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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決戰禁城之巔 第106章 莫笑 文 / 西風緊

    第106章莫笑

    「沒有任何人有權殺害母親大人,除非我率先戰死。」薛崇訓斬釘截鐵地說道,隨即又對在場的四個將帥鞠躬,「薛某請求諸位與我並肩作戰!」

    這時飛虎團校尉湯晁仁站了出來,回顧其他三人道:「薛郎為盡孝道捨生取義,我們為了什麼而戰?」

    眾人愕然,薛崇訓也有些不解,但依然保持著誠懇的態度,並不想用身份威壓,他想了想說道:「如果有人活下來,拜侯伯、食實封。」

    湯晁仁笑道:「這事兒危險,命都快沒了,還想什麼封侯?」忽然他的神情一正,抱拳道,「不過,湯某仍舊願意追隨薛郎。」

    其他三個旅帥這才明白原來湯晁仁剛才在半開玩笑地為大家爭功,他們卻不敢開玩笑,乾脆利索地紛紛說道:「薛郎保衛殿下,我等保衛薛郎。」

    湯晁仁繼續笑道:「很好,果然都是有膽量的小子,富貴險中求啊……薛郎可是醜話說在前頭了,會死人的。」

    張五郎淡然道:「人遲早也要死,大丈夫死在宮闕之下,轟轟烈烈,並不窩囊。」

    薛崇訓頓時鬆了一口氣,也頗有點感動,「諸位不顧性命,這份情誼薛某定不相忘。」

    「就這麼說定了,集結飛虎團,半個時辰後出發!」湯晁仁爽朗喝道。

    飛虎團沒有陌刀和盔甲,但裝備仍舊很多,計有鐵馬盂、帳篷、布馬槽、鐵揪、钁、碓、筐子、斧子、鉗子、鋸子、鐮刀、床、橫刀、弓箭、箭壺等等,不然沒法煮飯吃,也沒法砍樹紮營。平時行軍還要攜帶糧草,故每名士卒配備有六匹騾馬。

    但薛崇訓稱突襲山匪只需幾天時間,兵貴神速,下令輕裝簡行。於是眾軍把各種工具拋棄在營房,伐木煮飯的東西都不要了,甚至帳篷也不帶,只帶武器、乾糧水袋和馬吃的豆餅,每人兩匹戰馬,收拾停當便出發。

    因洛陽周邊關防有不少人對漕運衙門的事情瞭解,甚至什麼時候給長安進貢都一清二楚,薛崇訓無法找到其他借口,只能借口出城剿匪。

    他們晝伏夜行,專走偏僻的道路,只有兩三百人的小股人馬,隱藏行蹤壓力不大,三天之後進入關內道。

    待飛虎團經過長安東面一道依山而建的關隘時,因地勢崎嶇,只能從這裡過境。薛崇訓想著部署在關內道的軍隊多是上番的府兵,府兵又屬外朝控制,外朝官吏多私謁太平,府兵將帥們對太平公主的人不會太過刁難,他便硬著頭皮率眾過關。

    守關將領查完薛崇訓的身份,見他帶著兩三百個沒穿盔甲的人,便問道:「衛國公帶這麼多人去長安作甚?」

    這下薛崇訓不能再號稱剿匪,因為關內任何軍務他們都無權過問。他指著身後押運的箱子道:「送東西。」

    將領疑惑:「送給誰的東西?」

    薛崇訓佯怒道:「關你鳥事!什麼玩意?給老子滾!」

    守將臉色微變,紅著臉道:「今上午才有東都的官吏過關,我聽到消息,說衛國公帶兵出城剿匪,不知蹤跡;可現在您怎麼忽然又要送東西去長安……」

    聽到這個消息,薛崇訓吃了一驚,和眾將面面相覷,幾天前出城的消息這麼快就有人趕著報到京城去了?

    年前李隆基在洛陽布了許多眼線,一定是那幫人打小報告!薛崇訓一想,既然他們事無鉅細都報上去,那麼很多事反而不太會引起上邊重視。反正馬上就到長安了,最遲明早就可以動手,現在才露……出蛛絲馬跡,問題應該不大。

    用一小股團練兵進京圖謀大事,也只有他薛崇訓想得出來。京裡各種勢力錯綜複雜,大事就很多了,恐怕沒人會關注這樣的小事。

    正這麼想的時候,忽見面前這守將的手不自覺地放到了腰刀上,薛崇訓心裡微微一緊。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突然身邊刀光一寒,只聽得「啊呀」一聲慘叫,一柄橫刀已插進了守將的腹部,那守關將領瞪圓了眼睛,口吐鮮血:「你……你們……」

    薛崇訓大驚,轉頭看時,原來是自己府上帶出來的侍衛幹的好事,他不禁罵道:「你幹什麼!」

    那侍衛臉色紙白,結巴道:「我……我以為他要對郎君不利。」

    「唰唰唰……」關隘門口的士卒立刻拔刀相向。薛崇訓身邊的眾將吃驚,紛紛護到前面,情勢莫名地緊張起來。

    薛崇訓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捂肚子蜷縮著的守將,他真是頭大,但現在不能多想,當下便沉住氣站了出來,惡狠狠地喝道:「此人竟敢無理取鬧!你們拿著手裡那玩意想作甚,啊?」

    眾士卒情知暴起殺人的是權貴,不知該怎麼辦,怔怔地站在原地。就在這時,城樓上一將喊道:「還不快為衛國公讓路?」門口的士卒只得收起兵器,沉默著讓到道旁。

    薛崇訓忙率飛虎團通過了關隘。剛過來,那殺人的侍衛便急忙跪倒在馬前,叩首道:「小人一時失手,犯下了大罪,請郎君賜我一死。」

    薛崇訓揚起馬鞭,「啪」地一鞭抽到他的臉上:「沒出息的東西,你緊張個什麼?看在你妻兒老母的份上,暫且留下你的性命,到戰場上去……死!」

    如果大事獲勝,戰死的肯定有撫恤,那侍衛急忙磕頭道:「謝郎君大恩!」

    突然出現的一個小意外在眾人的心頭蒙上了個陰影,湯晁仁也忍不住說道:「死了個將帥,他們肯定要上報,這事嚴重麼?」

    「又不是寇邊軍情,只能層層上報,最後到兵部,不可能今晚就能有結果。不管了,明日一早便動手,先趕到長安再說。」薛崇訓強作胸有成竹地說了一句。

    話雖能這麼說,但這樣的事又給他增加了一層心理壓力。疲憊與恍惚之中,他想起上輩子有一次做生意,四處借貸了本錢進了一批水貨,既擔心被有關……部門查獲扣留,又擔心賣不出去,那滋味真是夜夜失眠,硬是睡不著覺。

    現在他就覺得自己馬上要崩潰了,人真不是什麼壓力都能承受得了的。

    母親說得對,整個計劃,只要中間出現任何一環差錯,就會滿盤皆輸。現在薛崇訓算是明白母親的話了,飛虎團還沒進長安,就已經出現了各種意外……牽扯太多,能算得事無遺漏的那種應該不是人,恐怕是神,不然什麼預謀都是狗屁!

    眾人在馬蹄踏起的嗆人黃塵中繼續趕路,黃昏時分到達了長安郊外,薛崇訓率眾避到了一座山中修整。他和眾將密議:「太早進城恐出紕漏,今晚我們就候在這裡,明日凌晨即可進城。東面的通化門守將是咱們的人,明早還有朝中的人到通化門接應,進城沒有問題。」

    湯晁仁拿出一張臨時繪製的草圖展開,指著上面道:「咱們在盛業坊動手,郎君確定他每天都從那裡經過麼?」

    薛崇訓點頭道:「前段時間我派人每日觀察,從來沒有過例外。屆時湯團練率左旅堵住東面街口,其餘二旅隨我從西頭正面進攻,擊潰衛隊之後兩頭包抄,力圖全殲!」

    湯晁仁皺眉道:「我們沒有盔甲和長兵器,對沖很吃虧……好在在街面上地方狹窄,短兵相接之後很快就只能膠著廝殺,勝算仍在。」

    薛崇訓壓抑住自己內心的真實情緒,露出自信的笑臉:「京城裡的軍隊都是水貨,穿得光鮮,好看不中用,東宮侍衛裡頭,很多人是憑關係進去的,為了逃避徭役而已。一無戰心,二無本事,大家不用太看得起他們。」

    湯晁仁聽罷也笑道:「郎君所言極是,咱們飛虎團可都是精挑細選的河東猛士,近來數月每日訓練,早已是精銳勁旅,沒有盔甲照樣是猛士!」

    張五郎道:「誰說沒有盔甲,竹甲不是甲?明兒一早叫大伙都把竹甲取出穿上,就怕那些娘們似的繡花枕頭沒力氣,射的箭連竹甲都不能穿!」

    幾個人頓時一陣哄笑,氣氛輕鬆了許多。

    這些底層武將,不太懂政……治,但知道干的這事兒有太平公主和滿朝文武作後盾,也沒啥好多想的。既然吃了刀口上討生活的飯,提著腦袋辦事本就正常,所以他們倒是笑得出來,不似薛崇訓的笑容很不自然十分難看。

    只見大夥兒一手拿乾糧,一手拿水壺,大咧咧地盤腿坐在地上吃喝,橫刀還抱在膝蓋上,面上的笑容很是乾淨。薛崇訓有感而發,不禁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好詩!」邊上一個將領一邊嚼一邊讚了一句。他便是右旅旅帥李魁勇,長了個又大又圓的腦袋,勇力過人。

    就在這時,張五郎「噗哧」一聲,把嘴裡的乾糧和水都噴……了出來,噴……得那李魁勇一頭一臉……李魁勇愕然道:「你……干毛線?」

    張五郎沒好氣地說道:「李魁勇,你懂個屁的好詩,差點沒讓老子一口氣走岔了!」

    通常一個團是左右二旅,薛崇訓的飛虎團獨是左中右三旅,右旅旅帥便是那圓……頭李魁勇,左旅旅帥張五郎、中旅旅帥鮑誠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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