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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烽火連三月 第一百四十五章 終於回來了 文 / 夜盡長安

    蘇若蘭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不過她的這些小動作全都被細心的北宮雁給觀察到了。她的眼神跟隨著蘇若蘭向毫無所覺的張耀靈看了看,一雙靈動的眼眸一轉,臉上就有了一抹瞭然的微笑。

    「公子,不管是什麼緣由,若蘭妹妹這麼一個人單身上路總是不妥。咱們既然遇到了也算是緣分,就讓若蘭妹妹跟我們一起走吧?」北宮雁親親熱熱地;拉著蘇若蘭的小手。語氣雖然是探詢,但是眼神卻很堅定。

    「雁兒,你知道這個小丫頭,是為什麼逃出來的嗎?這個膽大包天的小丫頭可是……」張曜靈忍不住了,準備揭露出這個楚楚可憐一臉無辜相的小姑娘的真面目揭露出來。

    「不許說!你不許說!」眼看張曜靈張著嘴要爆出自己的秘密,蘇若蘭大羞,還不等張曜靈說些什麼,就已經跳了過去一把摀住了張曜靈的嘴巴,阻止了張曜靈的爆料。

    「呼……」張曜靈好不容易才甩開蘇若蘭不依不饒的嫩白小手,避免了自己被一個小丫頭憋死的悲慘命運,隨後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丫頭,你要殺人滅口啊?」

    「不許說就是不許說,不然別怪我不客氣!」蘇若蘭絲毫不怕地對上了張曜靈的白眼,一邊說一邊還不忘了露出小白牙威脅著張曜靈。

    「你……」張曜靈又好氣又好笑,正想做點什麼,嚇唬嚇唬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但是一旁伸出來的一隻白皙修長的玉手拉住了張曜靈的手臂,阻止了張曜靈的舉動。

    「雁兒,你不知道,她……」張曜靈雖然不是真的要做些什麼,但是看著那隻手的主人,還是有些無奈。

    「公子,你不用說,我知道的。」北宮雁收回了手,對著張曜靈盈盈一笑,一下子就讓張曜靈沒了脾氣。

    「好了,若蘭妹妹,這一路也挺辛苦的吧?跟我走吧,我們先去馬車上歇一歇吧。」北宮雁轉頭,對著蘇若蘭溫和地說道。

    「謝謝雁兒姐姐!」蘇若蘭甜甜地應著,淺笑嫣然。不過在轉身向馬車走去之前,她還沒忘了對著張曜靈做個鬼臉,然後才背著小手,氣定神閒地走上馬車。

    「雁兒,你真不知道,其實她……」張曜靈還是希望揭露出蘇若蘭的真面目,雖然他也知道既然遇到了,就不可能再丟下她不管。不過這個小丫頭這麼無法無天,總要讓她吃點苦頭才是。

    「公子,你不必說,雁兒都明白的。」北宮雁深深地看了張曜靈一眼,微微垂著螓首,柔柔地應道,「若蘭妹妹這次一個人跑出來,是不是和她的親事有關?」

    「你知道?」張曜靈驚異道。這個消息他也是剛知道沒幾天,不過這種無關痛癢的消息他也是一笑置之,在心裡感歎了一聲有哪一個傢伙要倒霉了,然後就放下了,並沒放在心上。北宮雁一向都是忙著處理河洛齋的生意,忙得不可開交,怎麼連這種八卦消息這麼清楚?

    「雁兒本來不知道,不過看著若蘭妹妹的神情,就能猜出來了。」北宮雁低低地答道,幽幽地說著,「在上邽相處了這麼久,若蘭妹妹的心思,我早就猜出來了。」

    「這小丫頭,冒冒失失的,就這麼一個人跑出來了。要說這婚姻大事,怎麼能這麼任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有些不大妥當,但是也不能這麼胡來啊?真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一點點委屈都受不得,真替那個倒霉的竇銑悲哀啊……」張曜靈也沒多想,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在這個世界待久了,這時候的張曜靈已經有了一派味道是的架勢。

    「公子,」北宮雁黯然地歎息了一聲,抬起頭神色複雜地看了張曜靈,幽幽地說道,「公子算無遺策,對什麼都看得通透。不過對這女兒家的心事,公子真是……唉!」

    北宮雁最後也沒說出什麼定語來,最後一聲長歎,搖了搖頭,轉過身去也回到了馬車上,不再搭理張曜靈。

    「我怎麼了?唉聲歎氣的幹什麼?」張曜靈莫名其妙,不過他還是沒有忘了正事,翻身上馬,招呼著眾人重新上路。

    「我是公子,又不是小姑娘。這女孩子的心事,我怎麼瞭解?」對於別的事情張曜靈或許可以用理性去解決,不過對於這個感情經歷近乎一片空白的初哥來說,瞭解女人實在是太困難了一些。

    車隊在停頓了一段時間之後,再次不緊不慢地重新上路。北宮雁坐在馬車車廂中的一角,笑意盈盈地看著縮在馬車後廂一角的蘇若蘭,笑意甚濃。

    「若蘭妹妹,這次為什麼跑出來啊?」眼看著蘇若蘭臉上緋紅一片,呼吸也有些急促,北宮雁微笑著開口打破了沉默。

    「啊……這個……」蘇若蘭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地亂轉,正在急速地想著說辭。

    「是不是你家裡逼你嫁人了?」蘇若蘭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北宮雁忽然又問道。

    「嗯。」聽得北宮雁的問話,蘇若蘭如玉的俏臉上更是羞紅,但是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蚊蚋般的哼聲。

    「若蘭妹妹,我問你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你一定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北宮雁的身體前傾,距離蘇若蘭更加近了一些,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家、公、子?」

    「啊!」北宮雁的語調並不高,但是卻讓蘇若蘭的嬌軀明顯地一顫,伸出兩隻手一把摀住了紅得發燙的臉頰,底氣不足地哼哼道,「雁兒姐姐,你……你胡說什麼呢?」

    「是我胡說嗎?還是你做賊心虛不敢承認啊?」北宮雁饒有興趣地看著蘇若蘭的窘態,笑語盈盈,「難道你不喜歡我家公子嗎?」

    「誰喜歡那個壞傢伙,對人冷冰冰的,一點修養都沒有,名聲也差。像這樣百無一處的壞傢伙,鬼才會喜歡他呢!」蘇若蘭的俏臉還是紅紅的,但是她還是強忍羞意強辯道。

    「真的是這樣嗎?」北宮雁湊得更近了一些,細細地觀察著蘇若蘭紅彤彤的玉顏,「唉,本來我還想著幫你一把的,沒想到是我猜錯了,你對我家公子沒有那個意思啊!算了算了,是我多管閒事了,若蘭妹妹好好休息吧,到姑臧還早呢。」

    說著北宮雁伸出小手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似乎真的準備睡覺了。

    「雁兒姐姐,你……」眼看著北宮雁的言語中大有深意,蘇若蘭就有些著急了,她弱弱地說道,「……你先別睡好不好?」

    「不睡幹什麼呀?若蘭妹妹還有什麼事嗎?」北宮雁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的好奇。

    「雁兒姐姐,你是不是都知道了?」蘇若蘭把自己的臉頰深深地埋進自己的兩手中,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問道。

    「知道什麼呀?我怎麼不清楚呢?」北宮雁好笑地看著鴕鳥一般的蘇若蘭,故意問道。

    「雁兒姐姐,你一定什麼都知道了,別再逗若蘭了好不好?」蘇若蘭一把抬起頭來,轉身撲到北宮雁的懷裡,扭著身子就不依地撒起嬌來。

    「你這小丫頭,終於承認了,是吧?」北宮雁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指點著蘇若蘭紅彤彤的臉頰,很有些得意地問道。

    「雁兒姐姐,是不是真的那麼明顯啊?」蘇若蘭也是一個極聰慧的女子,此刻一想明白,就知道剛才北宮雁是故意在逗自己說話,不由得更加羞澀難忍。

    「也不是太明顯,只不過這麼多年,看出來一點點也不足為奇啊。」

    「真的嗎?那……」蘇若蘭大驚起身,先是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隨後又低下頭去,期期艾艾地小聲問道,「……那……他……知道嗎?」

    「他?他是誰?」北宮雁愕然道,而且還故意在那個「他」上加重了語氣。

    「雁兒姐姐,你在這麼說話,我就不跟你說了!」蘇若蘭負氣地轉身,背過身子不去看背後笑得得意的北宮雁。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著蘇若蘭真的有生氣的趨勢,北宮雁也就不再開玩笑了。她伸出手將北宮雁背轉過去的身子又掰了過來,收斂起臉上的笑意,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知道你喜歡我家公子,不過……」

    「不過什麼?是不是那個傢伙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蘇若蘭瞪大了眼睛問道,鼻息咻咻,顯然很是緊張。

    「這倒不是,公子這幾年來一直都是忙著正事,雖然在外人看來有些荒怠,但是他其實一直都沒有閒下來過。這幾年若蘭妹妹你也是看得清楚,除了你之外,公子從來都沒有和別的女子有什麼瓜葛的。」眼看著蘇若蘭那副緊張的樣子,北宮雁馬上為張曜靈做出了澄清。

    「那是因為這幾年這個壞傢伙還沒長大,還沒想到這個方面吧?」蘇若蘭臉上的緊張消褪,但是嘴裡還是碎碎念地有著不小的怨氣,「這幾年哪次見到這個壞傢伙,都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憊懶模樣,看著樣子就來氣……」

    「其實……」北宮雁故意拖長了語調,然後才慢慢地說道,「……公子在姑臧還有一個沒過門的未婚妻。」

    「什麼?未婚妻?哪裡來的?我怎麼不知道?」蘇若蘭一聽,那身體馬上就彈了起來。她神色不善地湊到北宮雁的身前,眼神之中有道光芒閃過。

    「那是公子從小就訂下的娃娃親,對方是酒泉伯謝艾將軍的獨女,名叫謝盈雪,比公子大三歲,和公子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適合公子一起長大的呢。」北宮雁好笑地看著像護食的母雞一樣的蘇若蘭,細細地為她解釋。

    「完了完了,那個壞傢伙原來早就有人定下了,下手怎麼就那麼快呢?」蘇若蘭突然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渾身無力地癱軟了下來,臉上煥發的鬥志也消褪得無影無蹤,只是嘴上還是不停地小聲念著。

    北宮雁看著蘇若蘭那副鬥敗公雞一樣的可愛樣子,一開始是覺得好笑。但是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自己,這心中馬上就是一黯,微不可聞地低歎了一聲,垂下頭去不說話。

    「不管了,本姑娘都已經跑出來了,哪裡還能再跑回去?既然已經沒有退路了,那就破釜沉舟拼一次!被人定了又怎麼樣?本姑娘不怕她!」本來坐倒在馬車底上垂頭喪氣的蘇若蘭,忽然又鬥志昂揚地直起了身子,一手緊緊地握成拳,像是在發什麼誓言一樣,倒是讓獨自黯然神傷的北宮雁嚇了一大跳。

    「雁兒姐姐,我已經決定了,那個壞傢伙雖然沒什麼優點,不過總比那個討厭的傢伙要順眼一點。我決定堅持到底,你支不支持我?」蘇若蘭把目光轉向北宮雁,北宮雁分明看到她的眼眸深處燃燒起了兩團火焰。

    「呃……好……好……」北宮雁一愣神,不過看著小宇宙爆發的蘇若蘭,只能連說幾個好字。

    看著一個人坐在那裡絞盡腦汁想著各種奇奇怪怪的策略的蘇若蘭,北宮雁先是為這個大膽的小丫頭有些好笑,但隨後卻忽然無聲地歎息了一聲。

    這個小丫頭雖然冒冒失失的,行事也是這麼膽大妄為。不過她可以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真的好難得。唉,我真的,好羨慕她呢。

    車聲隆隆,掀起煙塵滾滾。在空曠的道路上,這一支車隊就這樣一路勻速前行,就這樣,一直又走了一天,直到第二天的午時,才看到了遠處的一座巍峨雄壯的高大城池。

    「三年過去了,我終於又回來了。」

    張曜靈騎著馬走在隊伍的最前列,看著遠處那一座影影綽綽的高大城池,心中有了一絲感喟。

    自從六年前接受使命奔赴隴西之後,自己就一直在上邽城忙著處理各種事務。除了三年前曾經回過家一次之外,這一次回家,已經又隔了三年。作為一州之主,雖然在名面上,他只是一個喜好玩樂把政事推諉於旁人的不務正業之輩,但只有他和有限的幾個親近之人才知道,這幾年,他其實一直都沒有閒下來過。

    種棉花,做生意,推廣印刷術,這些瑣事雖然有北宮雁幫助他,但是北宮雁並不瞭解他的深意,他還需要統籌規劃,隱藏起自己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韜光養晦,以免引起他人的覬覦。

    而這些年隴西各地都辦起了大大小小的官學,許多庶族子弟從這些學校中成才,但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些學校的辦學經費,其實都是張曜靈一手籌集的。王猛作為刺史府的頭號幕僚站在明處,但是許多大事都是他和張曜靈一起協商之後才拍板決定好的,張曜靈並不像表面上那麼悠閒自在。

    他知道,自己閒不得。

    當年元氣大傷的苻秦,這幾年已經漸漸恢復了元氣。雖然掌控的底盤小了許多,但是實力卻沒有減少多少。尤其是這幾年跟隴西的雙邊貿易開展之後,雖然張曜靈得到了更大的好處,但是苻秦一方也是受益匪淺,商業也聚斂了不少的錢財。尤其讓張曜靈注意的,是那一個命中注定終有一戰的大敵苻堅,他現在的生活,比之前還要好得多。

    而南面的晉室,這幾年雖然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但是哪一個橫空出世的桓溫,他的聲勢卻是如日中天,越來越顯眼。他在朝中掌握的大權越來越大,兩次北伐雖然都沒有取得多大的戰果,但是也有著一些不小的收穫。關鍵是在勢弱的晉室面前,桓溫,已經有了獨攬大權的趨勢。

    這就是張曜靈臨近的兩個對手的現狀,苻秦與自己有奪地之恨,將來自己要想前進一步,那就必須從苻秦手中奪回關中之地,兩者之間難免一戰。而南面的晉室,雖然張曜靈現在還是打著對方的旗號,現在雙方還是名義上的一體。但是張曜靈知道,當自己收復關中之後,這一份短暫的和平,也就到了終結的時候了。

    那一天,就快要來到了。

    座下的馬兒緩緩地向前行進著,張曜靈一個人坐在馬背上,無聲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靈兒——!」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張曜靈,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呼喚,他一下子從紛亂的思緒中驚醒過來,轉頭向前急望,果然看到了那個自己熟悉的身影。

    「娘——!」

    不知不覺,張曜靈已經走到了城牆根。大喊了一聲之後,他直接從馬背上跳了下去,腳步如飛地向前衝去,迎向那一個這個世界上最溫暖最安全的懷抱。

    「娘!」

    張曜靈的腳程極快,幾個呼吸的功夫,他就已經跑到了那個迎著自己跑過來的身影面前。略微地愣怔了一下,張曜靈馬上像乳燕投林一樣一頭扎進來人的懷抱,久久不願起身。

    「臭小子,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小時候一樣!」這一個讓張曜靈感到最溫暖最安全的懷抱,當然是屬於他的母親,裴鳳如的了。六年過去了,裴鳳如風采依舊,她低下頭看了看懷中已經長大了的兒子還像小時候一樣癡纏著自己,不由得伸出一根手指在兒子的額頭上輕輕地按了一下,帶著寵溺的語氣笑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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