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古漣 文 / 小妖方狄
汗水為誰而下,
眼淚為誰而流;
生命為誰而守護;
夢想為誰而堅持!
身在梟城的三護法靜顏,心中突然生出了某種感應,抬起頭,無比震驚地眺望遠方,她感受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淚水不自覺的灑滿了雙頰……
離軻,將軍身邊的二護法,一個沉默寡言,從來只以足見點地的男子;一個默默行動,默默付出的男子;一個孩子的父親。
此時此刻,正在以生命的消失為代價,創造著一個屬於人類的奇跡。
極光之速,天下至高的速度,無人可以望其項背;無物可以阻其去路!
任你蟲後再是暴怒,任你蟲後再是強大又能如何!
在這種難以企及的速度下,蟲後也不過是個可以隨意擊打的沙包。
天道降蟲族於人世,以圖血洗;人類以赤手空拳反抗,為了生存!
如果說,前一百載裡,支撐人類頑強抵抗蟲族的動力,是生存;那麼後一百載裡,支撐他們的就是夢想!
為了守護親人,免去魔蟲血洗之禍的夢想!
在這個夢想的支持下,每個人都發揮出了遠遠超過以往的力量,而第一個爆發的,正是離軻!
隨著蟲卵的力量回歸體內,蟲後無比龐大的軀體驟然收縮接近一倍,原本膨脹外岔的骨骼變得緊密而無鋒,皮膚表面的鱗甲互相交錯重疊為兩層,肌肉凝聚至堅實。充滿力量,妖魔般張牙舞爪的紫色光芒覆蓋體表,雖然無法消除捆縛週身的毒火,卻仍是密不透風。
它明知自己追不上離軻的速度,所以堅定地選擇防守,用最強、最霸道的**力量,去抵擋任何的攻擊。
在這層防護的阻擋下,離軻的攻擊所造成的效果遠沒有之前來的大了,他那以超高速度移動著的身形,終於暫時停駐下來。出現在了蟲後面前三丈的地方。在這樣近的距離內。蟲後只要探出舌頭,便可以這個渺小的人類捲入嘴裡,但它並沒有這樣做,沒有做的原因。它在停下來的離軻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怖。
離軻的身體。輕盈而空靈,看上去就像是摻了雜質的三維立體成像,亦真亦幻。時斷時續,他側過臉孔,充滿留戀和不捨地注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被艾瑪所救,剛剛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恢復了一絲生氣的將軍,第一個觸及對方既複雜又堅毅的目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心裡如針扎般痛苦萬分,因為嚴重的傷勢,他根本無法發出一點聲音,無法阻止對方,甚至無法走上前去,和這位一直不離寸步的朋友告一個別,淚水如雨落下,以將軍這堅毅的性格也流淚了。
離軻又看向蕭皓辰,這個與他共事不超過一年的年輕人,在其心裡留下的印象之深刻,卻絕對不比將軍差,與他之間的感情更是難以形容的深,他對這個男人報以厚望,所以目光停駐在他身上的時間就特別的長,好像在托付和寄予些什麼。
離軻的目光似乎會說話,在他的目光下,蕭皓辰腦海裡的某根神經被深深觸動,他再顧不得隱藏身形,直衝向天,高喊道:「不要胡來,靜顏和她肚子裡的小孩還在等著你呢!」
離軻淡淡微笑,然後默默搖頭,以自己最慢的速度踢了蕭皓辰一腳,將他送到蟲後的翼翅下,「我大概只能踢碎它的防護罩,再吸引它一段時間的注意力,靜顏就交給你了,替我照顧好她!」
「不要啊!」蕭皓辰撕心裂肺地嚎叫起來,他實在不願看到,又一個至親,至信的朋友,慘死在自己面前。
離軻淡淡微笑,右腳水平向前邁出半步,「一切都交給你了,我信你!」
信任為何物?
蕭皓辰被這般突如其來的詞語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只看到,離軻的整個身體,都如雨滴般消失了,化為星星點點的光芒,包圍了防護嚴密的蟲後。
他是當今天下速度最快的人;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達到了常人連想都無法想像到的速度——光速;他,就是離軻!
這個男人為報將軍救命之恩投報軍隊,為守護身邊最親密之人,加入敢死隊,深入蟲族腹地,為爭取最為寶貴的時間,而獻出生命,對於他的死,沒有任何人敢不獻上最為誠摯的敬意!
雨滴般大大小小的光團,匯聚為狹長的一束,從正面撕裂了蟲後的防禦氣罩,並將她胸前的鱗片全部打碎,正如離軻預料的一樣,蟲後畢竟是蟲後,她實在是太強了,自己能做到的,只有這些。
沉浸在深深悲痛之中的蕭皓辰,強忍淚水,利用這段寶貴的時間,連滾帶爬到了古漣的身邊,未及說話,眼前忽的一黑,身體輕飄飄地好像掉入了水裡,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很久,終於又有亮光出現,他已經被帶入到了一個與現世平行的世界裡,一個由古漣大帝親手創造的世界。
組成這個世界的元素很少,一片草坪,一方花台,一窪水池,無際藍天而已。天無源,心海闊,無暇白雲之下,一位老叟佝僂著背脊,端坐在花台邊緣垂釣,見蕭皓辰走近,老叟微微抬起頭來,衝著他笑了笑:「終於來了,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等我很久了?」蕭皓辰心中一凜,被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人家惦記,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老叟坐在藍天下,臉上溝壑嶙峋,老皮似繭,與院長給人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這位老叟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霸氣露出,平易近人到不可思議地地步。
不過,越是這樣。越讓蕭皓辰覺得心驚,畢竟,這個老人可是曾經與整個人間為敵的男人啊!他表現的越是平易近人,越是透露出不諧。
「你……你是古漣?」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可蕭皓辰還是要親口問出來,因為這個名字關係太大。
「那是人類對我的稱呼,卻不是本名!」老叟面無表情地說道。
蕭皓辰心中一凜,道:「您的本名是?」
老叟道:「克羅諾亞?宇!」
「克羅諾亞?宇!」蕭皓辰艱難地重複著,「好晦澀的名字!」
老叟不以為意地道:「這是生下來便擁有的姓氏,是歷代破軍統一的稱呼,是天賦予我們的。是力量和榮譽的象徵。」
蕭皓辰狐疑地望著他。道:「聽你的語氣,似乎對天並不十分討厭!」
老叟笑道:「難道你忘了我的另外一個身份!」
蕭皓辰道:「天道的執行者?」
老叟道:「正是!不信奉天道,又如何執行!」
蕭皓辰道:「我以為你早已脫離了人世法則!」
老叟道:「身處人間,又如何能脫離「它」的法則!」
蕭皓辰道:「難道這個世界不是嗎!」
老叟搖頭道:「這只不過是對天道法則的一種變相移植罷了!」
蕭皓辰道:「那修羅海書呢!」
老叟枯乾的眉毛向上一挑。神色玩味地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蕭皓辰心中狂跳。就他自己而言。一直堅信著修羅海書是獨立一方的世界,是自己超脫自然規則的法寶,是打破天的佈局。與其一戰的憑依!此時此刻,乍聞古漣大帝,這位石書真正擁有者的一番說辭,語氣,忽然感覺心中一涼,難道,自己一直堅信的事情都是錯的,一切都不過是場幻夢罷了。
「你是說,修羅海書能夠獨立一世的說法,不是真的?」
老叟的臉孔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道:「你認為是,就是,你認為不是,就不是!」
蕭皓辰道:「不明白!」
老叟單手輕觸胸口,道:「這裡的一草一物皆由天鑄,皆為天有,唯有一顆人心,它看不透,更無法佔有!」
蕭皓辰道:「照你的說法,豈不是每個人的體內,都蘊含著一個獨立於現世的世界!」
老叟道:「你認為是,便是!」
蕭皓辰道:「那我還認為自己可以殺死蟲後呢,能做到嗎!」
老叟道:「不能!」
蕭皓辰道:「你不是說,認為是,便是嗎!」
老叟道:「我說的是你體內的世界,是你可以掌控的東西!但是,這個現世,你掌控不了,因為它是天的!」
蕭皓辰道:「如果這個世界是屬於天的,那你這個天道的執行者又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老叟道:「很簡單,因為我除了是天道的執行者之外,更是一個人,是人,便有感情,便會隨著經歷的增多,看穿世間的真相,所以,我做了一些天道不喜歡的事情。」
蕭皓辰道:「古欣桐說,一些自稱為神的傢伙與天道狼狽為奸,是真的嗎!」
老叟道:「曾經是。」
蕭皓辰道:「現在呢!」
老叟道:「不是。」
蕭皓辰道:「因為什麼?」
老叟道:「因為他們已經掌控了令天都感到畏懼的力量。」
蕭皓辰道:「看來我的猜測是對的。」
老叟道:「睿智是破軍星生而具有的能力。」
蕭皓辰道:「那這麼說,我的另一個推論也是正確的了。」
老叟道:「什麼。」
蕭皓辰道:「你是個壞人!由始至終,都是壞人!你一心想要覆滅人類對不對!」
老叟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睛裡閃過一抹詫異,道:「何以見得?」
蕭皓辰道:「我初入學院時,陰差陽錯地進入了一座深埋於地下的白骨大殿,殿堂的石壁上有著一連串完整的壁畫,上面描述了一個女人受盡人間凌辱、摧殘,最終誕下一名男嬰的完整故事。」
老叟道:「然後呢!」
蕭皓辰道:「在那一連串壁畫的最後一幅,那名男嬰親手剖開了母親的肚子。並發誓,毀滅人間!」
老叟道:「這能說明什麼呢!經歷了這麼多,難道你還不能瞭解,人的想法和行動總是處在時時變化之中的嗎!」
蕭皓辰道:「人類確實是種善變的生物,但你不是!」
老叟道:「為什麼!」
蕭皓辰道:「因為你壓根不是人!你是在母親撕心裂肺地詛咒下,誕生的怪胎。」
老叟道:「照你這麼說,那我又為何要封印蟲後呢!」
蕭皓辰道:「因為你深愛自己的母親!」
老叟道:「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嗎,剛剛還說我撕開了母親的肚子爬出來,現在又說我深愛自己的母親。」
蕭皓辰道:「你是撕開了母親的肚子,但那並不等於她已經死了。」
老叟的臉孔上現出一絲猙獰:「你的想像能力還真是豐富!」
蕭皓辰道:「我親眼見過那群邪惡的布道者。在他們的手裡。一個人想要死去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叟道:「這不過都是你的臆想!」
蕭皓辰搖搖頭道:「古欣桐和我說了許多有關於你的事情!作為當事人的她,對於這些近乎完美地經歷並無任何懷疑,可作為旁觀者的我,卻在其中發現了許多的漏洞!」
蕭皓辰頓了一下。續道:「古欣桐和你的母親是不是長得很像啊!」
老叟的身體裡。一瞬間迸發出了強大的殺意:「混蛋。你在胡說什麼!」
蕭皓辰緩緩搖頭,不以為意地道:「這個想法真是太過大膽,本來我自己也不能十分肯定。直到進入了這片空間,看到了你,才最終確定下來!你這個人渣!」
老叟佝僂的身體逐漸挺直,全身骨骼爆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音,好像炒豆芽似的,「對待老人家要保持尊敬,這是最基本的禮貌你不懂嗎!」
老叟越膨越大,週身光芒大作,像是要演化為戰鬥之身,不過,蕭皓辰似乎並無懼色,全不在乎的站在那裡,無比平靜地看著對方,「不要再虛張聲勢了,你的一切都已被我看穿。」
老叟神色一僵,眼睛裡似有不解:「我何時露出的破綻?」
蕭皓辰道:「一花、一草、一世界,既然世界是假的,你又怎會是真的。」
老叟苦笑:「你學的真快。」
蕭皓辰道:「你不是說過,破軍星生來睿智。」
老叟道:「太久沒有與世人接觸了,我低估了外界的力量。」
蕭皓辰言辭肯定地回答:「你太老了!」輕笑一聲,續道:「讓我把剛才的故事講完吧,我想苟延殘喘了這麼久,你自己也一定覺得,守護這些秘密實在是太累太累了。」
老叟狡黠一笑,道:「你不怕自己的那些同伴們,堅持不到你把故事講完嗎!」
蕭皓辰道:「世界是假的,支持這裡運轉的法則自然也是假的,我敢打賭,我就算在這裡住上一年,出去的時候,也正是大戰的**。」
老叟不屑地哼了一聲。
蕭皓辰道:「古欣桐跟我說,殺死了親生母親的你,很容易地便脫離了組織的掌控!不過我並不這樣認為。那些在歷史的長河中潛伏已久的布道者們,費勁千辛萬苦,甚至得到了天道的幫助,才終於把破軍和貪婪的宿命融匯在一個人的身上,得到了你,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放手呢!再加上破軍和貪狼雖然生而擁有資質,但是資質的開啟需要條件,需要磨練,剛剛出生的你,絕不可能是那群擁有詭異力量的傢伙們的對手。
所以,我斷定,你一直都在說謊,由始至終你都沒有脫離布道者的控制,而是在他們的監視下,修習異術數載,然後進入人間,開啟了自身命輪的轉動。」
老叟哈哈大笑,道:「笑話,笑話,照你所說,我對母親充滿依戀,又為何甘與那群折磨自己至親的兇徒聯手呢!」
蕭皓辰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是在用母親的性命威脅你吧!」
老叟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