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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飲馬黃河上 第七十二章 當頭棒喝 文 / 夜盡長安

    宋混拱手還禮,接著就閃在一邊,從他的身後,走出了一位十四五歲的俊美少年。

    那少年走到一臉迷惑的王擢面前,溫和地笑著對他說道:「王將軍,小子張曜靈,久仰大名,這廂有禮了!」

    「公子言重了,敗軍之將,何以言勇?」王擢一直以為八歲的張曜靈,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誰知道竟然是這樣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只是驚訝歸驚訝,有宋混在這裡,那這張曜靈的身份,也就肯定不會有假了。所以略一遲疑,王擢就深施一禮,同時身體止不住的一顫。

    「勝敗乃兵家常事,飛將軍李廣有被擄之辱,將軍百戰之身,一時的失利又有何妨?」張曜靈毫不在意地扶起王擢,看樣子倒是一點也不見外。

    「公子謬讚了!」王擢沒有想到張曜靈居然會這樣寬慰自己,心中也是放下了一點心事。這個涼王世子,看樣子並不是一個尋常的孩子。只要他不在行軍打仗方面亂指揮,這一場仗,就還有得打。

    「公子,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公子隨我入城吧!」

    「有勞王將軍領路了!」

    王擢不敢怠慢,走在張曜靈的身側,一邊為張曜靈介紹這桴罕的地勢,一邊在前面領路。一行人在大隊甲士的保衛下,緩緩地走進了落日下的姑臧城。

    夕陽不甘地收回了它最後的一絲餘暉,大地慢慢被無邊的夜幕所籠罩。滄桑的古城在風沙中低低嗚咽,似乎是在為這即將來到的大亂而感喟。

    街道兩旁的商舖大多都已經關門打烊,隨處可見到,幾個小夥計在忙著上門板。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似乎是在著急著在天黑之前趕回家。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生活瑣事而忙碌,之前的那一場血戰守城,似乎已經被人們遺忘,埋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

    張曜靈饒有興致地看著這黃昏時分的眾生百態,儘管這種場景再普通不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為柴米油鹽而奔波,當好不容易歇下來之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垂垂老矣,昔年的那些年少輕狂與舊時壯志,都已在歲月的長河之中消失不見。

    張曜靈不發一言,王擢也很知趣的沒有再多什麼嘴。一行人就這樣,在街道上的行人或驚或懼或司空見慣的眼神之中,沉默著向縣府走去。

    正在悠閒地散步的張曜靈並不知道,在前方的縣府裡,正有一場他毫不知情的麻煩,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公子,前面就是縣府了。本城的大小官員,已經全部等待就緒,就等著為公子接風洗塵了。」不知不覺的一路行來,前面已經出現了一座佔地甚廣的寬廣庭院。王擢走在前面,向張耀靈如此說道。

    「哦,這麼快便到了嗎?這一時沒注意,倒沒想到這麼快便到了。」張曜靈向遠處一看,果然看到遠處的那出府第,門前的匾額上,隱約露出「桴罕縣府」的字樣。看樣子,這裡應該就是自己的暫時住所了。

    王擢頭前帶路,門前等待了好久的迎接使見到王擢帶著一大幫人回來了,也知道張曜靈馬上要來了。一人回去報信,很快就從門裡走出一大群的大小官吏,呼啦啦地湧到門外,分次序站在兩廂,隹備迎接張曜靈的到來。

    張曜靈並不喜歡這種前呼後擁的虛華排場,但是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習俗,他也只好讓自己去適應。

    虛偽地和這群各懷心事的官員客套了一番,由王擢領頭,張曜靈一邊頻頻拱手,一邊向裡面走去。

    「砰!」

    張曜靈剛要邁過門檻,忽然一陣急促的破風聲從前面劃過,然後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

    張曜靈警覺地退出了三米遠,然後一抬頭才發現,不知道何時,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磨盤。看它那碩大的塊頭,至少也有四五百斤,也不知道有什麼人可以把它舉起來。

    張曜靈皺著眉頭看了看那個巨大的磨盤,又回頭向王擢看了看,沉默不語。

    「王將軍,這是怎麼回事!?」張曜靈不說話,不代表沒有人開口。一看到發生了這種危險的事,本來和顏悅色的宋混馬上變了臉色,指著王擢聲色俱厲地質問道。

    「這個……」一見到發生了這種,簡直可以劃上暗殺謀反的意外事件,王擢也是一腦門的汗。他急匆匆地衝進了縣府,正要開口喝罵,但是又一下子啞了聲音。

    到底是什麼人呢?難道在這裡,還有人想要我張曜靈的命嗎?

    張曜靈的眼神之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冷光,帶著淡淡的笑意,緊隨著王擢的腳步,也走了進去。

    張曜靈邁步走進門內,一眼就看到王擢站在一個袒露著上半身的壯漢面前,正在低聲地訓斥著什麼。

    感覺到了張曜靈的進入,那名壯漢向張耀靈這裡望了一眼。眼神之中滿是輕蔑與挑釁,張曜靈回一一臉微笑,只換來一個更加輕蔑的眼神。

    看來這個人就是剛才出手的人了,看他的體格,應該也沒有旁的人有這本事了。

    只是看王擢的樣子,似乎對這個人還很有些忌諱,那這個人的身份,恐怕還不那麼簡單。

    不過敢對我挑釁,還是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吧。

    張曜靈不急不緩地走了過去,好奇地對陰沉著臉的王擢說道:「王將軍,不知這位是……」

    「呃……,公子,這位是……」王擢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緊張地看了看一臉人畜無害笑容的張曜靈,心裡更是覺得不安,吃吃地說了半天,還是沒有把這個人的身份說出來。

    張曜靈毫不在意地寬慰一笑,正要向這個壯漢發問,這名壯漢倒是搶先不耐煩地說了出來:「我叫張墨,與你是同宗族人。現在任車騎將軍,論輩分,你還應該叫我一聲叔叔呢。」

    說完之後,張墨挑釁地看著張曜靈,肆無忌憚得哈哈大笑起來。

    「是嗎?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到叔叔啊!」張曜靈並沒有像王擢和張墨預想中的那樣,暴跳如雷或者窘迫不安。他只是一臉驚喜地望著張墨,表情絲毫不似作偽,倒讓一心想要挑起事端的張墨,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就是那個八歲的張曜靈嗎?傳說他天生異相,沒想到居然真的長得如此高大,就像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樣。只是自己這挑釁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為什麼這個毛頭小子一點都不生氣?是他天生軟蛋,還是另有所謀?

    在張曜靈的心裡,則是另一種想法。

    難怪在王擢的面前,這個張墨居然敢如此放肆,原來還是自己的親戚啊。

    王擢雖然官職比在場的這些官員都要高上一些,但是他畢竟是一個降臣的身份,出身上就打上了一個永遠都無法抹去的污點。而張墨,官職低一些,但是他畢竟是張家的人,根紅苗正,也算是一個皇親國戚了。就算這關係要八竿子才能打得上,那也是不可忽視的。

    王擢這樣一個外來戶,憑什麼去管理這些本地豪強呢?

    所以想通了這一節,張曜靈也就放棄了最初對王擢的懷疑。不管王擢現在是不是受到了張重華的寵信,地位有多麼高。在張墨這些本地的豪強大姓的眼裡,他只是一個身份低賤,到他們的嘴裡搶食的入侵者。

    王擢唯一的靠山就是遠在姑臧的張重華,就憑借這一點,他就絕不可能與這些講究出身郡望的本地豪強,聚在一起推杯換盞。

    而且看剛才張墨的那副表情,恐怕這個王擢,以前也沒少受氣。有這些人掣肘,那王擢上一次的慘敗,就很值得商榷了。

    張曜靈笑瞇瞇地走到張默面前,驚訝地對他說道:「叔叔,如今還是初春時節,天氣還有些寒冷,你怎麼光著膀子就出來了?」

    「呵呵,我體格強壯,這一點風寒,根本就不在我的眼裡,不算什麼的。」一提起這個,張墨馬上得意了起來。他還故意讓自己的雙臂上的肌肉鼓起,在張曜靈的面前,秀了秀自己的身材。

    「哎呦,叔叔的胳膊好粗啊啊,怕不有千斤之力吧?」張曜靈一臉新奇地走上去又摸又看,嘴裡還讚歎不已。

    「哼,千斤?小意思而已。」一聽到張曜靈的誇獎,張墨馬上裂開了那張大嘴,鼻孔朝天,手臂蜷曲,一副楚霸王在世的樣子。

    「那剛才叔叔扔磨盤,是想要對侄兒說什麼呀?」張曜靈很天真地眨了眨眼睛,滿臉無辜地對得意洋洋的張墨說道。

    「呃……這個……」張墨的得意一下子全部僵在了臉上,對張曜靈的急轉直下,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個嘛,其實我是一番好意,想要幫一幫你啊。」眼珠轉了轉,張墨終於想起了自己原先想好的說辭,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要多假有多假,偏偏他還毫不自覺,「你是不知道啊,一聽說你要來這裡,這裡的人都快要炸了鍋啦。」

    「哦?有什麼問題嗎?」張曜靈適時地接了下去。

    「他們一聽說你只有八歲,就一個個開始不服了起來。說什麼『一個毛頭小子,憑什麼對我們這些幾十歲的人來指手畫腳?』……亂七八糟,說什麼的都有,你叔叔都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啊。」張墨吐沫橫飛地說個不停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旁邊的王擢,那臉上強忍的笑意。

    「這些人真的是太可惡了,我又沒得罪他們,他們憑什麼這麼說我啊?」張曜靈的表演很逼真,讓在一旁靜靜觀察的王擢也是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裝傻,「這些人這麼污蔑你侄兒,叔叔你,就沒有做出什麼表示嗎?」

    「當然不會了,我怎麼能讓他們這麼亂說!不管怎麼說,就算之前沒有見過面,但你我畢竟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怎麼能不幫你呢!」張墨就差沒有在臉上寫上一個「親」字了,對著張曜靈就噴起了口水,「我一聽到他們這幫人居然敢這麼鬧事,這一下子就氣壞了。侄兒你雖然只有八歲,年紀不大,但畢竟是我們張家的人,憑什麼就不能當這個主將啊?就算你年紀小了一點,辦事可能浮躁了一點,那又怎麼了?就憑他們這幫老兵賊,有什麼資格這麼無禮?我衝過去就跟他們吵起來了,要不是被別人拉住了,我非得砍下幾個人的腦袋來震震場面不可……」

    「那後來呢?那些鬧事的官兵,有沒有被叔叔你的大義凜然的話,所折服所認輸呢?」張曜靈感激地看著口水四濺的張墨,用那雙閃爍著少年的單純的眼睛,就這麼天真地望著張墨。

    「這個……」張墨也是覺得自己吹得似乎有些過了,眼下有些不好收場了。他吃吃了半天,一眼就看見了還躺在門口的那塊大磨盤,一下子又來了借口,他指著那塊大磨盤,對著張曜靈說道,「我說了半天,那幫老兵賊就是不肯鬆口,還是吵吵著要鬧事。我一看不行,壓不住了,於是就想了這麼一個主意。」

    「這個主意,是不是跟這個磨盤有關啊?」張曜靈順著張墨的眼光向那個磨盤看了過去,還伸出手指指了指。

    「沒錯!我這侄兒別看年紀不大,這腦子就是好使!怪不得殿下要派你來這裡,我倒要看看那幫老兵賊還有什麼話說!」張墨一下子有如得到了知己一般,對張曜靈一陣連吹帶捧,直讓張曜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好了,叔叔,先別說別的了。您還是趕緊告訴我,到底拿那個東西幹什麼用吧。」張曜靈打斷了張墨的那些毫無技術含量的吹捧,趕緊切入正題。

    「啊,你不說這個,我幾乎都要給忘了。」張墨一拍腦門,急慌慌地走到那塊大磨盤前,對張曜靈說道,「你看這塊大磨盤,有多少份量?」

    「怕不得有五六百斤吧?」張曜靈比劃了一下,說出了一個猜測。

    「侄兒就是聰明,這一猜就是個**不離十!沒錯這塊大磨盤,有人專門稱過,用了兩頭耕牛來拉,正好是六百七十二斤!」張墨把自己的那雙蒲扇一般的粗大手掌放在磨盤上,頗有些得意地說道。

    「那這個……跟叔叔你剛才說的那些東西,有什麼關係呢?」張曜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繼續耐著性子問道。

    「這馬上就要說到了,你先不要著急嘛!」張墨倒是一點都不著急,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知道這幫老兵賊一個個都是粗魯的莽漢,就是一幫一根筋的粗人。只要誰的拳頭大,他們就服誰。只要你能把他們打得心服口服,哪怕你把他們打個半死,他們也會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的……」

    「呃……叔叔你先停一下,這好像有些跑題了吧?」張曜靈的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對著依舊滔滔不絕的張墨說道,「我們還是來說一說,這個磨盤,跟我有什麼關係吧。」

    「哦,這個呀,你不要著急,我馬上就說到了!」張墨抹了抹自己嘴角的口水,在接著說出了一大堆的廢話之後,才開始切入正題,「……後來我就想了一下,既然不能說服這幫兵痞子,那就用行動來說明一切,徹底地折服他們!」

    「那叔叔的意思,是讓我跟他們打上一場?」張曜靈摸了摸下巴,對張墨說道。

    「那倒不至於,不管怎麼說,你還只是一個孩子,怎麼能讓你來跟那些老兵痞子來真刀真槍的干呢?況且刀劍無眼,萬一這中間出了什麼差錯,那我怎麼對得起殿下呢?」

    「那叔叔的意思,是想要讓我……」

    「我們張家,當年先祖武公,也是一刀一槍地把這個涼州打下來的。我們這些後輩,就算達不到先祖的文治武功,也不能丟他老人家的臉吧?」張墨一臉的莊嚴肅穆,似乎現在他就是張家祖先附體一樣,壯懷激烈地說道,「我們張家的子孫,怎麼可以被幾個下賤的老兵賊所看不起?所以叔叔就替你想了一個辦法,要他們那幫人,輸個心服口服!」

    「好了,叔叔。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還是明說了吧。」終於要見到這個陷阱的底了,張曜靈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語氣淡淡地說道。

    「也沒什麼難的,軍中的將士,除了練習兵器的使用和熟悉軍令外,最常做的,就是舉石鎖,練練力氣了。」張墨屈了屈手臂,露出盤根錯節的肌肉,自豪的對張曜靈說道,「你看,為了讓他們對你心服口服,我特意找了這麼一個六百多斤的大磨盤。只要你能把它舉起來,那幫兵痞子馬上就心服口服,以後再也不敢說什麼毛頭小子之類的了!」

    「哦,叔叔可真的是用心良苦,一心為侄兒著想啊!」張曜靈看了看那個半截埋在土裡的大磨盤,又看了看一臉假笑的張墨,最後又瞄了一眼表情各異的桴罕眾官員,突然又笑了。

    看來,這就是這幫人給自己的當頭棒喝了。只是不知道,當他們看到自己使出的棒子,最後砸在自己的臉上,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真的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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