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之異子 第五十六章 家 文 / 小妖方狄
茫茫沙海，廣闊無垠，時間一晃已經過了三日，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的蕭皓辰終於轉醒。
他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沈熙姚憔悴的身影。
熙姚嘴唇很乾，柔嫩的雙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身體前傾，頭顱斜靠著自己的肚子，從她臉側細細的睡紋可以看出這樣的姿勢她已經保持了很久。
蕭皓辰心中暖暖的，伸出右手，撫摸她額角的青絲，他的動作很輕、很輕，但熙姚整日擔憂著他，睡得更輕，身邊只是稍有動靜，便馬上警醒過來。在發現是蕭皓辰甦醒過來後，蒼白的臉孔上立刻洋溢起開心的笑容，眼角卻在一瞬叫紅潤起來，她緊緊攥住皓辰伸在被外的右手，抽泣道：「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知道這幾日我有多擔心嗎！你怎麼那麼壞，丟下我，去獨面強敵，難道你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同甘共苦的嗎！」
沈熙姚滔滔不絕地敘述著內心的愁苦，她越是說，酸楚之意便越加強烈，水靈靈的雙眼也就更加紅腫起來，眼淚一滴滴淌落，讓人望之生憐。
蕭皓辰身體還很麻木，動作不便之下，他微微欠身，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勉強笑道：「我的傻姑娘，老公我可是天定之魔，命硬著呢，不用擔心的！」
「嗚嗚嗚！」沈熙姚瞅見他強裝笑容的臉，哭的反而更大聲了。
蕭皓辰道：「別哭了，別哭了！好姑娘。別再哭了，再這樣，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沈熙姚撅著嘴，雙手攥成拳頭。捶他的肩膀道：「你就是在欺負我，就是在欺負我！你丟下我一個人，就是不行！」
「哎呦呦！」蕭皓辰呲牙咧嘴的做出痛苦的樣子。
沈熙姚心中一緊，關切地道：「怎麼了，我打到傷口了嗎，很疼嗎！」
她關切地湊上來，蕭皓辰順勢揚起脖子，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那動作熟練的，哪有一絲舊傷復發的樣子。
沈熙姚瞪大了眼睛，嗔道：「好啊，你敢騙我！」
蕭皓辰道：「不騙你。哪能親到你啊！」
「讓你騙我，讓你騙我！」沈熙姚伸出兩根手指，去撓對方的癢。
「哎呦呦！」蕭皓辰再次做出痛苦的表情。
沈熙姚擺擺手道：「還裝，這次我可不會再上當了。」
蕭皓辰面色痛苦，咬著嘴唇。道：「不，不是，這次是真的！」還未說完，他便腦袋一耷。又暈了過去。
沈熙姚連連推他，都是不醒。心中大驚，趕緊奔出營帳。將艾瑪醫生請了進來。
艾瑪掀開被子，瞧瞧蕭皓辰滲血的傷口，道：「你啊，做了什麼好事！把已經癒合的傷口都弄裂了！」
沈熙姚臉孔一紅，嘀咕道：「沒，沒做什麼，人家看他醒了，一高興，就……」
艾瑪嗔怪地瞥著她，道：「剛剛轉醒，可不能做那些傷身體的事情啊！」
沈熙姚惶恐道：「姐姐，你想到哪去了，當然沒有！我只是氣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打了他兩拳而已！」
「這不更糟！」艾瑪道，「不過總算氣血已經恢復，沒什麼大礙。」
綠意悠然，生機湧入蕭皓辰的體內，他轉醒過來，望著艾瑪會心一笑：「謝謝！」
艾瑪撇撇嘴，轉過身去：「現在知道謝我了？早先不知是誰嫌我是電燈，要哄我走！」
蕭皓辰道：「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艾瑪道：「想不讓我誤會，你倒是別做那些事啊！哼！」
蕭皓辰誠懇地點頭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艾瑪忽的抬起頭，隔著營帳的縫隙望向外面，「哎呀，不早了，還要給將軍煎藥調理呢，你們好好聊，我先走了啊！」
沈熙姚起身送她出去：「姐姐慢走，時間還來的及呢！」
待她轉身回來，蕭皓辰不禁問道：「看這樣子，她和將軍進展似乎不錯！」
沈熙姚連連點頭，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你還別說，艾瑪和將軍倒真是出奇地聊的來！」
她坐在床上，為蕭皓辰整好被子，「這三日，將軍重傷，眼看右臂是好不了了。艾瑪便整日在他的營帳裡，為他煎藥調理身體，並輔以脈絡推拿！
起初，將軍還不太好意思，連連推辭，不過，艾瑪執意如此，也沒辦法，接觸了一日後，兩人便熟識起來，整天在營帳裡說說鬧鬧，笑聲不斷！」
「有這樣的事！」蕭皓辰眼珠一轉，壞笑道，「我就說他倆般配！只可惜艾瑪是九陰寒體，不然說不定趁著這幾天的熱乎勁，將軍一動心就將她拿下了呢！」
沈熙姚嗔怪地剜了他一眼，道：「沒羞沒臊！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啊！人家將軍可是君子，深知男女之限，結婚之前，鐵定不會越雷池一步的！」
蕭皓辰撇撇嘴道：「那可不一定，沒聽說過一句古話嗎，越是古板斯文的人，越是禽獸！」
「沒聽說過！」沈熙姚微微蹙眉，「依我看，這麼俗的句子，也只有你能夠說出來！」
蕭皓辰咯咯笑道：「不過這樣也好，我倆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沈熙姚道：「是呀，若是艾瑪和將軍能夠終成眷屬，我們四個便一起操辦婚事！」
蕭皓辰瞪大了眼睛，瞅著她道：「這麼想嫁給我啊！」
沈熙姚臉色一紅，捶他道：「哼，我才不想呢，你個壞蛋！」
蕭皓辰揚身打了個哈欠，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
「呸，歪理！」沈熙姚連連吐舌。「我發現你這人還真是歪理聯翩，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蕭皓辰挺挺胸，驕傲地道：「自創！」
沈熙姚沒好氣地道：「沒羞沒臊！」
蕭皓辰道：「嘿嘿。」他掙扎著準備坐起，沈熙姚慌忙過去扶他。待坐好後，一手搭在熙姚的腿上，「感覺我倆從確立關係到現在，感情的熱度還真是與日俱增呢！」
「好像是的。」沈熙姚向上翻著白眼，回憶道，「其實，細算算，到現在才剛好十天呢！我倆才正式在一起十天啊！」
「十天！三分之一月。九分之一季！和漫長的人生比起來確實很不顯眼！」蕭皓辰賣弄道，「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相見恨晚！」
「呸！」沈熙姚轉過身去，做負氣狀，「什麼相見恨晚！咱倆可是打早就認識了呢！只不過。你一直把我當空氣！」
蕭皓辰咧嘴一笑，將她擁入懷裡，深深地親了一下：「故事裡的男女主角不都是歷盡千辛萬苦，嘗遍事情冷暖才終成眷屬的嘛，我們這已經算不錯了！」
沈熙姚道：「故事裡還有很多第三者。第四者插足的例子呢，你要不要也來試試？」
「額……」蕭皓辰撓撓頭，「還是算了，人生得一老婆。足矣！」
沈熙姚斜覷著他，道：「油腔滑調！你呀。竟會說些甜言蜜語來哄我。」
蕭皓辰膩上來道：「那你喜不喜歡呢！」
沈熙姚道：「如果你是從心底裡說出來的，我就喜歡！」
蕭皓辰正色道：「當然是從心底裡說出來的。我發誓！」
沈熙姚搖頭道：「男人的誓言不可信！」
「我的可信！」蕭皓辰堅定地道。
「你不是男人？」沈熙姚玩味地看著他。
「是不是你還不知道嗎！」蕭皓辰同樣好奇望著她。兩人目光相接，便如電線置入插座裡，奇妙的感覺在彼此之間傳遞開來。
他們互望著，飢渴的唇齒不禁越靠越近，當是時，一道爽朗豪邁的聲音在營帳外響起，大當家掀起營簾，大步跨入：「蕭兄弟，蕭兄弟是不是已經醒了！」
他跨進來的時候，正看到兩人剪影相交的一幕，神情一僵，立時又退了回去，和跟在身後的宏二撞個正著，惹的對方大叫道：「大哥啊，你都進去了，又退出來幹嗎啊，踩我腳了！」
大當家沖宏二連使眼色，道：「自然是有原因的！」他略一思索，扯開了嗓子向營帳中喊道，「看來，今天不太方便，蕭兄弟，我們改日再來！」
說著，他硬推著幾位兄弟的背，準備打道回府。
兄弟們不明所以，紛紛問道：「我說大哥啊，你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啊，既然都來了，怎麼還不進去啊，要走你自己走好了！我們要進去的！」
「是啊，我們還想看看蕭兄弟呢！」黑老五唯恐天下不亂地接著岔。
「去去去！別添亂，趕緊隨我走！」大當家有些惱怒，一連罵了幾句。
宏二還是不服，正欲推開大哥，自己進去，卻是白三極有深意地笑了起來，他搖動羽扇，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二哥，五弟，你們就聽聽大哥的話，人家小兩口**的，我們現在進去確實不妥！」
「哦，原來是這樣！」眾兄弟同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對著營帳拱手道：「蕭兄弟，你繼續啊，哥幾個先走了！」
營帳內，蕭皓辰這叫一個氣啊，心說，你們六個也不知是天然呆，還是故意的，唱雙簧一樣，在外面糾纏不休，話都被你們說爛了，現在離開，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和熙姚在裡面做什麼了！
他又氣又惱，和熙姚一起整好衣衫，放聲道：「幾位哥哥，真是取笑在下了，快進來！」
宏二道：「不必了！我們先行告辭，不打擾你們小兩口甜蜜快活了！」
蕭皓辰勸道：「沒有打擾，沒有打擾！幾位哥哥快些進來，無妨的！！」
宏二堅持道：「不行，這樣不好！」
蕭皓辰再勸，道「真的沒事，請進！」
「可這確實不好啊！」宏二又是回絕！
「快進來！」最後一聲。蕭皓辰幾乎是用吼的，當真動了真氣。
六兄弟面色尷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終由大當家拍板道：「既然蕭兄弟都已經這麼說了，我們就進去問候一聲。」
「聽大哥的！」其他幾位兄弟，悶悶的回答。
營簾從外掀開，蜥匪六位當家的魚貫而入，沙漠中物事簡陋，他們便都很隨便的席地坐下。
大當家之前見過兩人親暱的一幕，對沈熙姚望也不是，不望也不是。好生尷尬，乾脆直奔主題道：「蕭兄弟啊，此次若不是得你仗義相助，我們蜥匪一眾。只怕難逃厄運！我們六兄弟在這裡，代表營地內的所有民眾，向你致謝了！」
他說的致謝，可不是一般的口頭答謝，而是三叩九拜的謝恩之禮。隨著老大的話音，六兄弟同時坐起，雙膝跪地，向著蕭皓辰深深一拜。
蕭皓辰見他們突然如此。也是有些慌了，掙扎起身。道：「使不得，使不得。幾位當家的使不得！」他起身過猛，牽動傷勢，支撐著身體的右腿立時一軟，身體踉蹌倒下，幸好大當家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蕭兄弟，你傷勢未癒，趕快上床歇息啊！」
蕭皓辰道：「你們趕快站起來，你們先站起來，我再回床休息！」此次的傷勢確實太重，只說了這兩句話，蕭皓辰便有些喘了。
大當家眉頭緊蹙，望向身後的幾位兄弟，見他們都微微點頭後，便答應道：「兄弟那好，剛剛一拜就算我們答謝你的救命之恩了，你趕快坐回床上。」
見蕭皓辰仍是不動，大當家道：「按蕭兄的話做，都站起來。」
「六兄弟相繼起身，坐回原處！」
蕭皓辰輕輕點頭，在大當家和沈熙姚的攙扶下，坐回床上，他喘息著，端起熙姚遞來的清水，一飲而盡。
待氣息平復，方道：「實不相瞞，獨孤劍之所以會來到此處，完全是為了追殺我們所至，我會出手，是理所當然的，著實擔當不起如此大禮啊！」
大當家道：「蕭兄弟，我知道你的心腸遠比你平時表現的要平和善良的多，也知道沙漠上不會毫無徵兆的出現兩位可以劍斬蒼天的大人物！但，我敬你，我就是敬你！敬你獨面高手，面不改色的氣度，敬你願意在生死線上拉我們一把的態度，我們六兄弟已經商量好了，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們的六兄弟的大哥，是我們蜥匪軍團的新任首領！」
「萬萬不可啊，萬萬不可！」乍聽此言，蕭皓辰著實一驚，怎麼都沒想到大當家會將首領的位子拱手讓人，趕忙推卻道，「蕭某何德何能，萬萬當不起如此重謝啊！」
大當家眉角一揚，道：「蕭兄弟可是覺得我們六個土包子不夠資格與您稱兄道弟？」
蕭皓辰惶恐道：「怎敢！沙漠子民俱是真性情、真豪情的好漢子，蕭某能與幾位結拜，實在是三生有幸！只是，我年齡最小，即便要結拜，也要排在最末席，而且，萬萬擔當不起首領的位置啊！」
大當家眼睛一瞇，神神秘秘地湊過來道：「兄弟，你看我年歲如何？」
蕭皓辰打眼細看，道：「三十出頭！」
大當家道：「你再看四弟呢？」
蕭皓辰道：「好像也在三十開外。」
大當家道：「我們六兄弟當年被同時帶走，充做實驗體，這年齡自然也是相差無幾的，只是，照實來說，其實，我在六人之中年齡是最小的，老三其次，至於老四嘛，則是年齡最長的！」
「這樣！」蕭皓辰心中一動，馬上明白了他此言的意思。
果聽大當家續道：「我們六兄弟本就是以實力定排位，以實力選首領，所以，這首領之位，蕭兄絕對當之無愧！」
「可是……」兜兜轉轉，大當家所言在情在理，要再退卻，未免顯得有些婆媽了，但蕭皓辰又確實不想這麼輕易的接手他人辛苦建立起來的基業，他皺眉道，「話是沒錯，但蜥匪軍團，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全賴你們六兄弟的齊心合力，如今，我這個外人臨時加入倒也罷了，還要佔得這首領的位子，實在是有點……」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不過眾人也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大當家豪邁笑道：「兄弟說這話可就錯了，我們沙漠中人，向來信奉強者，尊敬強者！再加上蕭兄弟於匪軍有恩，這頭把交椅的位子可謂當之無愧！」
「可是！」
「兄弟若再推卻可就是瞧不起我們六人了！」
「但我確實有重任在身，不能常駐此地啊！」蕭皓辰終於找到了最後一個借口。
「這不要緊！兄弟志向遠大，外出時大可隨意，我會暫代首領之位，管理匪軍日常事務！」大當家忽的握住蕭皓辰的雙手，極具深意地道：「只是，金窩銀窩，終究比不上自己的草窩，不管兄弟今後走到哪裡，切勿忘記在這片沙海內，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啊！」
「家！」
在蕭家村被滅後，蕭皓辰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這麼溫暖人心的名詞了！雖然覺得大當家的決定仍顯倉促，但當看著他誠懇親切的說出家這個稱呼的時候，蕭皓辰心中還是鼓脹起一股別樣的思戀感！
但，自己真的能把這裡當成家嗎？能把這些不打不相識的黑臉漢子當成無話不談的兄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