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過盡千帆皆不是 文 / 吳蘭度
第一百五十二章過盡千帆皆不是
吃過晚飯,大家分發了些月餅,便各自回了自家的院子。小裳將月餅一併分發給了院子裡的僕人,讓他們自個兒上街玩去了。婠婠和崇儒更是樂此不疲,吃過飯便早早地上街了,今天的夜市顯得格外的熱鬧,街頭人聲鼎沸,這也是倭寇侵擾之後最繁華的一個夜晚。倭寇入侵的恐懼在這份「千里共嬋娟,但願人長久」的氛圍裡漸漸消淡。今夜,是中原人最傳統的一個節日,今夜,是他們與親人團聚相守的日子。
歸墨院內,只剩下小裳和崇煊二人。小裳看著那皎皎的素月,眉頭輕輕地蹙起,喃喃地念道:「柳絮池塘淡淡風,院落梨花溶溶月!」一曲吟出,崇煊跟著對上:「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一邊說著,已經提了一把酒壺,放在了涼亭的石桌上,取了兩個酒杯,各自斟滿。
「你倒是接得挺快的,看不出來,你這個大將軍,文采也有幾分了!」小裳會心地笑了笑,一邊在籐椅上坐了下來。拾起碟子裡的一塊月餅,細細地嘗了起來。
「怎麼,誰規定大將軍就不能吟詩作對了!」崇煊笑道,一臉寵溺地看著小裳,一邊端起了酒杯,款款而談,「這一杯我敬娘子,感謝娘子對我的照顧和信任!」說完,已經一飲而盡。小裳略略地笑了一下,亦是捧起酒杯,一口將酒喝了下去,看著崇煊道:「瞧你酸的,不是說過了,你我之間,不需要這些客套。只要煊哥你知道,我是真的對你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你越對我好,我就越覺得內疚。你接二連三地出事,可是我卻不能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我真的很過意不去!」崇煊神色忽然凝重起來,語氣中也點上了幽幽的哀愁。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你又在擔心什麼了。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看看,我現在不是乖乖聽你的話,整天都呆在家裡,也沒有上街了麼?」小裳嫣然一笑,一邊搖了搖頭,「如今這個情形,國家大事比什麼都來得重要。你心裡關心我,我自然知道的。這個世界上,除了兒女私情之外還有很多值得我們去做的事情。好男兒就該志在四方的。我要是計較那麼多的話,就不會下定決心跟你一輩子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我就早有打算的。煊哥你能在白忙之中還能想起我,我已經很開心了,真的!」
崇煊感動地看著小裳,一邊握緊了她的手,此時此刻,所有的語言都是那麼蒼白無力,看著這麼善解人意,溫柔賢惠的妻子,他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好在那一次墜崖,將那原本遠離的感情挽了回來,人生有多少次錯過,才終成一個過錯啊!就在轉身的剎那,他幾乎就要永遠地失去和小裳白首到老的機會了。也許,他更應該感謝的是衛行風才是,是他的退出成全才鑄就了自己和小裳今日的幸福。轉眼間,行風離開這裡已經差不多四個月了,不知道現在的他,過得好不好?崇煊從心底裡希望行風也能夠早日覓得他人生的另一半,這樣的話,自己心裡的愧疚也要少一點了吧!
「對了,煊哥,明天你去軍營的時候,順便去廣州總督衙門看看阿吉,我給他做了一些魚鮮月餅,你帶過去給他吧!」小裳一邊吃著月餅,猛然間記起了什麼,方是想起了屋子裡還放著自己今天做的一盒魚鮮月餅。
「你幹嗎對他這麼好?」崇煊懨懨地道,語氣有一絲酸澀,清俊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醋意。「他一個人遭逢巨變,又流亡國外,已經是很可憐的了,他說過把我當朋友的,我自然要做到一個朋友的本份啊。而且上一次出海,也多虧有了他!於情於理,我送他月餅也沒有錯啊。瞧你,說話酸溜溜的。難道這個你也要吃醋,你信不過你的好妻子嗎?」小裳微微一笑,看著一臉黑線的崇煊,吁了口氣,一邊揶揄起來。
「你嘛,我當然是信得過的。可是那個豐臣秀吉,我就說不定了。」崇煊聳了聳肩膀,一邊刮了小裳的鼻子一下,「你這麼好,我怕他對你有企圖!」
「你也想得太長遠了,我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女子罷了,哪裡來的那麼大的魅力,你太高看我了。我不跟你胡扯了!」小裳面色微微一窘,一邊低了頭,輕輕地摸了摸肚子,復又想起了那日在他房間裡的一幕,那畫像上的女子,那隱晦灼熱的目光,那看似無心的一攬,經得崇煊這麼一說,好像又是那麼一回事情。
「你怎麼了?生我氣了,好了,我說笑逗你玩的。」崇煊見得她眉頭緊鎖,以為她是生氣了,連著道歉起來。
「我哪有那麼小氣,沒事的,只是肚子裡的這個不聽話,在踢我了!」小裳嬌嗔道,緩了口氣,算了,不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了。
「是嗎?這孩子真不聽話,還沒有出來,就欺負娘親了,來,讓爹來好好教訓!」崇煊溫潤地笑了笑,一邊俯身下來,貼著小裳的小腹聽了起來。夫妻二人卻是好不快活,在這花好月圓的夜晚,說不出的兒女情長,甜言蜜語。
夜市上,崇儒帶著婠婠和纖纖兩個嬌俏的少女穿梭在人群之間,一邊與那些小孩子嬉戲玩鬧,一邊又去了河邊放南瓜燈,三人玩得甚是盡興。特別是纖纖,她是第一次過這樣的節日,對於一切都顯得那麼新鮮和好奇,一路下來,已經買了好幾個月餅吃了,口味也是不盡相同。
婠婠對於纖纖卻是一直如鯁在喉的,看著她快活地環繞在崇儒的身邊,心底的那一份失落也越來越沉重。婠婠緩緩地掏出了一紙信箋,細細地展開來,看著信紙上那一行醒目的字體:「家有急事,速回!」那些自由愜意的日子終究要在自己十七歲的生日到來之前結束了。細細地握著脖頸間的那一把青鎖,婠婠陷入了沉思之中,思慮了良久,婠婠將手中的信箋撕成了幾瓣,隨手扔進了一旁的垃圾簍裡。不管如何,她都要抓住自己好不容易爭取而來的幸福,她要和崇儒在一起。
「婠婠姐,你嘗嘗這種月餅,味道特別不錯!」纖纖拿了個月餅,蹦蹦跳跳地到了婠婠的身邊,將一個月餅遞了過來。婠婠遲疑了一會,略略地笑了笑,接過月餅嘗了一口,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味道很不錯!」
「那就好了,我看婠婠姐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對了,你剛剛撕掉了什麼!」纖纖可愛地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一邊側過身子,便要往那垃圾簍裡面看去。婠婠面色一變,搖了搖頭,扯過她的衣袖道:「沒什麼啦,別看了,一張紙而已!走了,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說著已經拉著纖纖走開了。
崇儒被一個算命的叫住,停在了他的攤子前,雙手抱胸,一臉洒然地看著他,心裡想著倒要看看這算命的能夠編出什麼故事來。聽他把自己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吹噓得那麼神,他就不信邪了。
「崇儒哥哥,你在幹嗎?」纖纖一臉惑然地走了過來,納悶地望向崇儒。婠婠亦是蹙起了眉頭,笑了笑:「怎麼,你也信這個了,不是說什麼都不信的嗎?」
「我也是隨便玩玩罷了,倒要聽聽他怎麼說,我要看看我的命怎麼樣?好了,你們兩個走開了,別在這裡摻和了,這是我的秘密,你們兩個不能聽的!」崇儒眨了眨眼睛,一邊搔了搔頭,便要趕二人走。
「不要,我們也要聽聽!」纖纖搖了搖頭,一臉純真地看著崇儒,又望望那算命的先生。算命的先生拿著一張紙條,眉間隱有驚詫之意散開。「怎麼樣,算出來了沒有?」崇儒笑道。算命的捋了捋鬍須,又細細地打量了纖纖和婠婠一眼,呵呵一笑道:「這位小哥命好,是個有福之人,而且享受的是齊人之福!會有兩個深愛你的女子為了你赴湯蹈火,所以不管任何時候你都會逢凶化吉的!」
崇儒面色一窘,有些尷尬地看向了婠婠,婠婠亦是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側側地轉頭過去。
「先生,這話不能亂講啊,什麼,什麼齊人之福,我沒有那麼好的命!」崇儒咳了咳,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是不是有齊人之福我想小哥你心裡清楚得很吧。而且我也可以算出這兩個姑娘的命格,一個來自遠方,而且身負異能,會屢屢助小哥你於危險中脫困!甚至到了最後,她會不惜背叛自己的主人,站到你這一邊。不過可惜,此女子卻是薄命之人,你將為她背負一生的情債!」算命先生一臉肅然地看著崇儒,緩緩地道出了這中間的玄機。
崇儒身子一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算命的先生,臉上漸漸有了惱意:「胡說八道,什麼命薄之人,你剛剛還說我有齊人之福的,這不是在砸自己的招牌啊,我看你啊,就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
「我說過你有齊人之福,並不代表你可以一直享受下去!」算命先生卻是不急也不惱,微微地笑了一下。「行了,不跟你說了,走了,我們走!」崇儒卻是有些不安起來,一邊看了看一旁的纖纖和婠婠道。「小哥就不想知道另一位女子的命格麼?」算命先生一臉的閒適,輕輕地笑了一下。
「不想知道,懶得聽你胡說八道!」崇儒白了他一眼,扯了纖纖和婠婠的手便要離開。「先生,你說吧,我想聽!」婠婠吸了口氣,甩開了崇儒的手,一臉堅毅地看向了算命先生。「婠婠,這種江湖術士的話你怎麼信啊,咱們走吧!我,我們回去,我有話和你說!」崇儒卻是迫不及待地要拉著他們離開這裡。
「此女乃大富大貴之人,正所謂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身份尊崇,卻不得安寧。覓得真心之人,卻要為他傾盡一生的情緣,注定要為情郎的性命遠嫁番邦!」算命先生侃侃而談,一臉從容地看著婠婠。婠婠的面色也在那一瞬間白了下去,手中的月餅掉到了地上,有些驚惶地看著算命先生。
「一派胡言!婠婠,我們走,不聽這個鬼道士妖言惑眾了,照他這樣說,我乾脆死了算了!」說著已經擁了二女離開了攤前。「總有一天你會回來找我的。小哥,你我有師徒緣分,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已然是洩露天機,若你肯皈依佛門的話,定能扭轉乾坤!」算命先生站起身來,急急地叫住崇儒道。
「要我當和尚,門都沒有!」崇儒氣惱地瞪了那個道士模樣的先生一樣,哼了一聲,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罪他了,居然這樣詛咒自己。而他卻不知,今日的一番所言,皆在自己的生活裡一一應驗了。如果今天將算命先生的這一番話放在心上了的話,那麼以後的悲劇也許就不會那麼慘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