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七章 郎無情來妾無意 文 / 吳蘭度
第十七章郎無情來妾無意()
聞訊而來的桂姨娘,鄭冉和尤玲玲也站在了大門口,心驚膽戰地看著那緩緩而去的殷蘭。桂姨娘眉頭微微地蹙了蹙,眼底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得色,這個平常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女人想不到也會有今天啊!看著殷蘭那般尷尬的神色,桂姨娘的心中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活。她不是一直教訓自己不會教兒子的嗎?現在她自己呢,可真是教出了一個好兒子啊!
素裳的心也跟著一緊,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掌,看著轎子外面那一步一步挨過來的身影,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蘭姨心中的委屈和憤懣。殷蘭每走一步,都好像踏在刀尖上一樣疼痛,她最疼愛的素裳,當初說好一定不會讓她委屈的,可是這一刻,她把素裳推進了一個難堪萬分的境地。新娘子進門,卻沒有新郎接轎,這對一個女人來說該是何等的委屈和恥辱。
「王八蛋!」婠婠捏緊了拳頭,狠狠地將高崇煊在心裡詛咒了千萬遍,小狸似乎也體會到了婠婠的不滿,跟著在那籃子的邊緣抓撓了幾下。素裳重重地吐了口氣,感覺呼吸都沉重起來,周旁那一道道犀利的,諷刺的,不解的,困惑的目光全都投到了她的身上。這樣的結局早就在意料之中了,她以為自己可以坦然地接受和面對,可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還是有那麼一絲悸動和不滿,她不在乎他對自己怎麼樣,可是既然已經答應了蘭姨成婚,如今又臨陣脫逃,他要將蘭姨置於何地!他竟是這般的張狂,一點也不顧及蘭姨的感受嗎?
殷蘭閉了閉眼,顫抖著雙手便要用喜稱將新娘子迎下轎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一根喜稱上,那看似輕輕的,代表著如意吉祥的喜稱,此時此刻握在殷蘭的手中彷彿有千斤之重。
「呼」地一聲,素裳只覺得頭頂一晃,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轎頂一掠而過。在眾人的一片唏噓聲中,一身新郎服的高崇煊落拓而來,遙遙地縱空而落,安然地落在了殷蘭的面前。婠婠張大了嘴巴,又看了看轎頂,這個男人的出場方式還真是特別得很,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邊想著,一邊掃了你一身新郎服的高崇煊一眼,但見得他身材魁梧,模樣卻是好生的英挺俊美,一張標準的國字臉,更顯他男人的氣派。
素裳端然地坐在了轎子裡,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看著那有些模糊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笑。也許,他並不是別人所講的那樣乖張暴戾,只是有些叛逆罷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還是有所擔待的吧,不然又怎麼能夠執掌廣州的水師隊了!
「娘,孩兒來晚了,對不起!」崇煊吁了口氣,語氣中有一絲淡淡的疲憊和自責,「喜稱給我吧!」殷蘭的眼角一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你回來了就好!趕快把小裳迎下來吧,耽擱了時辰可就不好了!」崇煊沒有說話,默默地接過了殷蘭手中的喜稱,轉過身來,面向了轎門。
媒婆亦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她做媒無數,這樣的事情還真是頭一遭撞見,如果是殷蘭挑喜簾的話,接下來的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圓場了。
「請新郎挑起喜簾,從此子孫延綿!」在媒婆歡快的司儀聲中,崇煊緩緩地將喜簾挑了起來,紅色的簾子搭到了轎頂上,轎子內,那一襲水色粉紅的新娘默然地垂著頭,欲語還休。崇煊的心微微地戰慄了一下,新娘子不是應該穿大紅喜服的麼?為什麼她穿得這麼素淨淡雅!
「請新郎扶新娘下轎,抱得美人歸!」媒婆笑逐顏開地繼續著接下來的節目。崇煊淡然若失地站在了原地,竟是沒有要上前將素裳背下轎的意思。「崇煊!」殷蘭在身後碰了崇煊一下,輕輕地道,「還站著做什麼,快背新娘下轎啊!」
崇煊哦了一聲,將喜稱遞給了一旁的喜娘,右手緩緩地向著轎子裡的素裳伸了過去。素裳低著頭,沒有去看高崇煊,眼前的這個男人,不過是一個履行家族婚姻的無奈男子罷了,而自己又何嘗不是了?這一隻手,不過是步向婚姻的一根憑仗,沒有任何的意義,不是那個可以牽手一生的人。素裳配合地騰出了右手,握住了崇煊的手,身子緩緩地向前傾了過來,至始至終都是低著頭的。
她的手好軟好柔,這是崇煊的唯一感覺。他緩緩地背轉身,在轎門口蹲下,素裳雙手輕輕地攀向他的雙肩,溫和地扣緊了他,趴在了他的背上。崇煊遲疑地將雙手往後一環,觸上了她的纖細腰肢,站起身來,背著她踏上了紅地毯。
素裳一臉的平靜,趴在崇煊的背上,輕輕地呼吸著。身下的這個男子,也多半是不情不願的吧!那隨意的拉扯,那有些生硬冰冷的碰觸,無一不透露著他對這門親事的不滿。這個世俗間,原本就是有這麼多的無可奈何吧,她輕輕地歎息了一下,自嘲地想著從此這個世間又多了一對怨偶了!
崇煊一步一步地走著,心中甚是煩憂,這一次他終究是無法逃脫掉了。剛剛他去了群芳樓,安撫了清婉一番,他已經向清婉說清楚了,此生此世他最想娶的人只有她!他和素裳,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這一顆心永遠都是為她敞開的。等時機成熟一點,他會娶她進門的,給不了她名正言順的妻子名分,但自己一定可以給她最完整的愛。
顧清婉心中雖是滿腹的委屈和不悅,但她也深知以自己這樣的身份,要名正言順地嫁進高家怕是比登天還要難了。殷蘭那一天早上的話不得不讓她顧及,她最終的目的還是想守著崇煊一生一世,白頭到老,既然決定了要去愛這個男人,那麼這所有的一切都在預想之中了。今天是他成親的日子,他還能夠抽身前來看他,可見自己在他的心底還是非常重要的吧!他把傳家的手鐲都送給了自己,自己又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崇煊背著素裳,一路進了正堂,心中卻是思緒萬千。肩背上的這個女子真的很輕,彷彿沒有重量一般,她一動不動地趴在自己的背上,從下轎到現在,她都是那麼恬淡安詳,雲淡風清,彷彿這一場婚禮於她而言,也並無多大的意義。跨進門檻的那一刻,崇煊分明聽到了她那一聲無奈的歎息,哀怨而又悵然。她竟是不願的麼?想到這裡,崇煊的心裡有一絲淡淡的不悅,不管如何,他們以後都是夫妻了,縱算自己對她不及清婉那般癡心,她也不必在還沒有拜堂之前就表現得這麼失落吧!
例行了所有的禮節之後,他們開始拜堂了。男的衣冠楚楚,俊美威武,女的清淡飄逸,如雲如水。新娘子沒有華麗大方的紅色喜服,卻是一身水色粉紅的的裝束,婀娜曼妙的身姿將她襯得更顯美麗絕色,渾身散發著一種遺世獨立的魅力。她小小的一個動作,都是那麼輕柔婉約,讓人不覺間有些癡迷了。
這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在拜堂的時候卻沒有想像的那麼默契。崇煊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素裳也沒有任何歡喜欣慰的動作,他們就像在唱一曲無聲的戲曲,甚至在最後夫妻交拜的時候,素裳也跟著走了一回神,遲遲地沒有將頭低下來,直到第二聲的時候,素裳才淡淡地低頭下去,與崇煊行完了夫妻之禮。這看似繁華熱鬧的婚禮卻無法抓住兩顆彼此走遠的心,誰也無法想像,這樣登對的壁人不過是貌合神離罷了。
待一切完畢後,喜娘已經攙扶著素裳進了洞房,開始了一天最漫長的等待。素裳靜靜地端坐在床前,看著這充滿喜氣的房間,龍鳳燭,鴛鴦被,一切都是那麼祥和溫暖,可是她深切地知道,從她趴上那個男人的背開始,她就清楚地明白,這個男人不是她的,他的心裡已經有人了。怕是今夜的洞房,也只是一場無聊的等待了吧!素裳這麼想著,反而有些釋然了,這樣也好,安心地在這裡呆上一年半載,然後再找個機會,和蘭姨道明她心中的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