著凌小染絕決的側影,心頭大慟,他悲傷的合上雙眼,有什麼比失去她更讓人絕望?

    「凌凌,我……」

    「長卿,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出爾反爾的人,你答應要放我走的。」凌小染一句話將他未出口的話全部堵了回去,她心裡還有很多疑問,她必須回大玄去找到答案。

    赫連燁聽著她絕決的語氣,仗著喝了酒,他騰一聲坐起來,將凌小染扯進懷裡,心痛的道:「凌凌,我後悔了,我後悔了,我不放你走。」

    「長卿,莫要讓我恨你。」愛情不在,她心裡對他至少還有友情,他不要逼她對他連友情都不剩。

    赫連燁聽著她的話,彷彿全身力氣都被人抽乾似的,他頹然倒回床榻裡,滿心的絕望鋪天蓋天的襲來,他一臉灰敗,想著三年前自己初次見到她。

    她赤著足,從梨花中翩然而來,就像花之精靈,美的不像真實的,只一眼,他就認定了她,可是塵世的紛紛擾擾終究是將他們之間那單純的情感變得複雜。

    他用了一眼愛上她,用了三年時間都沒有忘掉她,愛情就是如此不可理喻。他想這輩子,他最後悔的就是將她推回玄羽的懷抱,可是老天又給了他機會,讓他們重逢。

    赫連燁看著凌小染的側臉,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他不會放她走,絕不放她走。這一生,她除了他,誰都不能愛。

    凌小染見他已經沒什麼事了,緩步走到桌旁坐下,托著腮再也沒看赫連燁一眼。

    兩人再也沒有交談過一句話,燭火偶爾跳躍一下,發出辟啪的聲響,凌小染看著漸漸暗淡下去的燭光,望向窗外,不知何時,天已大亮。

    此時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凌小染走起來,還未跨步出去,身後傳來赫連燁沙啞低沉的聲音,「凌凌,我會讓韓辰宇送你離開,今後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凌小染腳步頓了頓,想要回頭再看他一眼,最後終是沒有回頭,淡淡的道:「謝謝,後會無期。」

    凌小染快步走到門邊,見到阿碧意味深長的臉時,她心底的怒火又竄了起來,她不喜歡被任何人強迫她不想做的事,她站在阿碧面前,冷冷的道:「阿碧,總有一天你會為你的自作聰明付出代價的。」

    阿碧全身顫了顫,她抬頭望著凌小染,凌小染卻再也沒有看她一眼,目光隱隱落在風雲驟起的天邊,屋裡傳來赫連燁的聲音,「去把韓辰宇叫來。」

    阿碧柔柔的應了一聲,帶著莫名的膽顫心驚,急步向前廳走去。

    韓辰宇早就在前廳等著阿碧來,他心想自己算是幹了一件大好事,不知待會兒赫連燁見了他會怎麼誇獎他,阿碧如願的來了,可是卻沮喪著臉。

    「阿碧,怎麼了,一大早就垮著個臉,是不是陛下那邊……」韓辰宇現在就像是受驚的小白兔,一見阿碧的神色,直覺就是莫非自己拍馬屁又拍上馬腿了,他不會總這樣悲劇吧。

    阿碧連忙收斂了心思,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公子,陛下叫你去呢。」

    韓辰宇立即喜滋滋的去了,阿碧在他身後欲言又止,良久才喃喃道:「公子,您自求多福吧。」

    韓辰宇來到廂房,四處瞧了瞧,都沒有瞧見小凌,繞過屏風,就見赫連燁倚在床柱上,低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麼,看這模樣,他心裡咯登跳了一下,連忙走過去行了君臣之禮,道:「陛下喚臣來有何事?」

    赫連燁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辰宇,送她離開。」

    韓辰宇驚愕的看著赫連燁,吱唔道:「這……」

    赫連燁瞪了他一眼,嚴厲的道:「辰宇,別在朕身後搞什麼小動作,朕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又見韓辰宇畏懼的神色,他接著道:「不過這次,朕希望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韓辰宇被赫連燁捉磨不定的語氣弄得一頭霧水,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揣測赫連燁的心思,遂道:「陛下的意思是……」

    「朕只要她。」赫連燁淡淡的道出一句無比堅決的話,是的,他只要她,不管是用什麼卑鄙手段,他要將她禁錮在身邊一輩子。

    韓辰宇連忙點頭,「是,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赫連燁出了廂房,他倚在廊柱上看著紫薇花下的凌小染,半晌才踱步過去,溫聲道:「凌凌,我吩咐辰宇下午就送你走,既然要走,總不吝嗇於陪朕吃頓飯吧。」

    凌小染回頭朝他展顏一笑,柔柔應道:「好。」興許這輩子她再也不能見到他,就算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告別吧。

    赫連燁失神的望著她如雨後初霽的笑容,想將這一刻的她永遠銘記在心裡,倘若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再次算計了她,她肯定會一輩子都不原諒自己。

    一頓飯,韓辰宇做陪,但是三人都吃得索然無味,赫連燁有赫連燁的心思,凌小染有凌小染的心思,而韓辰宇也有自己的苦惱,瞧赫連燁對凌小染的慇勤,自己怕是要擔個罪名了。

    自古帝王便擅弄權術,只是沒想到赫連燁最後會算計到凌小染頭上,他雖然跟凌小染認識不過一日,相處的時間也不過短短的一段路,可是他知道,依凌小染的性子,她若是知道赫連燁算計他,怕是死也不會再愛上他。

    好不容易吃完這頓飯,日已西移,赫連燁想將時間無限的延長,可是終是到了離別的時候,他偏頭看著凌小染,道:「凌凌,此別後會無期,辰宇,送她走吧。」

    凌小染點了點頭,臉上浮現一抹離別的愁緒,她看著赫連燁,緩緩道:「長卿,珍重。」

    說完站起來,大步向外走去,韓辰宇連忙向赫連燁行了告退禮,跟上她,臨出門前,他回頭看著赫連燁,只見他全身都籠罩在一股莫名的哀愁中,他搖了搖頭,急步追上凌小染。

    赫連燁終是沒忍住抬起頭來看著凌小染絕決的背影,他心底企盼她會回頭來看他一眼,只要看他一眼,他或許就會真的放她離開,然而直到那道身影翩然消失在院門處,她都沒有回頭。

    他心底苦澀的同時,又升起一股莫名的恨意,凌凌,縱使我們彼此折磨,我也要將你牢牢的禁錮在身邊,等著,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到那時你會以一種嶄新的身份面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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