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綠袍少年 文 / 小妖方狄
「我乃帝國大將軍蕭皓辰！」這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梟城上空，在整片曠野上，在怒潮不止的西海海面久久迴響，聲音中充斥著極度的自豪，自信以及些許的蒼涼，這個位置，本該是那個人的！本該是他的!
帝國三代大將軍，第一代死於古漣大帝討伐蟲族的戰鬥中，第二代，被困於地下骨殿二十載，破困而出之時，慘死於親手帶大的徒兒之手。第三代，明明殺死蟲後，卻被自己人反叛，死在蟲族曠野之上。
三代帝國大將軍，每一代都以悲劇收場。臨危受命，再次接過此項重任的蕭皓辰能否改變已有的悲劇宿命？
蟲後的頭顱，被蕭皓辰高舉在整個帝國，整個戰地的至高點上，無一人不可見。沒有幾個人真的見過蟲後，但所有人都毫不遲疑地相信了，蕭皓辰手中所提的，正是蟲後的頭顱。
梟城內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歡嘯聲：「少將軍回來了，少將軍殺死蟲後回來了！他是英雄，他救了人類，他是真正的英雄！」
甚至連軍紀嚴明的敵軍之中，都開始出現興奮的歡潮，蟲後死了，連古漣大帝都沒能殺死的蟲後居然死了，這不僅意味著人類掙脫了死亡的邊緣，更代表著，始終壓在心中的陰霾終於散去，有什麼，能比這則消息更令人興奮呢！毫無疑問的，此時此刻，在他們心中，已經認定了蕭皓辰的英雄地位。
納蘭若雪狠狠盯著立在蕭皓辰左近的沈熙姚，心中的殺意一下子變得炙熱。那個位置，那個本來屬於自己的位置，如今站著的卻是別人，我一定要殺了你，沈熙姚！一定要殺了你！
韓破虛，南宮放，獨孤華，左右尋找著將軍的身影，凝神戒備，耗子怕貓一樣。生怕他從什麼犄角旮旯裡殺出來。
唯有天傾。在看到蕭皓辰的身影後，毫不猶豫地張弓、搭箭，奔射！
冷光襲來，劃破天際。蕭皓辰挺槍對之。「刺啦啦！」鋒刃相交。相抵。相撞，蕭皓辰雙腳，生根。死死黏住地面，竟是在不退分毫的情況下，抵消了驚神箭的衝擊力！
「你退步了！」重新站穩的蕭皓辰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下方的一切。
天傾負手而立，隨著青炎古龍緩緩升空，不為所動道：「真慶幸你沒死在蟲子的手裡！」
蕭皓辰道：「讓你失望了，真的很抱歉。」
天傾道：「你不需要抱歉，因為馬上，你就會後悔沒有死在蟲子的手裡！」他舉起右手，命令道：「炮擊！」
隨他號令，無情的炮擊響徹曠野。
「我才不管你到底是不是英雄！我要的，只是你死！就這麼簡單！」
這一刻，其他幾位五位世家家主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以及自己必須處在的位置，於是，萬丈混沌之軀，萬丈黑暗之蛇，萬丈璀璨之劍，紛紛出現，這一戰，只談輸贏，不論對錯！
歷史是由勝利者編寫的「故事」，哪一代帝王不是踩著森森白骨登上王座，又有哪一代帝王，沒做過幾件背信棄義之事，但是，這些都不重要，當勝利被奠定，沒有誰會在意其曾經的骯髒，舉世的光輝會普照一切！
勝者擁有一切！
這是歷史帶給人類的啟示！
將軍戰死沙場，守軍疲憊不堪，面對如狼似虎的五世家，歸來的蕭皓辰能夠如何？
其實，在炮擊響起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底都湧現出了這個疑問，不過，他們並沒有如之前那般心灰意冷，因為，內心深處，他們無比堅定著，曾經的少將軍，現在的帝國大將軍必回為自己帶來奇跡！
這就是領袖的魅力！
奇跡會發生嗎？
當蔚藍的天空被瀰漫的硝煙所籠罩，當蒼茫的大地被連綿不絕的炮擊震動的嗡嗡狂震，當血與火成為了戰場上唯一的旋律！
一道傾世的劍意普照人間！
這是將軍留在人世間唯一的東西，這是他送給蕭皓辰最後的禮物，這是萬！劍！領！域！
雖然，僅僅是最後的一抹殘意，但是，其爆發出的力量卻是摧枯拉朽的，是不可阻擋的，戰場之上，黑暗籠罩了一切，精純的劍意刺向所有敵對者，每一柄劍刃的逼近，都如山動，水嘯，勢不可擋，數十萬的帝軍，轉瞬之間，被吞沒了三分之一！
無法抵擋的強大力量！
每一一柄璀璨的劍刃之上，都貫穿著一名帝軍的身體！
局勢幾乎在瞬間逆轉！望著將滅劍劍刃插入城頭的蕭皓辰，慕容天傾的臉孔近乎扭曲！「不會的，絕對不會的，自己處心積慮地謀劃絕不會因為一個人，就這樣輕易的失敗，絕對不會，我不甘，我不甘啊！」
覆眼的白緞無聲脫落，天傾如擁抱母親一般，緊擁天空，「給我破吧！」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下，驀地響起一聲清脆的撕裂聲，既像是蛋殼被勺子從中間敲碎，又像是枝椏衝破種子的包裹，衝向渴望已久的地面。
在這一聲輕響之後，茫茫無際的黑暗之中，一點幽幽的冥火破土而出，彷彿從地獄裡爬了上來，冥火於虛空中燃燒，以黑暗為燃料，不斷擴大著範圍，所有刺過來的劍刃無不被火焰侵蝕，不斷消融，最終化為蒸汽。
青青之火，可以燎原！
天傾凹洞一般的雙瞳中，詭異的冥炎旺盛噴薄，幾乎要跳出眼眶了，而他腳下的古龍的身體，更是燃燒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近乎將黑夜熔穿。
天道執行者，身懷天道浩大莫測之力，擁有顛覆常識的力量！
滅劍烏黑的劍身上出現了一絲裂縫，青色的火焰從裂縫中拱出。並以絕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這把滅劍是以將軍一抹血魂保全的，較之全盛時期，實在是差了太多，太多，在天傾強大力量的爆發下，竟然有了灰飛煙滅的徵兆。
冷寒的氣息，在蕭皓辰深邃的雙目中凝聚，他雙手握劍，毫不猶豫地將風暴之力注入劍身。
風暴之力本是暴戾的，變換不定的。很難與其他事物相容。不過，滅劍本身也帶有這樣的特質，兩者出奇的配合，被風暴之力注入的劍身。如被甘霖澆灌。青火立時便有萎靡的跡象。劍身上裂縫的擴大隨即止住。
在眾人眼裡，萬千光劍亮度陡增，跗骨之蛆一般的幽綠冥火被壓制的幾乎不可見。
另外幾位家主同時意識到事態的緊急。將體內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注入到天傾體內。
「吼吼吼！」
天傾仰天長嘯，眼眶中的冥火燃燒的更加熾烈，他全身肌肉鼓動不朽，很顯然是被驀然加到體內的力量灼傷了。
除了納蘭若雪之外，其他幾位家主明知他承受不了驀然巨大的外界能量，可還是源源不斷地將力量注入進來，其目的無非兩個。
其一，此次決戰，事關重大，他們必須保證取得勝利。
其二，就天傾之前的表現而言，實在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是除了軍隊之外的頭號敵人，他們已經有了除之之心，所以，分外不愛惜對方的身體，拚命摧毀。
兩相綜合，使得幾位世家長老，毫不吝嗇地將自己的力量注入到天傾體內，後者嘶吼連連，白皙嫩滑的皮膚下，彷彿有千萬條蟲子在爬行，或凸或凹，極為痛苦。
冥火大炙，綠色的火焰自滅劍內部燃燒起來，萬劍領域崩塌，絕世神器終成灰塵，帝國前任大將軍呂贏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抹痕跡就此斷絕，蕭皓辰險些被亂竄的火苗灼傷，向後連退數步，被熙姚扶住，勉強站定後，凝目望向遠方。
但見浩渺的天際上，強風鼓動，偌大的力量聚縮成圓，如牢籠一般，守護著當世最強大的幾個人！納蘭若雪，南宮放、獨孤華，韓破虛，四位家主分別端坐於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上，如臨大敵，被他們圍在中央的，是在綠炎之中，苦苦哀嚎的天傾身軀！
因果循環，善惡有報？
當此關鍵時刻，四位世家大族的族長，不約而同將殘害同伴放在了首位！
……
「哎，鋒芒太露！慕容天傾的悲劇全由他自己造成！」海風呼嘯，一位綠袍的少年盤膝靜坐，手中一方古琴，呈半月形，似弓似刀，琴上刻著猛虎下山的肅殺圖案，畫風大開大合，極盡霸氣，且恣意揮毫的每一筆都與木材錯落的細紋渾然相合，粗放之中，透露著極端的精細，堪稱完美。
少年獨對雅琴，頭都不抬，極遠處的形勢卻是分毫都沒有錯過，一首《十面埋伏》行至終了，少年雙手扣住琴弦，「可惜啊，可惜，我還未出世，便已少了一個絕佳的對手！這場以天下為棋盤的大戲，似乎比預期的進度快了許多。
「每一個人的降生，都承載著特別的宿命，有始有終，無關快慢！要怪只怪你自己拖拖拉拉，錯過了良機！」同樣綠袍的聰慧少女，雙腿耷拉在陡石的外面，穿著繡花鞋的小腳丫一翹一翹的，顯得非常高興。她的腳下，便是嶙峋的珊瑚暗礁，沸騰的西海，堆積的浮屍，常人只怕遠遠的望上一眼，都會覺得不寒而慄。可她卻是全不在乎，一邊哼哼著節拍，一邊舔著好吃的冰糖葫蘆，「起碼，還有一個姓蕭的，可以陪你玩一會兒，我覺得，他很有意思！」
「不夠，我的出世，必引得**齊振，九州共鳴，戰敗一個姓蕭的，哪能凸顯出我的偉大！」少年倔強地說道。
「額，那你怎麼不去殺死蟲後，這樣一來，絕對名揚天下，九州共舉！」小女孩稚嫩的臉孔看起來年紀很小，說話的口吻卻每每帶著訓導的語氣，像是個久經世事的成年人。
少年鬆開扣著琴弦的雙手，隆袍於胸前，洒然站起，極盡瀟灑，「師傅的教導，蟲後不死，不得出世！莫說你不知道！」
少女掩嘴巧笑，故意譏諷道：「我以為以你的性格，當是把師傅的話當成耳旁風的！」
少年略有怒容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的做人原則，哪裡是你能瞭解的！不過，既然現在蟲後已經死了，嘿嘿嘿，這世上再沒有可以禁錮我的東西了！」少年的袖口中，有淡淡的金光若隱若現。
少女臉色大變，疾呼道：「你要做什麼，莫要胡來啊！」
少年斜眼瞅著少女，暢然大笑道：「做什麼？嘿嘿，自然是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少年洒然揮袖，極盛的金芒衝破雲海，直達宇巔，光芒注入到北斗七星首星貪狼之中，竟讓這顆瀕臨晦暗的星辰大方異彩！」
與此同時，被青炎吞噬的慕容天傾，身上的炎氣逐漸收斂，回到眼中，鼓動不朽的肌膚漸漸歸於平順……天傾的身體還在冒煙，呼吸頓挫無序，十分虛弱，不過，總算是保全了一條性命下來！
而在貪狼之星重現光芒之後，漫天星辰全部亂作一團，整個天幕都混亂了。帝都內，芳青青望著凌亂的天幕，驀然歎道：「星象又變了，已經第幾次了？天道啊，天道，為了殺死那個人，你究竟埋下了幾粒種子！這根本是在玩火啊！」
舉手間，逆天改命！
——原來這部以天下為棋盤的大劇，直到此刻，才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