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九章 番外 文 / 夏陽白
第九章番外
辛家照樣那麼吵吵鬧鬧的,月兒撲過來說了那句:「我…,我生怕再也找不到你了!」
那瞬間,我就知道了自己所選擇的回染房是沒有錯!
回了我岳父大人——辛老爹氣哼哼的話,我又開始干我以前的活,大師傅停住了手中的活問:「十一,大傢伙都以為你不回來了!」
染坊裡的人不知道我的名字,我記得曾對月兒講過,在家裡我排行十一,於是染房裡大大小小的夥計都叫我十一。
坊裡的人以前都挺看上不我的,當然,坊裡的事,我都不會做,也難怪他們看不上。
「我都與月兒成了親,怎麼會不回來?」
「算你有點良心,月兒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姑娘,你要是不回來,只要給大師傅我碰上,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大師傅一臉正色的道,我搖搖頭道:「不會的,大師傅!」
「坊主交上了好運,染坊讓官府給看上了,遷這聖安城裡,以後有前程的,坊主就那副脾氣,刀子嘴豆腐心,就那張嘴不饒人,以後我把坊裡的事,都教會你,他那張嘴就會放過你!」大師傅一邊講著一邊往配著池子裡的染劑。
說實在話,手藝人最怕把絕招傳給別人,但大師傅講這番話的時候,很真誠。
這個染坊的佈局與無名鎮的差異不大,只是比以前的規模略大了一些,當初選地址的時候,我選南街,就相中這塊地大小合適,往台上看去,我那岳父大人哼著小調,端著酒杯坐在檯子上盯著幹活的夥計們,別看喝了不少杯,有誰偷個懶,他就立即「啪」地放了酒杯,哼哼唧唧地罵開了。
我很佩服岳父大人這雙火眼金睛,幾杯老酒下肚還能看得這麼清楚明白。
染坊擴大了,進了不少新夥計,這些新夥計還沒完全領教我那岳父大人的本事,所以岳父大人那大嗓門一直沒停地吼著,大約前景不錯,老夥計們聽得出他心情是歡愉的。
我剛回來,大師傅還沒安排具體的事宜,我讓人在染坊裡打了口井,連挑水那活也省了,於是我一下沒有事做了,卻聽到我那岳父大人又叫了起來:「閨女,閨女!」
這丫頭大約剛才那一撲,害了臊,不知溜哪兒躲了起來,我那岳父大人連吼了五聲,月兒才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道:「爹,這是聖安城,你能不能小點聲!」
「聖安城怎麼了,聖安城就不准講話了!」
「你那叫講話嗎?」月兒不滿地噘著嘴,還順帶往我這邊瞄了一眼,然後快快收回目光問:「你又叫我做什麼?」
「閨女,別說這聖安城的東西老多了,卻樣樣都不好!」
月兒聽了有些吃驚:「爹,大傢伙都覺得聖安城樣樣都好,獨獨就是貴了些,你怎麼會覺得樣樣不好呢?」
「你看這酒,和以前的一比,簡淡得跟白開水一樣!」
「那是因為你打的是廉價酒!」
「你看你爹這才喝了這一會,就喝完了一壺,閨女,再去給爹打一壺去!」
月兒一聽是讓她去打酒的,瞪了她爹一眼道:「你要讓人家打酒,就直說好了!」說完拿著酒壺,照她爹攤開手掌,她爹便數了幾個銅板放月兒手心裡,月兒一看就道:「你拿跟無名鎮一樣多的錢,別又說酒淡!」
「那閨女,現在要喝到無名鎮那樣的好酒,得多少錢?」
「至少再多十個錢!」月兒說完就一伸手從他爹腰上把錢袋子搶到手,飛快倒出十個錢,將錢袋扔回她爹身上就飛也似地跑了。
大師傅樂呵呵地看著道:「你看,這丫頭多機靈!」
我那岳父大人一下跳了起來:「這閨女,我算是白養了,整個一個白眼狼,還有,我說女婿!」岳父大人的眼光一下向我掃了過來,「你也是成家的男人了,要知曉養家的事體了!」
我剛要應話,就聽到有人叫道:「我說,老頭子,自從你家搬過來後,沒清靜的時候,整天吵吵嚷嚷的,你還讓別人過日子不了!」
說句良心話,我那岳父因為遷進這聖安城,得了一大筆安置銀子,又加上官府極穩定的單子,這些日子心情都是相對愉悅的,那罵人的聲音比起無名鎮時,已經相對低了很多!
岳父大人大約這輩子只吃過一個虧,就是把女兒嫁給了狀如乞丐的我。
岳父大人罵了人這麼多年,也沒遇到過對手,今天有人跳出來叫板,他一瞪眼睛一擼袖子,就沖那人罵道:「你算哪根蔥,怎麼你以為你是聖安人,了不得了!」
那人也不示弱,聽了這話便道:「老頭子,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老子我是講你太吵太鬧,跟你是不是聖安人,有什麼關係?怎麼,你還想打架不成!」
我看見一個穿著暗紫綢子衣的男子也擼起袖子走進了染坊,那小子長得也還端正,只是那身過於華貴的衣服掛在他身上,怎麼看都不配,又覺得這模樣有幾分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我那岳父大人平日就是個不服輸的人,夥計們長期生活在他的『淫』威之下,怕挨罵,個個噤若寒蟬,哪裡有這種對罵的機會,於是岳父大人頓時有棋縫對手的感覺。
兩人很快就對接上了,一人推了一人一巴掌,都一起退了兩三步,岳父大人是個粗魯之人,聽他吹噓過,年輕時打架,三五人根本無法近身,大約沒料這一推,居然沒把對方推地上,自己還退了幾步,於是「咦」了一聲道:「小子,你再放馬過來!」
那小子也不示弱道:「過來就過來!」
我一見他的出手,大約想到師出何人了,真沒想到選來選去,把染坊選到這小祖宗的飯館旁邊!
那小子正要出手時,卻聽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中,你又手癢了,是不?」
我一聽果然是劉典那個敗家子弟弟劉中,怪說不得一看就覺得眼熟,跟劉典那隻狐狸還長得真象,獐頭鼠目的。
劉中一聽到那聲音趕緊把袖子擼下來,換上笑臉迎上去道:「娘子,娘子,哪有,哪有,我這不是怕這大嗓門每天這麼地吼,吵著你了嗎?」
我聽說劉典這個弟弟娶的女子是「異門」的人,叫陶然,看她一手扶腰不滿地道:「你要是不聽話,我就不跟你在這聖安城開飯館了!」
劉中慌了手腳趕緊道:「娘子,娘子,千萬別,這不看你有了身孕,我怕這老頭吵了你!」
陶然瞪了劉中一眼然後衝我那岳父大人一福道:「老人家,我這外子脾氣臊了一些,您可千萬別惱!」
我那岳父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對手,居然沒曾想是這麼個怕女人的男人,很有些不滿地教訓起陶然:「這是男人的事,你個女人家多什麼嘴?」
陶然大約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一時愣在那兒,劉中一見便上前扶住陶然道:「看吧,不聽我的話,跟這種人,是講不清楚的,我們回去!」
我那岳父大人愣在那裡,只能沖劉中生氣地揮揮拳頭。
月兒卻打了酒回來,一見她爹那副樣子,趕緊上前道:「爹,你又怎麼了,怎麼在自家院子裡還要與人打架不成!」
我那岳父大人一伸手搶過酒壺,對著壺嘴就猛飲了一口道:「真是個鳥人!沒教養的鳥人!」說完就聽到大師傅在叫:「開飯了,開飯了,吃午飯,大傢伙都吃午飯嘍!」
月兒便蹦著往那長條飯桌跑去,路過我身邊的時候,停下腳問我:「怎麼不去吃飯?」
「好,去吃飯!」
月兒臉一紅就先跑到那長條飯桌前對大師傅道:「大師傅,我來盛飯!」
「喲,月兒丫頭,今天可真懂事,還來幫忙盛飯!」
「大師傅,你瞎說什麼,月兒哪天不幫你做事了?」
「是,我家月兒最乖!」
月兒被大師傅若有所指地誇獎,臉更紅了便扯了話道:「大師傅,這些事你都交給夥計們干就好了,你可是我們坊裡的大師傅!」
「是夥計們都在干!」
我走到桌邊,月兒正巧盛完飯,趕緊把一碗飯遞我手裡,我看得出月兒把那碗飯壓得很實沉,雖然我一點也不餓,但捧著那碗飯就是熱乎乎的,只聽月兒小聲問:「餓了吧,趕緊吃!」說完又伸筷子到那盤裡夾了一堆肉放我碗裡。
一個小夥計坐下來歎口氣道:「自從我們坊裡有了這姑爺後,咱們就沒見過肉了哈!」
飯桌周圍響起一片大笑聲,月兒的臉一下通紅,用筷子打了那小夥計兩下才道:「你滿嘴胡說八道,是不是覺得我爹虧了你呀!」
那小夥計連忙道:「月兒姐姐,沒有,沒有,辛坊主從不虧我等!」
「那這麼多飯菜還堵不上你的嘴!」
「月兒姐姐發火了,快快吃飯,快快吃飯!」
這些夥計平日裡做的都是力氣活,所以動起筷子就如鯨吞牛飲一般,剛到辛家時,我很不習慣這群人的吃相,但現在又看著,只覺得親切。
月兒不停往我碗裡夾菜,嘴裡還不停地小聲道:「你端著碗,怎麼就不知道吃呀?」
我便小聲道:「月兒,用了飯,我找你有點事!」
月兒一聽滿臉緋紅,然後不停地點著頭,我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動不動就喜歡臉紅。
用過午飯,月兒幫著收拾了飯桌,就跑到我面前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點點頭道:「我想帶你去聖安城逛逛!」
月兒先有些不相信,然後眼睛越來越亮,看著台上她爹喝多了酒,不知貓哪裡歇著去了,於是很快地點點頭。
我伸手拉住月兒的手便往院門外走去,月兒的手因為長年勞作的關係,不像我以前摸過的任何一個女子的手,我就在這一會生出偏覺得這雙手才是我可以牽一生一世的。
月兒臉一紅生怕被人看見,慌張地抽出手!我還沒遇到過這類事,只能假咳一聲來掩飾自己的窘態。
月兒畢竟在無名鎮長大,剛到聖安城,以岳父大人對她的管束,她最多能抽個空出來一會會,自然只能見著皮毛,所以我帶她去哪兒,她都驚奇地問這問哪。
我們在外面逛了一下午,往回走時,月兒終於問了她最想問的事:「你不是說在聖安找了事,那明天你是不是要去做事?」
我點點頭,月兒便道:「辛苦嗎?」
我又點點頭,月兒又問:「有沒有染坊辛苦?」
我笑了一下,月兒就緊張了:「如果比染坊還辛苦,不如回坊裡,有爹照應著,總要好些!」
我拍了月兒的手一下笑道:「我不能總依賴爹吧!」
月兒咬著嘴唇還想問什麼,然後就拚命地點頭,我又笑道:「我叫何允柯!排行十一!」
月兒聽了眉眼更亮了道:「十一哥家裡的人一定很有學問!」
我愣了一下問:「此話何講?」
「無名鎮那些人家,給男孩子取名不叫大牛,就叫狗三,十一哥的名字真好聽!」
我聽了忍不住笑了,便道:「月兒,再不回,怕爹得把屋子掀了!」
月兒一聽就緊張了連連道:「糟了,糟了,今天溜出來的時間太長了,爹都的要掀了屋子了!」
果然那岳父大人,在檯子上發著脾氣,那聲氣大得真有可能掀了房頂,一見我們回來,他突然住了口,然後指著想先溜進去的月兒問:「你丫頭,對你丫頭,我問你,一下午你都跟你男人出去了!」
月兒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院裡去,偏被她爹戳了個千穿萬穿,臉一紅大叫一聲:「爹!」便一跺腳飛快地跑了進去。
岳父大人一拍頭道:「我還以為女婿你小子又躲那兒偷懶去了,原來…原來是跟我閨女出去了,辦事去了,辦事去了!」
岳父大人本是要替他那閨女掩飾什麼,偏那兩句「辦事去了」,讓人生生生出許多遐想,於是夥計們一陣哄堂大笑,大師傅便道:「坊主,月兒丫頭那天成親太倉促了,是不這成親的事也該合計合計重新辦辦?」
一個小夥計接了話道:「重新辦辦是正理,大師傅重新辦是不是得洞房呀?」
於是又一陣大笑,我也笑了,其實我還真想跟月兒洞房,挺想的!
姬宮捏碎我琵琶骨,手法手很奇特,太醫一直治著,都不見好轉,這群庸醫,不治還好,治得一到下雨天,我雙肩倒疼痛難忍。
奉了聖命到「懸壺書館」治療。
走過長長的迴廊,還沒到加洛的房間,就聽到長儀的聲音:「小嫂子,小嫂子,這事你得幫我!」
加洛打著哈欠道:「怎麼幫,不說別的吧,你七姐那女兒,是省油的燈嗎?」
「小嫂子,你不會公報私仇吧?」
「看我今天不掐爛你這張臭嘴,且不說本郡主與你七姐家那千金私無甚麼冤仇,這公又是指哪一家的公呀?」
「小嫂子,說來也氣,你那表哥,施南德,有哪點好,這尹安怎麼就瞧上了?」
我聽了這話也生氣:劉典那小子有哪點好,你怎麼對他比對我還巴實!
加洛便道:「先不說你七姐家那千金,說說你,我給你開的藥,你可都有吃?」
「吃著呢?」
「你說你十一哥那一腳怎麼會那麼狠,生生把你踢成這樣,連想要個孩子都不行!」
我聽了愣了一下,當年長儀放走加洛,我一氣之下踢了她一腳,長儀長這麼大,我別說踢她,就是她把劉典放走的時候,我都沒罵過她,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一腳會落下這樣的結果。
只聽長儀急道:「小嫂子,你不是答應我,不提這事的嗎?」
「反正也沒人在這裡,我提提又怎樣?」
「反正你不許再提,四哥耳朵最靈,又喜歡聽你壁角,到時候被他聽去了,又會去訓十一哥!」
「你呀,你呀,心裡就你這十一哥,把你踢成這樣了,還護著他!」
「生孩子多痛苦呀,讓我生,我還不想生呢?」
「你就嘴硬吧!」
「誰嘴硬了,劉欣很乖,跟我貼心著,還是講尹安的事吧!」
「你說尹安這事怎麼辦?我表哥在素節,那麼遠,我能怎麼辦?」
「你表哥去素節一年多了,平日不是有書信給你嗎?」
「給我都少,都是給我哥與北義的多!不過我聽我哥講,他在素節的政績顯著,你四哥嘉獎了他,端午要回聖安述職!」
「真的呀,這可是機會,我可把這交給你了!」
加洛一聽就叫了起來:「長儀你好陰險,交給我,我怎麼處置?」
「我們先安排個地方,比如說茶樓之地,你帶你表哥去那裡,我帶尹安也去,給他們來個邂逅,弄不好,就成了!」
「哎呀,你這招術真差,誰不知道我們兩是穿一條褲子的人,別說我表哥,就那傻瓜都能看出來是我們故意安排的,還邂逅,我看我們兩邂逅還差不多!」
兩人便在屋裡打鬧了起來,我聽到一聲咳嗽,然後是那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好了,你兩在一起,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掐不完的架!」
兩人幾乎同時驚叫了一聲:「楓大哥!」「四哥!」
我便見那人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