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一百四十五章怒火熊熊 文 / 樣樣稀鬆
林大猷父子刺探完情報,順利返回。雖然特勤隊精心設置的陷阱、地雷沒派上用場,可也解決了黃歷等人的心病。這四個人確實是來投奔的,而不是鬼子派來的漢奸。
余成志雖然是本地人出身,到底離開家鄉有段時間了,所掌握的情況不如林大猷等人全面而細緻。經過長時間的交談,黃歷、沈棟對周圍村鎮的狀況有了深入的瞭解,不亞於得到了幾個情報員。
根據最新得到的情報,特勤隊又開始了一輪新的行動。此次行動,由黃歷等六名狙擊手向三個方向展開,進行巡邏狩獵,牽制並引起敵人的錯覺,使敵人進行錯誤的調動。而特勤隊大隊將在三天後向另一個方向急進,襲擊門頭溝煤礦。
在許多情況下戰地的情勢經常是撲朔迷離的,既不知人、時、地、事物,也不知情勢的發展與變化,為了確保情勢有利,獵殺敵人重要關鍵人員是一個釜底抽薪之計。因此,以指定區域進行自由獵殺便成為有效的作戰模式,以狙擊小組在指定區域內進行獵殺往往會受到莫名的奇效。
空中飄浮著白色的雲朵,在遠方的山林之上,形成棉花似的蓬鬆輕柔的波濤。大自然的呼吸是那樣純靜、清新,混和著嫩葉的芳甜。遠處的山脈象一面沉鬱的高牆,山林和縷縷冒起的炊煙盡在眼中,那是多麼幽雅神秘的地方,又是多麼的熟悉。
黃歷、程盈秋在所配嚮導林保根的帶領下,一氣向東走了十幾里路。他們選擇的多是偏僻道路,避免被人發現。直到黃昏時分,才接近了山林的邊緣。
「再走七八里路,便能看見陳村了。」林保根指著前面說道。
「我們不能進村休息。」黃歷仔細看了看周圍,遠處的山坡上似乎有炊煙升起,「去那邊,如果合適,晚上在那裡宿營。」
三個人又走了一段路,黃歷忽然抬手示意兩人小心警惕,他舉起了槍,通過瞄準鏡仔細觀察著。前面的大石旁躺著一個人,一動也不動,周圍卻沒有什麼異常情況。黃歷讓程盈秋和林保根留下掩護,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大石頭,來到跟前一看,卻是一個死人,從蒼白的面孔上看,這人不過二十歲左右,穿一件對襟的短黑褂子,當胸被打進一槍,一灘黑血乾涸在地上,看樣子已經死了一天多。
黃歷皺著眉頭警惕的四下觀察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現什麼別的情況,招手示意程盈秋和林保根過來。
「這附近有鬼子?」程盈秋皺著眉頭,看著屍體,輕輕搖了搖頭。
「看這血跡和屍體的顏色,最少是一天前發生的事情。」黃歷想了想,說道:「我們要小心謹慎一些,鬼子可能還未走遠。」
「那這個——」林保根指了指屍體,詢問般地看著黃歷。
「在那個土坑裡埋了吧」黃歷雖然不認識死者,但舉手之勞的事情他也並不在意,林保根是一片好心,他也就不必去做惡人了。
三個人草草將屍體埋好,便又向前走去。黃歷在前,程盈秋和林保根在後,形成了一個箭頭形的小陣式。走了約有一個小時,便能遠遠望見山坡上確實有兩座土房,黃歷觀察片刻,沒有發現危險,他示意程盈秋和林保根暫且停下,自己加快了腳步。
他還沒走到那兩座土房跟前,一個站在門前引頸張望的老婦人已經發現了他,遠遠就喊道:「兒啊,你回來了。」
黃歷被問得莫名其妙,也沒回答。等走到跟前,那老婦人才看清了他,立刻愕然失色,一隻腳退進門裡,張著嘴驚慌地看著他。
一身粗布衣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危險係數零。黃歷打量一眼,趕忙上前堆起笑臉說道:「老人家,您不必害怕,我是**的士兵,走迷了路,想打聽個道。再者,這天也快黑了,能不能在這裡借個宿。」
老婦人上下打量了他一陣,看他的樣子,聽他的說話不像個歹人,或者說根本也沒有膽子拒絕,有些無可奈何的微微點了下頭,說道:「原來是老總,住吧天黑了,再走也找不著地方住了。」
黃歷跟著老人進了屋,屋子很小,沒有什麼擺設,在黃昏的薄暗中,鍋灶、柴草便佔了很大的地方。
「老人家,給口水喝吧」黃歷和藹的說道。
老婦人從鍋後提過一個罐子,小心地給他倒了一碗水,說道:「老總,你喝吧,就剩個罐底兒了。」
黃歷一口氣把水喝完,擦了擦嘴說道:「老人家,這荒山野嶺的,就您一個人住嗎?」
老婦人被問得難過起來,歎了口氣絮叨地說道:「我男人死得早,我和兒子在這山上住,他是個獵戶,跟老總差不多年紀。昨天突然來了些日本兵,把他拉去帶路,現在也沒回來。我老了,腿腳眼神兒都不濟,連水都吃不上。我見天在門口望他,也不知他甚時回來。」
黃歷心裡一驚,立刻想起路上見到的那個被害的青年,忙問道:「你那兒子穿的什麼衣服?」
老婦人說道:「他穿一件對襟短黑褂子,老總,你遇見他了?」她說著露出了滿臉的希望。
老婦人的話完全證實了黃歷的猜想,他十分難過地看著這可憐的老太太,嘴張了幾張,終於沒有忍心告訴她。他低下頭黯然地說道:「沒有遇見,他也許走遠了,過幾天就會回來的。」說著他把罐子裡剩下的水倒進鍋便要去打水。
老婦人趕忙攔住他,說道:「水在溝底,要走三里多,老總您先歇會兒吧」
黃歷搖了搖頭,說道:「我給你打水,家裡有桶嗎?我給你擔一擔吧我後面還有兩個同伴,晚上也要在這裡住,麻煩您了,我幹點活兒算不得什麼。」
老婦人十分不過意的趕忙跑到隔壁屋裡,又找出一個罐子說道:「本來家裡有一對木桶,叫日本兵摔壞了,連個盛水的破甕也給打掉了底兒。」
黃歷走出屋子,先將程盈秋和林保根喚了上來。然後到院子裡看了看那對木捅,有一隻還能對付用,便找了一條繩子,綁了一下,又找了一根木棍,一頭挑上木桶,一頭挑上兩個罐子,順著老婦人指的方向下溝裡挑水去了。
等他把水挑回來,程盈秋和林保根已經點上了灶火,鍋裡「噗噗」的冒著熱氣,大米已經下鍋了。老婦人有些畏怯地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在忙乎。
飯做好了,白白的米飯端到了老婦人面前,她才不那麼害怕,起身從牆角的罈子裡撈了幾塊鹹菜,放在桌上,說道:「慢待老總們了,我兒子不在,要不能有肉吃呢」
黃歷輕輕歎了口氣,程盈秋和林保根不知道怎麼回事,照常吃飯,黃歷心情不大好,只吃了一碗便說道:「我吃飽了,老人家,您多吃點吧」
老婦人飯量不大,吃了一碗便不再盛了,她見鍋裡煮的飯很多,滿懷希望的說道:「嗯,很久沒吃過白米飯了,還能留些給他吃,沒準今天他就能回來呢」說完,又到外面張望起來。
「怎麼了,你怎麼吃得不多?」程盈秋疑惑地問道。
黃歷苦笑一下,將老婦人說過的話講了一遍,叮囑道:「先別告訴她吧,我就怕聽人哭了,心裡會更難受。」
程盈秋放下飯碗,皺緊了眉頭,林保根也沉默下來,他們都為這個老婦人而感到難過。
這個和善的老太太,一旦發現兒子死了的情景,作為一個年老的母親,她該是多麼傷心欲絕呀他們彷彿看到她坐在地下號啕大哭,但周圍沒一個人看見,也沒一個人聽見,以後只有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守著這間破房子,沒人替她擔水,也沒人替她下山買糧……
林保根捧了些乾草,鋪在地上,就算是三個人的床鋪上。三個人心裡難過,話也少多了,都心情沉重地躺在地上。程盈秋腦海裡翻騰不止,怎麼也睡不著。不知過了多久,老婦人也關上門回來了,盤腿坐在唯一的破木床上。屋裡黑暗起來。夜晚山谷裡的大風不時地扑打著破門,窗縫邊糊的破紙發出嗚嗚的悲鳴。老婦人不斷地歎氣,歎完氣又自話般地低聲念叨著。一會兒她擔心兒子晚上會不會挨凍,一會兒又擔心兒子會不會挨餓……
她既憤怒,又難過,心裡像點起一團火,該千刀萬剮的日本鬼子,從現在到將來,不知造了多少孽,真是罪惡滔天。無數的平民百姓喪生在日寇的屠刀下,無數家破人亡的慘劇在上演,殺鬼子,多殺一個鬼子,就會讓自己的心裡更好受一些。
現在程盈秋對自己的生命,已經有些無所謂了。心裡面卻有團火燃得越來越旺。只要我活著,就要讓災難深重的祖國和人民減輕一些痛苦,現在我的所作所為,並不是個人的行動,而是對百姓對國家的責任。我生於中國這片土地,也將死於這片土地。三尺之上有神明,如果我不是基於對苦難民族、祖國之大愛,如果我不堅持到底,奮勇抗爭,上天將滅殺我。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