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玄幻魔法 > 無意惑江山:庶女不為後

卷三 第二十六章 文 / 夏陽白

    第二十六章

    有牢兒做伴,加洛慢慢適應了宮裡的這種日子,一大早如往常一般,加洛帶著做完功課的牢兒在「太玉池」附近玩耍到中午,回到「嘉乾宮」用了午膳,加洛就把牢兒抱榻上道:「牢兒,快睡吧,再晚了,就和晚上一起了!」

    牢兒在榻上頑皮一會,就伸出小手摟著加洛道:「娘,牢兒要挨著娘睡!」

    「好呀!」加洛自是一百個願意,和牢兒躺在床上說了會話,她精神一放鬆,就倚在牢兒的身邊睡著了。

    何慕楓下朝回來,見了搖搖頭,加洛正巧醒了,何慕楓便道:「你看你呀,牢兒已經四歲了,不要再慣著他了!」

    「我哪有慣著他,只是和他聊著天就困了,也就睡了!」加洛很害怕何慕楓因此又把牢送了出去,立刻生氣地辯解。

    何慕楓見了在加洛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摸摸加洛的臉道:「想著方的來搪塞我!」

    「我沒有!」加洛覺得委曲,何慕楓剛想講什麼,徐小海來報劉典求見,何慕楓讓「宣」便起身走了出去。

    加洛見牢兒沒有醒,也帶著那股委屈生氣地走出了寢宮,沒曾想看見關笑天站在迴廊的盡頭,加洛以為是做夢,揉了一下眼睛,確實是許久未見過的關笑天,她有幾分驚喜,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問:「關大哥,怎麼是你,那天你怎麼就走了?」

    關笑天苦笑了一下道:「你成親了,就不想再打撓了!」

    「那有什麼打撓不打撓,對了,這半年,你都在哪裡?」

    「四處飄泊,你過得還好吧!」

    加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還好吧,你呢!」

    關笑天看著加洛的臉,搖搖頭問:「他還是那樣?」說完又覺得多此一問便問,「能不能陪我走走?」

    加洛忙吩咐絳衣好好照顧牢兒,便與關笑天沿著「太玉池」慢慢往皇宮後面的花園走去。

    關笑天走了一會有些傷感,也不知要說給加洛聽,還是自言自語:「我很小的時候,我的兄長騙我說山上住著神仙,我跟他上了山,到了懸崖邊,他把我推下了懸崖!」

    加洛愣了一下,不知關笑天講這個做什麼,關笑天卻繼續道:「我卻大難不死,被一個異世老人救了,還得了他的真傳,你知道我兄長是誰嗎,為什麼要把我推下懸崖?」

    加洛搖了搖頭,關笑天便道:「我兄長把我推下懸崖是因為我父親喜歡我,我父親一共只有兩個兒子,把我推下去,他就成為皇位的唯一繼承人!」

    加洛雖有些吃驚,但想起姬宮和施杏雨的話,有些好奇地看著關笑天問:「你兄長是誰呀?」說完見有個涼亭,有些走累了,便走進去坐了下來,關笑天也在加洛身邊坐了下來道:「活過來以後,我從不輕易相信人,更多是一直待在山裡,性格變成也很古怪,直到有一天遇到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救了我…」

    加洛自然知道關笑天講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是誰,有些侷促不安,關笑天忽道:「你看,我說這些做什麼,後來,我兄長知道了我,他找我幫他成立大業,我都拒絕了,而且還處處跟他作對!」

    加洛不解地看著關笑天問:「加洛不明白關大哥為什麼會跟我說這些?」

    「沒為什麼,只是沒人說而己。」

    「關大哥,我知道你一定很多說不出的苦衷。」

    關笑天笑了一下道:「是呀,已經很苦了,兄長是不多的血親,卻沒有什麼親情,甚至處處想著要害死我,師門裡也儘是些喪心病狂的人,為什麼還偏遇上個連看都不願看我一眼的人,既然不願意看我,當初又救我做什麼,當初就死了也許還勝過現在這麼活著。」

    兩人一下沉默了,關笑天也不管加洛愛不愛聽繼續道:「後來我兄長生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因為我兄長為了他所謂的家國大計,很小的時候就送給了『異門』培養,想就是為了學成一身的本領,可以助他完成大業,但是那孩子長大了翅膀硬了卻不想幫我兄長完成什麼大業,這一點我一直比較支持,現在他又求我幫他做一件事,你說我應不應該幫他?」

    施婧妤在加洛的腦裡閃了一下,加洛還是點點頭道:「雖然你的兄長對你不仁,但是你的子侄沒有對你不義,他有什麼困難,你做叔叔的自應該幫忙。」

    關笑天苦笑了一下道:「加洛,你都沒問是什麼事就覺得我應該幫他?」

    加洛聽了笑道:「關大哥能答應的,應該不會是壞事吧?如果是壞事,關大哥一定不會答應的!」

    「你呀總是這麼善良,好事壞事得看對誰,是不是?」

    「是呀,不管什麼事,對這個人來講也許是好事,但對另外的人來講也許就不是好事了。」

    關笑天點點頭問:「還走得動嗎?」

    加洛歇了一會緩了過來,點點頭笑道:「關大哥,認識你好些年,真還沒有與你講過這麼多話?」

    「你聽著會不會很煩?」

    加洛搖搖頭道:「關大哥說什麼,洛兒也不會煩!」說完站起身又繼續往花園裡的山上走。

    關笑天跟上道:「是呀,我們認識也快五年了,居然沒有好好講過幾次話!」

    「關大哥,牢兒的事,我很感激!」

    「只是牢兒的事感激我?」

    「還有好多要感激的!」

    「如果真感激就陪我在山上多逛一會!」

    加洛點點頭笑道:「好呀,在這裡我可是主人,我給你當嚮導!」

    關笑天聽了笑了:「真沒有想到,有一天可以到皇宮裡踏春!」

    加洛聽了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關大哥從來冷冰冰的,沒想到也會說笑!」

    「是嗎,你就這麼看我?」

    加洛點點頭忽問:「關大哥,來這裡,皇上有知道嗎?」

    關笑天沒回這話,只是看著被山風吹得衣袂蹁躚的加洛有些癡了,好一會才道:「洛兒,你真美!」

    加洛臉一紅,尋了塊乾淨的漢白石坐了下來,關笑天收回目光道:「洛兒,你認為感情這東西可靠嗎?」

    加洛總覺得此時的關笑天,和最後一次與施杏雨聊天的感覺有些相同,把一些埋在心底極深的東西,從不肯與人說的東西,說了出來,心裡有種不詳,想了一會道:「關大哥所說的感情是哪一種?」

    關笑天沉默了一會才說:「比如像你和何慕楓的感情…」

    加洛聽了愣了一下,愣了好一會才道:「關大哥,我不明白你講的意思!」

    「不管何慕楓怎麼樣,你對他都是一心一意的,我總對自己說,那是你與何慕楓的事,可我做不到,我嫉妒何慕楓,他憑什麼可以這麼擁有你的感情,擁有了還不知道珍惜!」

    加洛歎了口氣道:「可能你覺得是楓大哥對我不好,其實不是,他對我真的很好,只是我可能比較貪心一些!」

    「你在這裡,明顯不開心!」關笑天忽笑道,「要不要我帶你走?」

    加洛聽了略有一點苦澀道:「關大哥,我們不說這事好嗎?」說完又道,「沒想就說了這一會話了,天色竟然晚了,關大哥,今天留在皇宮裡,楓哥哥看到你還不知道會怎樣地高興呢?」

    關笑天苦笑一下道:「你岔了我的話,如果你真有了別的男人,他會怎麼對你呢?」

    加洛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有點羞慚地道:「關大哥,這個,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事嗎?但女人好像是不可以的。」

    關笑天聽了笑了一下道:「從來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也有怕的時候,你好像就怕這個何慕楓不要你了,是不是?」

    加洛不好意思,想起身,關笑天卻一把抓住她,加洛愣了一下。

    關笑天伸手愛撫地把加洛的頭髮捋了一下道:「你總說感激我,有時候我都懷疑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加洛有些不解地問:「關大哥,洛兒真的很感激關大哥,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感激關大哥!」

    「如果關大哥要你呢?」關笑天臉上帶著笑,加洛愣了一下,好一會道:「關大哥,獨獨此種感激,洛兒給不起!」

    「關大哥硬要呢?」

    「洛兒會恨關大哥,恨一輩子!」加洛說完,關笑天伸手把她摟入懷裡,加洛感覺關笑天點了她的穴道,然後關笑天輕輕抱著她道:「那就恨關大哥一輩子吧!」

    加洛的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想說「關大哥,不要!」卻說不出話來。

    關笑天伸出手解下自己的披風,扔到地上,然後把加洛放到披風上,極溫柔地用手指給加洛擦了眼淚,然後慢慢伸手解開加洛的衣服,加洛才發現自己從沒離關笑天這麼近過,以前覺得關笑天生得好,這會覺得他的五官象放大的,看上去更好看了,關笑天的嘴唇很涼,身體也很涼,不像何慕楓那樣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炙熱的。

    加洛心裡苦笑,關笑天為自己所做的事,無論哪一樁都可以讓她用生命去交換,她本應該恨關笑天的,可是心裡就是恨不起來,她想到自己做藥引的事還沒給何慕楓交待過,現在似乎還得再交待一樁。

    加洛忽聽關笑天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呀,真是的,我們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你不覺得牢兒長得有幾分像我呀,怎麼還那麼害羞?就算何慕楓不要你,還有我呀!」

    加洛一時沒明白關笑天在講什麼,關笑天卻不緊不慢地離開了她的身體,慢慢穿上衣服,用他的外袍遮在加洛身體上,人就不見了,加洛發現自己手腳都可以動了,撐著身坐起來,看見何慕楓就站在不遠。

    加洛抓住從身上滑下去的那件袍子,她相信何慕楓一定只聽到關笑天想讓他聽到的那幾句話,加洛才知道關笑天不要索求回報的,而是要來毀掉她的,她不明白的是,關笑天為什麼連牢兒也要一起毀掉。

    何慕楓面色蒼白,忽一下走上前,伸手就要往加洛下身摸去,加洛使命地抓緊衣服,聽何慕楓急叫道:「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加洛直直看著何慕楓好一會才道:「就是真的!」

    加洛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與何慕楓用這樣的眼神對視,最終何慕楓在加洛沒有妥協的目光下站起了身,加洛忍不住叫了一聲:「你曾經答應過要應我三件事,第一件,你要善待牢兒!」

    何慕楓沒回話,直直地走了,加洛抓著關笑天那件袍子極想哭,偏就哭不出來。

    坐迴廊盡頭,加洛感覺不到冬天的寒冷,因為她覺得自己心比冬天的天氣還冷。

    加洛用眼打量著「慈寧宮」,她被禁足半個月了,好像被禁足那天正好是自己滿十九歲,跟何慕楓六年,真沒過過生日,本以為今年會好好過一個,真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呀。

    平日最為熱鬧的宮殿冷清得不得了,在冬天就更冷了,容敏月還派人送些木碳,何慕楓不顧劉典等大臣的反對,下旨廢了她,外朝內堂就沒有人肯相信這是真的,徐小海來過兩次,帶了何慕楓的詢問的口諭:只要認錯,既往不咎!

    加洛不開口認錯,何慕楓一氣之下又下旨把她從「慈寧宮」搬到「冷風殿」的時候。

    聖旨沒有讓她淨身去「冷風殿」,加洛卻未帶一個人,平日裡愛極的珠寶也一件未帶,只帶了一隻當年在「雲涯宮」的那隻銀蝴蝶簪子,徐小海稟後,何慕楓氣得把「勤政殿」龍案上的東西全砸了。

    加洛膽小,夜裡總覺得得鬼氣森森地有些怕人,她拚命地回想以前,讓自己不要害怕,而想得最多的就是在北胡時何慕楓跟她說過的話:只要你活著,變成什麼樣都要你。

    然後想得多的就是關笑天的話:如果你真有了別的男人,他會怎麼對你呢?

    想到施杏雨的死,加洛想哭,想天天以淚洗面,但就是哭不出來。

    「畏寒症」發過兩次,本來就麻木的加洛沒有太多感覺,到了「冷風殿」,何慕楓對她不聞不問,大家終於相信這是真的了,容敏月再也沒有送過什麼木碳來,加洛有些後悔把平蓉從這個殿接了出去,如果平蓉還住在這裡,也許就輪不到她了。

    唐加浩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可以看得出來何慕楓這次是鐵了心了,除了廢了施加洛,已經下旨另擇皇后,他不知道兩人怎麼了,按理加洛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自己一再交待加洛不要干預朝政,加洛應該沒有干預過,後宮中也沒聽說過和誰鬥過,他實在想不明白,幾次想夜裡去探視加洛,都被杭龍攔了下來,加浩也知道杭龍怕事情鬧得更不可收拾。

    何慕楓剛準備從「勤政殿」離開,徐小海急急忙忙走進來道:「皇上,杭龍求見!」

    「不見!」

    何慕楓說完走出「勤政殿」,卻見杭龍跪在門口,何慕楓揮手讓周圍的人全退下,才道:「杭龍,你有什麼講吧!」

    「皇上,微臣知道加洛不知天高地厚,經常做些出格的事,請皇上念在微臣二十年骨肉分離,妻離子散的份上,放過加洛吧,微臣向後上保證,一定帶著加洛隱居到海外,決不再踏入中土一步,皇上,微臣求您了!」

    「你都講完了!」

    「求皇上念在微臣一片赤誠之心,求皇上看在當初臣連加浩都願意捨棄的份上放過洛兒吧!」

    「杭龍你回吧,一事歸一事,你和加浩的功勞是你們的功勞,她的錯是她的錯!」

    「微臣斗膽請皇上用微臣和加浩的功勞抵加洛的錯!」

    何慕楓大怒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漢白玉欄杆上狠狠道:「抵不過!」說完拂袖而去。

    加洛凍得瑟瑟發抖,迷迷糊糊中聽到門「吱隔」一聲,雖很輕,她覺得自己沒聽錯,但半天沒見著人,以為是風吹了門,這裡除了送飯的內侍,余歡、絳衣私下來過幾次,但後來都沒來了,加洛知道要麼是覺得自己失勢了,沒必要來了;要麼被人抓了把柄,受了罰。

    加洛覺得很冷,知道自己的身體又在發熱,何慕楓扔她在這裡,只用一個冬天不管她,就可以不留痕跡地讓她在這個世上消失了,何慕楓真生氣的狠絕是加洛沒想到的,就算何慕楓為著關笑天的事恨她之極,就沖當初那些情面,好歹也應該讓自己有個善終吧。

    加洛想是風大吹開了門,她也沒力氣去關了,迷迷糊糊中,昏暗的室內卻亮起了光,加洛瞇起眼,卻見一個穿白色斗篷的人背對著自己,加洛用有些發嘶的聲音問:「你終於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那人輕輕地撥著燈芯,加洛苦笑了一下道:「設這麼一個局的人,總得看看自己的成果吧!」

    「施加洛,以前我還真小瞧你了,其實你很聰明吧,至少比他還聰明!」

    「施婧妤,可以講講你獲勝的喜悅了吧!」加洛哼了一聲道,施婧妤摘下斗篷露出她那張千嬌百媚的臉來,滿是同情地看著施加洛道:「還以為你們真有多麼恩愛呢,看樣子他對誰也沒有真心呀,這麼個嬌媚的人兒怎麼捨得?什麼山盟海誓,什麼一生一世,被心上人拋棄,你是什麼感覺?」

    加洛輕笑一下道:「別說還真有些沒想到,要不是這樁事,還真以為他會把我當個寶,對我有些感情呢,以前想不明白的,現在也想清楚了,像你這麼一個標緻的人兒他都可以收放自如的,因為他根本就沒感情,只是不明白,你怎麼不是去告發我以前做過『藥引』的事,卻想這麼個招。」

    「那個招對我來講,並不是什麼好招,不過呢,管他是什麼樣的招,只要管用,就是好招,你說對不對?」施婧妤笑起來真的很漂亮,加洛也笑了一下道:「怎麼樣,這兩個月,你的恩寵獨佔鰲頭?」

    施婧妤依舊笑道:「你說呢?」

    「看樣子,不太像!」

    「你能看出什麼,他說了要給我一個孩兒,以後要立他為太子!你急吧!」

    「算了吧,別告訴我,他依舊天天新寵不斷,那施婧妤你把我設計下來有什麼用呢,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加洛蜷得更緊,施婧妤聽了哼了一聲道::「我就看不慣你得意的樣子!」

    加洛笑了一下道:「那你就去看別人得意的樣子吧!」

    「別人能得意幾天?」施婧妤恨恨地道,加洛忽轉了話題:「我小姑姑是你下的毒?」

    「你說呢?」施婧妤哼了一聲,加洛恨恨地道:「你為什麼要殺我小姑姑?」

    「施加洛你真可愛,我在這皇宮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麼能給你小姑姑下毒?」

    「除了你,還會有誰去毒害我的小姑姑!」加洛不由得提高的聲量,施婧妤聽了哼了一聲道:「施加洛你這可就是血口噴人了,我看你小姑姑多半是你自己害死的才對!」

    「你胡說八道!」加洛恨不得撲上去撕了施婧妤,施婧妤冷笑道:「我胡說八道,你知道嗎,你小姑姑年青的時候訂了一樁親,因為男方沒同意,所以她一生未嫁!」

    加洛愣了一下,施婧妤又繼續道:「你想知道那個男主是誰嗎?」

    「是誰?」

    「那個男人就是以前對你恩愛不盡,現在把你扔進冷宮不聞不問的何慕楓,你想想,你小姑姑心中的情郎,整日地在她面前與自己的侄女廝混,甚至還不顧世人的唾罵,立她侄女為後,你換到你小姑姑的位置去體會體會,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可能她認為死了比活著要輕鬆多了,所以你小姑姑是你害死的!」

    「我小姑姑絕對不可能『自殺』的,而且在這之前,她還告訴了我,你的身世!」

    「施加洛,人都死了,你又沒本事查出什麼來替她報仇,咱們就不廢話了,還是來解決我們的事吧!」

    「施婧妤,我講過,以前對你總是忍讓,是因為你姓施!」

    施婧妤哼了一聲道:「你施家這姓又不是什麼天下第一好姓,你以為我願意姓呀?現在你知道我不姓施了,又能怎樣?」說著施婧妤一步步走進加洛道,「你說,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你要長相沒長相,要才藝沒才藝,他怎麼就看上你這麼個下作貨,還立你做什麼皇后,就你也配!」

    加洛很清純地看著施婧妤道:「是呀,這事也讓我挺奇怪的,像你這種配的人,他怎麼就看不上,不立你做皇后也就罷了…」

    「你說你到底用了什麼方法迷惑住的他?」施婧妤一下打斷了加洛的話,加洛苦笑了一下道:「現在講這些還有用嗎,從此以後,我住『冷風殿』也迷惑不了他了,你可以爭取當皇后,然後盡展你當年所學迷惑他呀!」

    「施加洛你還敢嘴硬!」施婧妤突然變得滿臉猙獰,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要木棍,猛地抽到加洛身上,加洛忍著痛從床上爬起來躲開又揮來的棍道:「施婧妤不會吧,我都這樣了,這種好事還輪不到你呀,看樣子你的魅力也不過如此!」

    施婧妤聽了更氣,加洛又挨了好幾棍,兩人打鬥到一扇破舊得快散架的屏風前,加洛扶著屏風喘著氣道:「當年我下山遇著關笑天,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施婧妤紅著眼道:「你有什麼想法?」

    「我在想:你要見到關笑天一定會因為她的美貌而自慚形愧!」

    「為什麼有這種想法?」

    「現在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沒拿別人跟關笑天比,獨拿了你,是因為你們長得很像!」

    「知道也晚了!」

    「你是鐵真子的女兒,關笑天是你叔叔!」

    「是又怎麼樣?」

    「你們果然是一家人,果然!」

    「什麼一家人,就關笑天這樣的男人,一看就是扶不上檯面的,現在這種時刻,居然跑到雲江為你置房置地去了,別說,施加洛你還真有手段,何慕楓被你迷得美醜好壞不分,就關笑天那麼個窩囊的東西,居然也被你迷得團團轉,你大姑姑小姑姑沒培養你,還真有點浪費呀!」

    加洛嘿嘿笑了起來只覺得胸口讓湧出來的血快給堵上了:「那不都是你施婧妤強嘛,在『雲涯宮』,你事事比我強,處處比我會爭風頭,我那點微弱的光芒全被你掩蓋了,不過現在看來,你那些光芒都不怎麼樣呀,而且你好像真沒為你爹做過什麼?」

    「我憑什麼要幫他做什麼,施素素的下場,我看得很清楚,就因為我是他的女兒,我就該去當妓女,哼,他做夢!」

    加洛喘了口氣道:「我那大姑姑,小姑姑可真是看好你,把看家本領全傳給你了,我大姑姑要知道你把這些本領都拿來討好她的對頭,怕死不瞑目喲!」

    「她為什麼不把這些本領傳給你呢?」

    「因為我沒你那本事!」加洛說完偷偷伸手把頭上簪子撥下來握在手裡,施婧妤卻冷笑道:「你全是裝的,裝給所有人看,夠了!這一切都該結束了!」施婧妤走過木屏風,一伸手抓住了施加洛,施加洛忙道:「施婧妤,你就放我一條生路吧,反正皇上會讓我凍死在這裡,你殺了我,被查到了,多不划算?」

    「你覺得你活著有意思嗎?關笑天做這麼一個小小的舉動,他就把你扔到這裡來!」

    加洛不以為然地道:「那證明他太在乎我了,像你做多少這樣的事,他大約也不會在乎的!」

    「你放屁!」施婧妤怒不可遏地掄起木棍吼道,「我是來幫你,幫你解脫,以後都不會再痛苦了!」施婧妤剛一說完,卻覺得背後有些刺痛,加洛將那只簪子插進她的後背,施婧妤大怒道:「你個小騷貨給你臉你不要臉!」說完一揮棍子打在加洛頭上,加洛一下昏倒在地上。

    施婧妤哼了一聲反手把那簪子撥了下來,卻覺得被簪子紮著的地方異常痛,一看簪子藍幽幽的,知道有毒,趕緊伸手打翻燭台,看著燭台慢慢把破舊的幃幔燒了起來,才道:「你以為我會那麼傻,會被發現,做夢吧!」說完得意地向門口走去,只是還沒走到門邊,也倒了下去。

    余歡氣喘吁呈跑到「勤政殿」,卻碰到了容敏月,忙請了安,容敏月見了道:「余歡,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匆忙?」

    「回稟娘娘,『冷風殿』著火了,火勢很猛!」

    容敏月聽了便道:「皇上近日操勞國事,一直失眠少睡,好不容易才入睡了,別打擾了他,本宮安排人去救火就好,又不是什麼大事,『冷風殿』本就年久失修,燒了正好蓋新的!」

    余歡私下給加洛送木碳等物,讓容敏月的人捉住過,重罰過幾次,聽了只得應「是」退到一邊,急得團團轉,容敏月看了他一眼,余歡忙退了出去。

    余歡望著「冷風殿」的火光,歎了口氣,跟了加洛不過兩年,余歡雖為加洛挨過不少罰,但打心裡還是喜歡這個主子的,余歡望著那越來越猛的火勢,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再上去加把薪吹個風,巴心不得再猛一點,想著還有那包沒喝完的老蔭茶,忽然笑了一下,其實這樣也挺好,這個主子本來就怕冷,這麼大的火她就不會冷了,余歡在壁角坐了下來,望著火呆呆笑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問:「余歡,你怎麼在這裡?」

    余歡回過頭見是徐小海,忙回道:「『冷風殿』著火了,想來回稟皇上!」

    徐小海見那火光知道怎麼都晚了忙問:「怎麼管事的沒有一人來稟!」

    余歡便道:「奴才不知道了!」

    何慕楓是從榻上驚醒了,這兩個月,他因為加洛的事和繁重的國事,失眠得更厲害,這天夜裡好不容易才睡了,偏就夢見加洛笑盈盈地走了過來,就像在「雲涯宮」初初相識的時候,穿著那件簡單的的袍子,袍角僅有一枝荷花,何慕楓向加洛伸出手,眼前突然一團火光,加洛就消失了。

    何慕楓一下驚醒了,下意識地走出「勤政殿」的,遠遠就看見了「冷風殿」的火光,只覺得分外刺眼,又覺得怎麼會和夢裡的火光一模一樣?

    唐加浩聽聞施加洛燒死了,連聽了兩次才知道是真的了,說「冷風殿」連鐵皮都燒熔了。

    劉典有些緊張地看著唐加浩,唐加浩卻慘笑一下道:「好,好,終於天人有隔了!」

    劉典忙問:「加浩,沒事吧,他們兩到底是因為什麼?」

    唐加浩努力地吞了口口水搖搖頭,他比誰都想知道是什麼原因。

    杭龍聽加浩面無表情地講了這事後,笑了一下道:「總算是有個結果了!」說完回屋子收拾幾樣並不多的東西,打了個包袱出來看了唐加浩一會才道:「我想四處走走!」

    唐加浩看著杭龍,點點頭,杭龍又道:「當年我身負密命,隱去了北回,他們信不過我,一定要培養你成為一個刺殺皇上的死士,我在北回的化名叫唐人,我想皇上知道這個姓,所以一直讓你姓唐!」說完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

    唐加浩聽了一下知道自己是冤枉了父親,父親從沒有想他去送死過,更沒有喜歡愛加洛多於他,只是他做為何慕楓死士,有許多無法為人所道的苦衷,唐加浩只覺得喉嚨被什麼梗住了,衝著杭龍出門的方向跪了下去,然後伏在地上壓抑地哭了起來。

    「冷風殿」被大火燒了個精光,之後,從火堆裡翻出了加洛燒成焦碳一樣的屍體,何慕楓是按皇后的規格給下葬的,唐加浩聽了覺得很好笑,人都死了按不按什麼規格好像沒有那麼重要了,他不知道何慕楓是什麼心情,只是他無法接受加洛就這麼被燒死了,麻木的上朝,麻木地下朝,坐在官署裡看著堆積如山的文件,可以定定地看到天黑,看那些東西如何堆得更高的。

    劉典安排人過來把唐加浩案上的東西都搬走了,稟過何慕楓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到自己那裡處理,其實劉典覺得何慕楓怕比唐加浩還糟,唐加浩可以理所應當地麻木,何慕楓卻不可以,劉典聽人說這次「冷風殿」的失火,容敏月被降成了昭儀,徐小海由總管降成了副總管,「冷風殿」的總管,內侍,宮女全都處死了,好在是冷宮,人不多,加洛都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劉典覺得處死再多人的人也挽不回加洛活轉過來,當年認識加洛的情景又浮現出來,一個古道熱心腸的丫頭,怎麼總沒個好收場,大概真的還是遇人不淑吧!

    唐加浩是天塑三年四月份,遞折子稱身體不好要辭官休養,劉典知道加浩是遲早的事,能拖兩個月,是因為成了親,怕這樣或那樣的人受牽連,所以兩個月的折磨對唐加浩來說是相當長的,也是相當痛苦的,但劉典把折子扣了下來,沒轉呈給何慕楓,從何慕楓明顯清減、冷漠的臉,劉典認為唐加浩是在找死。

    加洛被燒死後兩個月,內侍府負責給各宮送春季料子時,發現方修儀與她那貼身小婢紫日失蹤了,還有加洛身邊的婢女絳衣也沒了蹤跡,一查居然都失蹤了兩個月了,這麼大的事,居然沒人發現,內侍府的人嚇壞了,忙將此事上報給何慕楓,何慕楓即沒伸手接那折子,也沒給話如何處置,於是就擱置了起來。

    四年前北地鎮來了一對非常奇怪的夫妻,丈夫方仁是眉清目秀,風度翩翩,人如冠玉,是個極美極文弱的男子;其妻英娘嬌美異常,身材高挑,還高過夫君半頭,對她那俊美的夫君極是喜愛,到了溺愛的地步,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方仁在北地鎮出了名有兩樣本事:一是眠花臥柳,賭錢酗酒;二是醫術高超,深得同行歎止。

    家裡夫君醫術好那是件令人炫耀的事,但家裡夫君眠花臥柳,賭錢酗酒怎麼也算是一種極差的德行,但英娘一樣地順著,時常去還嫖資、賭債、酒錢,男人們都說英娘是古今難得的賢妻,女人們背地裡就說英娘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或把柄落在方仁手裡。

    方仁好嫖妓,北地鎮為數不多秦樓楚館都留下他的『淫』曲艷詞;方仁好賭錢好喝酒,北地鎮的賭坊他十賭九輸,卻樂此不疲,能弄到點閒錢便會賭上一把,賭品不錯,輸了會賒帳,卻從不賴帳,酒品卻極差,喝醉了就指天指地,滿口胡言,罵爹罵娘的,回家即會打砸一番,打英娘砸東西;

    方仁醫術高超,卻有個人愛好的:只治女人不治男人。方仁開了一家無名醫館,四年間在其館門前病死的男人不下十個,他卻就是見死不救;但對女人,無論是一般小病還是疑難雜症,他不收錢甚至貼錢都可以治。

    於是北地鎮都傳聞方仁的人品有問題,那些個良家婦女如果有個小病小災,或是自家尋了藥吃,或是找其他醫術並不高明的草草醫治,到方仁這家醫館的一般都是實在家中連抓藥的錢都沒有的或就是接近死亡的那種,所以方仁醫術雖高,可連他自己也養不活,僅管如此給他再多銀兩,或三請五求,他也不治男人,也算是天下奇聞了吧,所以北地鎮的男人對這個方神醫真是人神共憤,罵不絕口!

    方仁一邊品著葫蘆裡的酒,這是米酒,有一次發現喝點這種酒,自己的身體會好受一些,會暖和一些,也沒這痛那痛,於是一下迷上了,尤其是喝醉那種飄飄然的感覺特別舒服,只是方仁的酒量不是很好,幾年也沒見長進多少,只酗點米酒,僅是如此,此時也步履蹣跚。

    方仁摸到門邊怎麼也摸不到門環,便一伸腳猛踢起門來:「英娘,你他娘的還不開門,小心老子休了你!」

    方仁出了名的打家裡的英娘是心狠手辣型,常常為著一句話,就把英娘往死裡打,隔著幾條街的街坊都能聽得到方仁的打罵聲,英娘的性格特別好,不管方仁如何地打她,從不到任何人家裡述苦,即便第二天街坊鄰居關心來問,她都笑笑,男人更是誇她,說她賢慧。

    英娘忙開了門,加洛還一個勁地嘟嘟囔囔罵著:「死英娘,你這個沒安好心的東西,敢把老子關外面,今天我跟你沒完。」

    英娘伸手扶方仁,方仁卻一把推開英娘揉著頭,摸進了屋子裡,雖只是十月,北地鎮已經下過了雪,方仁的房間收拾得極乾淨,有一個銅爐,床鋪也讓英娘拿燙壺給暖過了,方仁鞋也沒脫就縮到被子裡去了,天一冷就可以要他的命,只有那個叫狼娃的弟弟拿了參回來,才可以緩緩。

    英娘略略歎口氣,方仁這已經是最好的表現了。

    方仁因為冷一夜睡不好,也不知道那個狼娃這次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一夜讓寒症與不知道的另一種毒折磨得根本沒合眼。

    早上起來,桌上已經擺好了粥菜,方仁剛一端碗,英娘便道:「外面颳風了,就別去醫館了!」

    方仁一聽到那個「風」字,心口沒由地抽搐起來,痛得他一伸手把碗砸到地上罵道:「你這個死婆娘,老子不去醫館,你吃什麼,用什麼?」說著一氣把桌上的東西全拂到地上,英娘見了抹了一下眼淚,卻聽方仁突然叫道:「什麼時候才去玉城,什麼時候才去玉城,再不去,我就晚了!」

    英娘忍著淚一邊收拾地上的東西一邊道:「這不家裡沒有銀子了,等我今年攢些銀子做路費,明年咱們就去!」

    「每次,你都是這話,每次都是一樣的話!」方仁氣沖沖地走出了家門,門也沒關,北風沖得呼呼作響。

    一出了家門,方仁就後悔了,本來就不舒服的身體到了雪地裡就更不舒服了,但男人說出的話沒理由再收回去了,方仁打了些米酒喝了兩口覺得好些,便哼著小曲來到他的醫館,他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館裡的病人不多,請了一個十一二歲叫當歸的小童子守門。

    方仁來到醫館,那當歸還沒開門,方仁便痛罵了當歸一通。

    當歸縮到一角,他年紀不大,不知道別家醫館是怎麼開的,但這家的郎中開不開館全憑身體和心情,高興時,身體又好的時候,一個月會開個十天半個月;不高興,心情不好,一個月開不到兩三天。像這一次,已經有十多天沒見著了,他怎麼知道方仁會來,被方仁罵一頓還挨了兩棍燒火棒,當歸覺得挺冤枉的。

    當歸忙打開館門,沒一會有一眾人急急忙忙地抬了一個人進來道:「大夫,大夫,給看看,看看我家老爺子怎麼了?治好了重重有謝!」

    方仁聽了哼了一聲道:「老爺子?看那牆上貼的告示!」

    那人一看牆上貼了張有些泛白的紙,上面的墨跡也讓雨水沖淡了,但字跡看得非常清楚,寫著八個大字:「本館不治男人與狗!」

    那人一愣道:「你什麼意思,治好我父親,送你黃金十兩!」

    方仁搖搖頭讓抬走,那人氣得一邊讓人抬他父親去了別處,一邊讓人把方仁的醫館砸了,當歸見了是見怪不驚了,方仁不開館則罷,一開館就一定會遭遇此類事情,為了不被人打到,有了經驗的當歸忙尋了個地方躲起來。

    方仁更有經驗也躲到桌下,卻聽有人冷冷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還沒有王法了!」

    那群人氣沖沖地走了,方仁才從桌下伸出頭來,見一個模樣生得極好看的男子站在門邊,方仁頓覺得身上那『淫』毒似乎沒那麼難受了,如果自己是個女人,一定就像「楚翹樓」的小翠一樣揮著手帕撲上去了。

    對方雖也是個男人,但人家講了兩句話,方仁只得從桌下爬出來拱手道:「小可謝謝公子!」

    方仁沒聽到回話,卻見那人定定地看著自己,方仁忙看一下自己的衣服,確實不太乾淨,忙伸手拍了拍笑道:「可讓公子見笑了。」然後很客氣地問了一句:「公子可要烤烤火?」

    那人點點頭走了進來,方仁沒成想還有這麼不識趣的人,又想到早就沒碳了,哪來的火,不過確實很冷,他把手猥瑣地放到袖子裡轉移了話題道:「這位公子,還忘了請教大名了!」

    那人又看著方仁一字一句地道:「在下,關—笑—天!」

    方仁聽了覺得得關笑天講話很有氣勢,忙道:「關笑天,這麼好聽的名字,關公子,坐,坐…」方仁先坐了下來,關笑天也坐了下來,見方仁在那幾上和旁邊的架子上翻什麼,但問:「你在找什麼?」

    「我昨天寫的兩個處方擱哪兒了?當歸,我昨天寫的兩個處方呢,你是不是拿去當廁紙了?」

    當歸怕挨打連滾帶爬地爬了出來道:「你都有十一天沒到館裡來了,昨天哪有開處方!」

    方仁聽了拍拍頭道:「哦,昨天沒來,昨天我沒來嗎?」

    方仁猶豫地放下書忽想起關笑天才道:「這一找處方就忘了有病人了,對還沒請教公子大名呢?」

    關笑天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方大夫先忙,關某待會再過來!」

    關笑天一走,方仁有些好奇地問:「當歸,這是什麼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坐在這裡,長得挺好看的,你要是個女孩子,我幫你做媒!對,這人不是男人嗎,男人怎麼進了館!」

    當歸不敢接話,為了謀生,他是忍辱負重地在這個一天思維都極混亂的郎中手下討口飯吃,如果今天不是這個關笑天,因為這個郎中所謂的兩張處方,他非得被狠打一頓不可。

    沒一會關笑天回來了,讓人送了幾車木碳過來,再讓當歸把碳盆裡生上火,方仁高興地湊上前問:「公子,可是我家英娘讓你送來的,這個婆娘總算做點有良心的事!我還以為她準備凍死我,才好趕緊另擇高枝去呢!」

    關笑天點點頭,當歸生好了火盆,方仁就迫不急待地坐在那裡烤起火來還順便道:「公子也一起烤烤吧,外面怪冷的!」

    當歸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人,轉瞬就把別人的當成了自己的了,不過這個郎中比較善長做這一類厚顏無恥的事,時常東家拿個碗西家借雙筷,拿了就當是自己的,加上喜歡賭錢喝酒嫖妓,名聲也不好,所以周圍的人都不喜歡他,避之如蛇蠍,但這個郎中身體好的時候卻又特別熱情,經常神神經經的,周圍的人除了討厭他還就怕他。

    關笑天便道:「關某還有些事,待會再過來!」

    關笑天走出院子,順著牆角就坐了下來,呆呆地坐到天晚。

    關笑天來的第十八次,方仁終於記得他的名字了,當歸告訴關笑天,他在這裡住了三個月,方郎中才能叫出他的名字,所以第十八次可以記住關笑天的名字已經非常不錯了。

    這兩天的生意不錯,方仁心裡高興,盤算著早點關門,就去小翠那裡,好久沒給小翠打茶圍了,贖不出來,手頭鬆動點也得顧顧小翠。

    當歸見今日病人多,像這樣自己的月例多半有點著落,心裡也高興,依例方仁只開館一個上午,當歸也準備門板之類,打算關門了,卻見走進來一行四人,為首的男子長相平常,頭髮只用一隻帶簪的玉環束著,白色瞿紋錦衣,內著櫻花綢的中衣,紫玉的腰帶,腰間僅懸一枚古玉,當歸雖沒見過但也瞧得出來,是好東西,黑色的金雲繡邊的靴子,外面隨意地披了一件玄色繡有金線垂至地上的貂皮披風,看此人舉止似乎比一般富貴人家還要尊貴,氣度也不是一般人家有的;他旁邊還跟著個嬌弱的極是漂亮的女子,生得很美,最少北地鎮不會有比她還漂亮的女子了,一舉一動都盼顧動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最好的菱紗和八重錦,身上也穿了一件白狐皮短狐皮皮氅,但當歸憑感覺倒不如男主尊貴,因為從女子對男主人的過分小心便讓當歸有這種感覺,身後的兩個人大約是隨從,所穿所戴也是當歸知道得不多的有錢人家的裝飾。

    當歸忙問:「請問公子來做什麼?」

    身後的隨從聽便道:「到醫館自是看病了!」

    「不知是公子病了還是夫人病了?」

    隨從剛要回答,男子卻道:「家如夫人病重請你家郎中看治。」

    極具男人磁性的聲音,雖溫和卻有著一種當歸沒有見過的優越感和操縱感。

    當歸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但因聽說是給夫人看病不違背方仁的原則,否則看上去非富即貴的一行人,鬧起來畢竟不是好事,弄不好自己又會挨打受罵,於是鬆口氣安排幾人在一個通風的草棚坐下等候,並上了方仁這裡少得可憐的龍井。

    方仁迷迷糊糊,不喑世事,可是當歸雖小卻非常明白此中道理的,那男子身邊的隨從忙把凳子用袖擦了,男子制止住了,四下打量了一番。

    當歸剛一轉身,那男子便起身走向內方仁的診室,這家醫館極簡陋,大冬天四面透風不說,門上的簾子也是夏時用的薄布簾子,男子掀開薄薄的布簾,一架簡易的藍布屏風前,方仁正一邊喝著葫蘆裡的酒一邊給一個病人搭脈。

    方仁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鑲青竹邊的棉布袍子,未束腰帶,黑色的布履,頭髮用一隻木釵束成髻,顯得極單薄,蒼白的臉色沒有了以前的俏皮與機靈,更多的是慵懶與疲倦,這個病人大約是家裡實在沒有藥資才來。

    方仁大約覺得不是什麼重症,哼著小曲看治,當然病人們都知道是「楚翹樓」的『淫』歌艷曲,但為了治好病,也只能忍受被污了耳朵,那些女病人不是病得要死,決計不願到方仁這醫館來的。

    當歸安頓好下一個病人一轉身卻看見剛才的男主在門前忙大聲道:「這位公子,裡面可都是女病人,你怎麼連非禮勿視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

    那兩個隨從剛要出聲,那男子卻擺擺手阻止了,然後走回來,坐下來,手卻不停地抖著,他緊緊地捏著幾乎被自己捏碎的紫竹短笛子還是平靜不下來,身邊的女子本想安慰卻被男子冷洌的目光看得忙收回手。

    因為收了些點銀子,方仁有些餓了便讓當歸去弄些吃的來,當歸接了幾十個銅字忙去了,不一會也就回來了。

    方仁一邊捶著腰一邊走出棚子,在門檻上坐下來對還剩的兩個女病人道:「餓死了,待會再看好了,不戒意就隨便吃點,當歸給還等著的病人也盛碗飯!」

    當歸點點頭,如果病人不多,有多餘的食物,方仁還會分給病人一些,今天病人不多,只剩下有六個人,但當歸有些猶豫地看著後進來那四個人,先將食物給那兩個女病人,只不過一人一碗紅薯米飯,一點涼拌的紅薯葉子,不多的炒豆子。

    然後當歸端著碗走到那闊氣的四人面前,知道像這種病人,那郎中在診費上比一般的人家要貴五倍,但當歸總共沒遇著過兩次,那食物也怕人家看不上,猶豫了一下道:「公子,我們這裡的午飯可不是免費的,是要算在診費裡的。」

    男子笑了一下點了一下頭,從他隨從手中接過一錠金子遞給當歸,當歸正要伸手,方仁卻兩眼發光搶在當歸前拿了過來道:「遇著個闊的,當歸你看,今天我終於可以翻本了。」

    當歸還沒收過金子,見方仁高興自然知道貴重便很鄭重地道:「賭錢是害人的。!

    方仁忽想起什麼看著那男子問:「是誰病?」

    男子淡淡一笑道:「是在下如夫人。」

    方仁一聽是女子有病便鬆了口氣道:「當歸去給我打些酒來。」說完便一邊吃著紅薯飯等他的酒,偏當歸去了很久,方仁急得忍不住大罵起來:「這個混帳當歸,越長大辦事就越差勁,等他過了十五歲,我立馬趕他出去,這男人就是沒一個是好東西。」

    那兩個婦人聽了其中一個笑著問:「方大夫,你自己都是個男人,怎麼還那麼恨男人?」

    「我最冤的就是這輩子投錯了胎變成了男人,來世說什麼我都要變成個女人,不讓變成女人我跟那閻王老頭子耗著不投胎。」

    「當女人有什麼好?」其中一個婦人道:「來世我就變成個男人,方大夫,要不你變成女人,我就等著娶你吧。」

    方仁聽了嘿嘿一笑道:「我這副身板怕多半死在你前頭,早死早投胎,等你百年之後,我都到了做奶奶的年紀,再嫁給你,別人不說我老牛吃嫩草。」

    那婦人有兩分姿色,也還年青聽了臉一下通紅道:「方大夫開起玩笑就個正形,不和你說了。」

    方仁左等右等,當歸才急匆匆地跑了回來,方仁見了氣得大罵:「當歸,怎麼你是打酒還是做酒去了,去了這麼久的,別跟我說老宗家沒酒賣,敢撒謊,我非捶死你不可!」

    當歸便道:「老宗家的米酒賣完了,跑了兩條街,才買到的!」

    「老宗真是的,會不會做生意,像這樣遲早關門,還不如趁早別做了!」

    有一個婦人笑了道:「方大夫好像挺會做生意的!」

    方仁見著酒也不理會那老婦人嘲笑她,喝了一口,端著飯碗斜著身子靠著門框,隨便坐在醫館的台階上刨了兩口飯又想起什麼:「怎麼能拿我跟那些個污淖的商人比,我方某是醫者父母心,懂不懂?」

    兩個婦人都笑了,卻聽到一個男人大叫:「你個小浪蹄子,不是不讓你到這家醫館來看病,你還偏來了,跟那『淫』棍還有說有笑的!」

    話聲一落一個粗壯的男人衝了進來一把抓住那個年青一點的婦人就是一個巴常,然後就往家裡拖,方仁聽了氣得手發抖,當歸衝上去攔著道:「你這人把話說清楚!」

    那男人一把把當歸推到地上道:「怎麼,你家大夫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當歸還想衝上去,方仁忙把當歸拉住,那個錦衣男子身後的隨從一下走了過去抓住粗壯男子道:「給這位郎中道歉!」

    那粗壯男子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不以為然地推了那隨從一下,卻沒推得動,一伸手放開年青婦人,挽著袖子就和隨從動上手,方仁沒想到那個明顯要瘦小一些的隨從,幾下就把粗壯男子打倒在地,方仁張著嘴愣愣看著,那粗壯男人被打得頭破血流最後道了歉灰溜溜地走了,隨從才走到錦衣男子身後恭順地立著。

    方仁一拱手非常敬仰道:「多謝公子,請問如何稱呼?」

    錦衣男子緩緩地站起來看著加洛道:「方大夫,不必客氣,在下姓任,名可。」

    方仁連連打揖道:「多謝任公子!多謝任公子!」

    方仁不記得自己認識任可這樣的人,但任可的眼神卻讓他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見任可盯著自己看,今天他身上可是乾淨的,自己也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出什麼不妥,便道:「任公子不戒意先吃點東西墊墊!」說完便坐了下來,又喝了一口酒道:「當歸,這家的酒就是不如老宗家的正宗。」

    給老婦人看完病,任可帶著那女子走進來,在方仁對面坐了下來,方仁便問:「公子剛來,請問是給誰看病?」

    任可愣了一下道:「給在下如夫人看病!」

    方仁又問:「你姓什麼?」

    「在下任可!」

    方仁便在紙上寫下「任氏」兩個字,才問:「任公子,令夫人有何病症?」

    「最近最說心口痛,而且還昏厥。」任可定定望著方仁,方仁看了舌苔,摸了脈,發現這位任夫人居然有心口痛的毛病,他沒注意,那位夫人的丈夫任可沒有盯著自己的夫人,倒是一直盯著他,方仁想這也是比較奇怪的夫妻了。

    任氏的病也算方仁遇到的疑難雜症,他又細細地摸脈後才打開紙拿起筆,見那女子顯然十分敬畏她的夫君任可,只是微微一笑為了讓那任氏不太緊張順口問:「任公子是北地鎮人?」

    任可搖搖頭道:「不是,只是北地鎮有些生意,過來看一下。」

    「任公子做什麼生意的?」方仁一邊寫診方一邊問,任可略想了一下,便笑著說:「『楚翹樓』是在下祖上產業。」

    方仁聽了抬頭看著任可不太相信地問:「你是『楚翹樓』的老闆?」

    「是的!」任可微微一笑,加洛有些不太相信,那「楚翹樓」的老鴇蔡媽媽,自己極是熟悉,什麼時候又有這麼個大老闆,北地鎮的商賈多,所以「楚翹樓」的生意極好,賺了大把讓方仁羨慕的錢賤,裡面的姑娘也不差,像方仁這種身家的人只能找那過氣的小翠姑娘聊聊天,多餘的也是不敢想的,此時大老闆坐在自己面前,便想著好好給他如夫人治病,到時去可以有個打折之類的好處。

    這一分神,方仁一下想不起「藿」字怎麼寫,抓了一會頭髮,聽任可溫柔地問她:「不知方大夫想寫什麼字?」

    方仁愣了一下不知這位任公子是如何看出來的,便忙道:「藿香的藿字。」

    任可便用手沾了方仁的酒就在桌上寫,方仁看了一拍頭道:「你看你看,怎麼一下就記不得了。」連忙寫上,寫完方子才納悶任可是如何知道自己不會寫這個字的,好奇了看了任可一眼,卻發現任可正溫和地看著他,那溫柔的眼神實在太讓人心動了,方仁打了個激靈,心想莫非這位任老闆喜歡男人。

    方仁告訴任可如何地煎服,雖任可極是專心地低頭聽她說,但方仁卻怎麼感覺任可的心都沒在這張藥方上,另外讓方仁更納悶的是,任可離他很近,但他居然不覺得討厭,還有一種非常莫名其妙親近的感覺,彷彿前生前世就認識了一般,身上還股子好聞的丹桂的香氣,這香味很熟悉,但他又想不起在哪裡聞過。

    送走任可夫婦,方仁又把剩下的看完了,便丟下當歸去了他的賭坊,賭場的早知道這個方仁大小通殺,不多會就把方仁身上那錠金子和銀子都清乾淨,方仁生氣極了,賒了酒喝得大醉,搖搖晃晃地回了家。

    方仁再去醫館是七天過後,寒毒的發作與「春風一度」的折磨讓他幾日不得安寧,所以心情煩燥。

    剛一開館便見一個男子走了進來了,方仁見了忙道:「本館不治男人!」

    男子略一愣道:「方大夫的醫術果然是名不虛傳,內子的病好多了,任可今日特登門拜謝。」

    方仁愣愣看著任可,記不得什麼時候給他的什麼內子治過病,但依舊道:「任公子客氣,所謂醫者父母心,再何況任公子也付足了診金。」

    任可盯著方仁,原來準備的一系列用來騙方仁的話,似乎都用不上了。

    何慕楓走出醫館,這四年,他跟誰講自己過著一種絕望的日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所謂的四海夷服、海清河宴、國泰民安不過是劉典製造的假象罷了,更多的都是天子之怒,血流成河,這些年劉典最忙的怕是粉飾太平,而不是治國治典。

    對於關笑天與加洛的姦情,何慕楓曾一度認為是沒心沒肺的加洛出於感恩稀里糊塗才去做的,他甚至希望加洛可以認個錯。何慕楓還是存了一點僥倖,認為中間一間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陰謀,他把加洛扔在「冷風殿」,硬著心腸不聞不問,只要關笑天看得下去,證明那些話都是假的,中間就是有陰謀;關笑來接加洛,那他們就是真的,自己是該放了他們還是該殺了他們,在這種患得患失中過了兩個多月,都沒等到關笑天,何慕楓心裡剛有寬慰,卻等來了那場四年一直折磨他的那場大火。

    何慕楓看見火光那會知道說什麼都晚了,最苦的是前兩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反覆問自己當時為什麼會相信關笑天的話,是因為關笑天救過自己,救過牢兒,從不撒謊,光明磊落,還是太過於相信關笑天做過這麼多對自己有利的事,怎麼又會來騙自己呢;再則自己為什麼又要那麼在意有沒有那些事呢?在北胡王庭時,聽說加洛被那當抓了,都可以一在告誡自己「不管加洛出了什麼事,都要接受」,哪為什麼就不能接受關笑天了,或許當時加洛真在北胡王庭出了什麼事,他也不能接受的,只是僥倖沒發生罷了;又或許他心下認為身體的不忠與感情的不忠是不一樣的,他不能接受的是感情不忠。

    在加洛的墳前,何慕楓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兩年前,拖拓木來聖安請求與羅照英完婚,何慕楓才想起當年答應過的那樁婚事,命人去找羅照英,去的人很快就來回話說是沒住那兒了,何慕楓當時只為找到羅照英,讓羅照英與拖拓木完婚,查找過程中,發現羅照英失蹤的日子正是加洛被燒死後的不久。

    為了拖拓木的婚事,何慕楓不得不派人去尋找羅照英,但心裡卻有些疑問,羅照英是不知道加洛身份的,怎麼會在加洛出事後,那麼快就失蹤了,而且沒找過沒問過。

    何慕楓在加洛出事後,徹查過失火事件,調查的結果都是加洛因為冷,想烤火燒著了帷帳引起的火災,何慕楓雖為這個結果苦苦自責了多年,但心裡是不接受這個結果,調查的結果讓他暴惱,殺了幾批調查的人最終不得不罷手,施婧妤主僕和絳衣同一天失蹤,讓何慕楓更加堅定了加洛是被人害死的,只是自己給別人提供了一個好的機會罷了,但大火毀了所有可能查到的證據,施婧妤主僕和絳衣,像空氣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對於施婧妤,他一直在查,更可能因為貪戀她的身體,一直就帶著玩弄的心情,想施婧妤也逃不脫自己的手掌心,量她也折騰不了多大的浪花,花在她身體上的精力倒超過查她底細的精力,也許這才是關鍵。

    加洛失事,施婧妤失蹤,何慕楓從沒放棄過尋找施婧妤,雖知道就算找到也是無事於補,但無論如何他也要找出害加洛的人給加洛陪葬。正在這時,查找羅照英的人回報說找著羅照英了,說羅照英改名叫英娘,與一個叫方仁的人已在北地鎮成了親,何慕楓一聽到這消息,十多個夜晚沒休沒眠地就趕到了北地鎮。

    何慕楓知道那個方仁一定就是加洛,雖不知道加洛怎麼避開那場大火還來到了北地鎮,但那顆心自從聽到這消息後,每天都狂跳到讓他無法正常做任何一樁事,他一再告訴自己這次加洛再原諒自己,他萬不可以再做惹加洛傷心的事了,一路上他就想了許多個讓加洛開心的法子,去接近加洛,但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以任可的面目出現在加洛面前,加洛居然不認識任可。

    何慕楓開始不相信加洛會不認識,甚至認為加洛恨他,故意裝的,但剛才那慕,何慕楓以自己敏銳的判斷,知道那些是一般人裝不出來的,以加洛的心機就更不可能了,加洛就是不認識他了。

    何慕楓苦笑著坐在車裡,沒有吩咐,車伕也不知去留,也不敢問,何慕楓正想著,卻感到有個自己曾經熟識的人走了過去,他一掀車簾,果見關笑天急急地往加洛的醫館走,何慕楓便叫車轉回了醫館,何慕楓在車上就聽到館內加洛道:「本館不治男人,本館不治男人,請公子看告示!」

    又聽當歸道:「大夫,這個不是關公子嗎?」

    加洛遲疑地問:「關公子怎麼了,就是開公子,我也不治!」

    當歸便大聲道:「這些木碳全是關公子送來的!」

    加洛哼了一聲道:「胡說八道,英娘昨天跟我講的,買了一車碳給我送來的!」

    關笑天忙便道:「當歸,是英娘買的!」

    加洛就得意了:「當歸,你個兔小子還想騙我,這位關公子倒是誠實,要不要喝杯茶烤烤手?」

    「好!」關笑天話剛落,當歸就急叫:「大夫,前兒就沒有茶葉了!」

    「你怎麼不去買?」

    「你不是沒銀子了嗎?」

    「沒啦!」加洛忙跑回屋子裡開始翻箱倒櫃起來,當歸也追進去道:「真的沒了,你不都輸光了,還說給小翠打茶圍也沒銀子了!」

    「你胡說八道,我幾時輸了,我從不賭錢的,小翠,對哦,給小翠,給小翠打茶圍,怎麼就忘了,對哦,怎麼還忘了要去玉城的,玉城是怎麼走的?我怎麼也記不得了?」加洛一邊說一邊走了出來看到關笑天又問:「你是誰?」

    何慕楓聽著眼睛開始發澀,聽到關笑天剛才與加洛那一幕,更知道加洛絕不可能裝得出來的,她真的把害過她的、愛過她的人全都忘記了。

    關笑天沒回話,沒一會從醫館走了出來,在台階上坐了下來,看到馬車,他抬起頭,關笑天與何慕楓四目相對時,沒有吃驚詫異,他能找到施加洛,何慕楓一樣能通過別的珠絲馬跡找到,能讓他們找不到的人除非是真的死了。

    關笑天是因為偶爾碰到烏木干和狼人追趕狼娃,出手救了狼娃,但被救後的狼娃對他不僅沒有謝意,反而非常憎恨、戒備,極不友善,這讓關笑天生了疑,一查才知道狼娃做了殺手,再查發現狼娃做殺手掙來的銀子全用來了買人參,關笑天就知道加洛沒有死,狼娃沒在烏木干身邊就一定待在加洛身邊的,只是一直沒有露面罷了,那麼當年聖安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狼娃應該知道得七七八八,恨他就對了,那絕不是無根之火了。

    關笑天查到加洛的下落就來了北地鎮,看到加洛,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出現在加洛面前,在加洛身邊待了一個多月,發現加洛的記性非常不好,而且沒有正常人的思維,每天的日子過得一蹋糊塗,還經常被別人指責和欺侮。自己藉著那次有人鬧事出面,加洛居然不認識他了,關笑天知道加洛記性不好,卻不會相信加洛不認識他了,只當加洛恨他,是故意裝的。

    關笑天回想起當年自己雖掙扎一下就接受了姬宮出的這個招術,最終是非常成功地害了加洛,加洛被打入冷宮後,他去雲江置了房子置了地,一邊佈置房子一邊想等加洛多受點苦,讓她完完全全知道何慕楓是何等的無情無義,再去接她出來,讓她知道自己的好,誰知居然成了永別,他差點『自殺』殉了加洛,後來活了下來,人就是這樣,其實離開了誰都一樣可以活著的,只是看怎麼個活法,

    這段時間關笑天一直在想,當年那場大火燒死的會是誰呢,是狼娃故意安排了這場火災,然後借這個機會把加洛帶出了皇宮,那狼娃把什麼人扔進了火裡,狼娃早有預謀的還是偶然的。還有就是施婧妤去了哪裡呢?自己後來再也沒見著?

    兩人正看著對方各想各的心事時,加洛走了出來,見了有些好奇地問:「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堵在小生的醫館門前?請你們往邊上靠一下吧,小生要關門了!」

    何慕楓的馬車讓到一邊,關笑天也往旁邊移了一下,加洛和當歸把門關上,當歸便縮回屋裡去了,加洛就哼著小曲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加洛瘦小的身影在雪地裡慢慢變小,關笑天從加洛對自己的總總表到現在居然不認識何慕楓,也知道加洛不是裝的,她是真的忘了,把一切痛苦的、快樂的過去都忘了,於是沖何慕楓笑了一下道:「這一下是公平的,她什麼也記不得了,真好!」

    何慕楓聽了冷笑一聲道:「不會的,你不管用什麼方法永遠都晚了一步!」說完令人打車攆上加洛,他要賭一把,無論如何也要賭一把,馬車在加洛前停了下來,加洛有些吃驚地看著何慕楓,何慕楓摘下任可的面具問:「洛兒,還記得我嗎?」

    加洛看著何慕楓,看了好半天,肯定地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什麼洛兒,我不認識你!」

    何慕楓把手遞給加洛問:「這個你還記得嗎?」

    加洛見是一隻養優處尊的手,厚實、乾淨,讓人看著溫暖,手心中有一支不大的紫竹短笛,這不是小姑姑的東西嗎,離開「雲涯宮」留給石室的怪物了,加洛抬頭看著何慕楓有些不相信地問:「你是怪物嗎,你還活著呀!」

    何慕楓忍著酸澀笑了一下道:「我還活著!」

    「怪物,原來你長這麼好看,你知道玉城怎麼走嗎,小姑姑讓我去玉城?」

    「知道!」何慕楓伸手把加洛抱上馬車道:「我這就帶你去玉城!」

    「真的!」加洛鬆了口氣,沒有反感地被何慕楓摟到了懷裡,何慕楓的懷裡非常暖和,她被凍得有些發僵的身體居然有點依戀這個懷抱。

    何慕楓從加洛的種種舉動,查覺得出加洛腦裡有的記憶更多的是和自己認識前的,覺得悲哀,但這一切似乎都是自己弄出來的,不管怎樣,自己的風格都是先下手為強,回過頭看了關笑天一眼,不緊不慢地吩咐了一聲「走!」,帶著加洛揚長而去。

    關笑天看著馬車漸漸消失在眼前,他不覺得何慕楓就勝了自己,加洛忘了這十年的恩恩怨怨,愛恨纏綿,在她的心靈深處,已經否認了何慕楓,也許結束就是新的開始,關笑天站起來看了一眼醫館,轉身往馬車相反的方向走了,很快也消失在茫茫的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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