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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卷 鐃歌列騎吹颯沓引王侯 第447章 蓮花 文 / 西風緊

    第447章蓮花

    此前賀季真進京,洛陽劉公圖拉攏他便將非煙相贈,季真一得到便是打定了將她轉贈的主意,故一路以禮相待;後來又到了劉安府上,劉安欲將她獻於晉王府,也沒將她怎樣。幾番輾轉到了晉王府,哪想得薛崇訓一見面就給辦了。薛崇訓此時發現她竟未經人事,驚訝意外之餘少不得言語舉止溫和了許多。她本就長得嬌|弱,眼淚再一下來更是梨花帶雨惹人可憐,薛崇訓不禁好言安慰,非煙抽泣只是無言。

    薛崇訓便說:「我定會善待你的。」

    非煙聽罷哽咽道:「你不會再將我送與他人?」

    薛崇訓愕然:「我好好的幹嘛要那樣做?」

    她有這種想法無非是親身經歷過,便說道:「我出身低賤又無名分,若是晉王手下有謀臣良將看中了我,你未嘗不會捨棄。」

    不料薛崇訓斷然說道:「那算什麼謀臣良將,既投我門下還盯著老子的女人,便是不忠不孝要他做甚?」

    這時非煙已停止了哭泣,問道:「任誰也不送?」

    薛崇訓笑道:「贈金銀玉器古玩字畫,我還送過隨身帶的玉珮和刀鞘,就沒幹過送女人的事兒。你既然進了晉王府,以後誰看上了也沒用。」

    非煙臉上一紅,低頭小聲說道:「皇帝呢?」

    薛崇訓哈哈大笑,毫無避諱地狂妄道:「皇帝來了也不甩帳。」

    非煙心道:常常聽人說起晉王打仗的事,果然是個武夫,不過此時他這樣的武夫和賀季真那些士大夫的無|恥比起來倒顯得順眼多了。她便嬌|羞地說:「妾身能得晉王如此寵愛,卻不知是哪世修來的福分。」

    她的態度比起剛見面那會兒已是截然不同,薛崇訓心下好笑,憐香惜玉不一定管用,真是該出手時就出手才行。不過面上倒也沒笑出來,反而一本正經地說:「你雖然長得漂亮,以前我卻沒有什麼愛慕之心,不過以為一個有名氣的歌妓而已。」

    非煙聽罷心說這人倒也奇怪,冷冷熱熱的,怎麼忽然又這般說話了?

    這時薛崇訓又道:「不過現在我卻發現你竟有蓮花一般的氣質。」

    恭維的話女人都愛聽,她果然好奇起來:「妾身和蓮花有何相似之處?」

    薛崇訓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靜植。」

    非煙細細一琢磨,出淤泥而不染不就是說自己出身青樓還是清白之身麼?薛崇訓說得委婉,卻讓人聽得十分受用。她輕咬了一下朱唇柔聲道:「晉王真是好文采。」

    這會兒她才想起來幾年前在洛陽就聽薛崇訓作過詩,當時以為出自幕僚之手,如今覺得他肚子裡確實多少有些墨水,要知道把詩賦用得恰當也有才學……只是非煙真沒見過文人像他這樣作派。

    ……果然薛崇訓說到做到,很快就讓人將非煙落籍到了薛家,安排了固定的起居飲食之所,還增加了一二十個歌妓,讓她平日教習,顯是長期留下了。

    她被賀知章送給了劉安,倒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劉安等宰相常常到親王國走動,便在薛崇訓面前提及了種棉花的事。薛崇訓也愛穿棉布衣服,特別夏天居家常服比較吸汗,他也知道這種「白氈」在後世只是百姓布衣,在這時卻價格不菲直逼絲綢,好像有利可圖。

    再說劉安在民生經營方面的見識和成就有目共睹,薛崇訓相信他的眼光和才能,所以也不細想就認可了此事。賀知章也不知與劉安怎麼著關係突進,也許是同出身洛陽官場的緣故,反正是平步青雲,到京不久就出任戶部侍郎,先管織造之事去了。

    政事堂幾個宰相或多或少要到親王國來,張說等來得少,劉安和竇懷貞卻是如進家門一般,幾乎天天都來走動。其間提到了周彬的事,周彬非法謀害官宦一家的罪狀,薛崇訓是親自過問了的,自然不能不了了之。竇懷貞在言語中試探薛崇訓的態度,因為周彬這人是薛黨一派的人,宰相也覺得要先問問才能治罪。

    薛崇訓琢磨了一會兒便說:「周彬所為十分惡劣,本應嚴懲按律治罪……只是那被害王家牽扯李隆基反黨,咱們如果因此嚴懲周彬,便是一個態度問題,謹防反黨死灰復燃。因此我認為不應具體追究此事,但也不能讓周彬肆無忌憚。不如讓御史台查查此人有什麼別的貪贓枉法,找個由頭降職罰俸。」

    竇懷貞立刻就拍馬道:「薛郎考慮周全,如此處置最為妥當。」

    事情的結果和宇文孝預料的毫無差錯,果然只是敲打。

    薛崇訓雖然在過問各種事務,但心思卻並不在上面,他現今最關心的還是朝廷的稅賦預算,至於種棉花謀利等事於大局顯然影響不大,劉安的鹽政都沒影響實質,鹽巴是天下人的必需品,何況區區棉花?

    自稅法改制以來實行兩稅法,徵稅主要以錢代替租調庸和實物,一年分夏秋兩次。現在夏稅已徵收得差不多了,朝裡正在預算各部用度,薛崇訓希望能削減其他費用而增加軍費。

    諸公同朝為官此時的黨政尚不嚴重,平時沒多大的矛盾,不過一到預算財政的時候還是會爭個面紅耳赤,各部爭取的錢多才能多辦事,自然不願相讓。

    薛崇訓要盡可能多地把財政向軍事傾斜,就得協調各部,得到他們的支持……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得到太平公主的首肯,有她點頭,其他阻力就簡單了。實際上現在的廟堂依然是二元政治,太平公主母|子雖是一家卻又關係微妙,父子尚是二元,何況太平和薛崇訓不同姓。

    於是他最近在大明宮也就走得勤了,除了和太平公主說國事,也扯一些閒事,畢竟是母|子之間。薛崇訓希望在言談之間說服太平公主支持自己的主張。他覺得母親自從信道家以來,好像心緒受了影響越來越缺乏積極進取之心,此時大唐周邊沒有太大的威脅,她對北方戰爭沒什麼熱情。薛崇訓一提到突厥事,要不了一會兒她就會岔開說別的,甚至家常小事。

    一日又遇到了這種情況,剛說沒幾句,太平公主就左顧而言他忽然問道:「聽說你新收了個東都來的女人?」

    薛崇訓只得怏怏道:「是。」

    太平公主笑道:「好像太瘦了一點,你有興致何必去要那風塵之人,不如選幾個體態豐腴的美人,能給我生個孫子是正事。」

    薛崇訓心下一陣驚詫:不就是收了一個歌妓,多大的事兒,母親連身材長相都清楚了?

    別看太平公主成日不出宮門,常常和玉清修那莫須有的仙法,耳目卻未蒙蔽,薛崇訓不敢輕視。

    太平公主又說:「我有四個兒子,最喜歡的還是你,且又是長子,你看哪家沒有子嗣傳人?這事不比突厥那邊的事兒輕,你可不能當耳邊風。你說與突厥人打仗,那得費多大的力死多少人才辦得成,再說不打他們就能威脅咱們長安了?而你給我生個孫子,也就是多找幾個女人的事,不是容易多了麼?」

    薛崇訓忙恭敬地說:「兒臣謹遵母命,回頭就讓人找十七八個胖妞回來生。」

    太平公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怎麼說話的,你是給我賭氣?」

    「沒有。」薛崇訓搖頭道,「兒臣正經按母親的意思辦……不過打突厥之事也不該拖延,應早做準備。之前我答應支付突厥人錢糧,不過是權宜之計,為防他們襲擾河北而已;只等緩過一陣氣就打回來,不然每年還得白給十億錢也是國庫的一大負擔啊。」

    太平公主道:「就算耗費五十億你能滅了突厥汗國?」

    薛崇訓道:「現在大唐強盛,總之能打贏草原上的騎兵。母親明鑒,咱們應放眼遠處,有力的時候切勿讓他們坐大,否則一旦衰弱之時便後患無窮。」

    太平公主歎了一口氣:「你要做什麼事,母親何曾阻攔過?不過我耳聞大夫士人已在詬病你窮兵黷武,我也就勸幾句,你心裡明白就好。如果你想明白了,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站在你那邊的,你還不相信這點麼?」

    薛崇訓聽罷忙跪倒在地,一臉動容道:「大人之恩,兒臣真不知何以為報。」

    太平公主抬起袖子伸手摸了摸薛崇訓的臉,一臉的溺愛。她的手向下一滑,放在薛崇訓的肩膀上,問道:「傷好了沒有?」

    薛崇訓一時沒反應過來,過得一會兒才恍然悟道:「早就好利索了,母親無須掛懷。」

    太平公主微微點點頭,輕輕一扶:「起來吧,一會兒留在承香殿陪我用膳。」

    「是。」薛崇訓站起來時,看見她正低頭沉思著什麼。太平公主平日威嚴處事雷厲風行,不過薛崇訓常常不留意就能偶然見到她這樣的神情,她總是在獨自思考,哪怕有很多人可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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