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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負笈進京 第四十二章 誓言 文 / 風再起時

    第四十二章誓言

    太學住捨縱然及不上家鄉,也住了半年之久,所謂日久生情不假,蓋俊躺在榻上一夜無夢,睡得格外香甜。等他走出臥室,竟是日上三竿,馬伕早已等候許久了,問及飯否,答曰已畢,蓋俊點點頭,取來五金及一千錢,前者是準備托他還給蔡瑁,後者則為賞賜。五金不是小數目,足夠令人心生貪念,挾裹遠走高飛,蓋俊卻是不怕,一來這馬伕乃是何氏遠族,二來其父母妻子皆在襄鄉,他不敢。

    送走了馬伕,蓋俊開始吃早點,邊吃邊問蓋胤近來都有誰找他,蓋胤一連說出十幾人名字,蓋俊為之苦笑,對於他的突然失蹤,朋友圈中恐怕都要炸開鍋了。

    飯畢,蓋俊出門訪友,首先是離自己最近的臧洪處,家奴說他不在家,又去了陳嶷那,同樣沒人,二人多半是一齊外出,否則哪會這麼巧。繼續前行,路上學子漸多,紛紛行禮,有熟悉者,則上前攀談幾句,走走停停來到張紘住地,還未進門,就聽到臧洪爽朗的笑聲。

    「子源,何事笑得這麼開心?」蓋俊推門而入,臧洪、陳嶷皆在,張紘作陪。

    臧洪拍腿而起,質問道:「好你個蓋子英,自袁府宴後就不見蹤影,說——這些時日你到哪裡去了?如實招來。」

    「有事去了一趟南陽。」

    「冰天雪地去那作甚?有無不可告人之秘密?」

    還真被臧洪猜對了,這事確實不宜說,是以任對方百般逼問,蓋俊就是不說,似乎看出他確實有難言之隱,臧洪索性不再逼迫。

    張紘說道:「子英,昨日劉博士和我師抱怨你又曠課,說你少年成名,目中無物。」

    蓋俊啞然,想想他自入太學以來上的課屈指可數,無可辯駁。

    「那課不上也罷。」臧洪出言聲援,他同樣是一個花在酒宴交友比上課時間多的人。

    張紘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若長此以往,學問倒退——」

    臧洪道:「讀書是為了甚麼?無非出仕而已,以子英之大名,還怕不能出仕?」

    陳嶷插話道:「說道大名,子源近來常常言及子英在袁府宴會上大出風頭,連袁本初都刮目相看。」四人中唯他沒有參加袁府酒宴。

    蓋俊對此顯得特別謙虛,謙虛到虛偽的地步,讓三位好友好一番嘲笑,但當他說到第二天做客袁府並見到何顒,三人只剩下羨慕了。

    談至隅中,蓋俊起身告辭,返家牽出踏雲直驅蔡府。蔡邕上朝不在家,他直接找上張仲景,詢問蔡琬病況,然而張仲景一句話就把他弄得六神無主。

    「蓋郎君,經過昨、今兩日查探,蔡女郎所得之病卻為不治之症。」

    「張醫師定有法醫治,是也不是?」蓋俊慌亂下做出極為失禮的動作,緊扣張仲景肩膀。

    少年情懷,誰沒有過?張仲景並沒有怪責,可他確實無甚把握。

    蓋俊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地上,額頭觸地請求道:「哪怕丁點希望,也請一試。」

    「這……」張仲景一邊扶起他一邊猶豫著說道:「好吧,余開一個方子,使蔡女郎服下看是否有效,若無甚效用,就請蓋郎君另請高明吧。」

    「多謝張醫——」蓋俊正要拜謝,猛然發現蔡琬躲在迴廊轉彎處目中含淚地望著他。

    張仲景回身望去,輕聲一歎,搖頭離去。

    蓋俊走上前問道:「你、你怎麼出來了?萬一感染風寒讓我如何與議郎交代?」

    蔡琬凝著他癡癡地道:「何以為報?」

    「我說過——」

    蓋俊一字一句道:「今生今世,非卿不娶,天地為鑒!」

    一顆淚珠終是滑出眼眶,蔡琬笑著泣道:「我若不死,必為君妻,天地為鑒!」

    蓋俊伸手擦去蔡琬臉上淚珠。

    四下蔡家奴婢對於二人舉止大為吃驚,竊竊私語。

    蓋俊可以不在乎,然而他不能不為蔡琬著想,退後兩步,說道:「我去隨張醫師抓藥,你快快回房,萬萬不可凍著了,不然醫治起來豈不更加麻煩?」

    蔡琬目不斜視的注視著他,遵從其言,不過一步三回頭,眼眸滿是留戀之色。

    蓋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反身追趕張仲景。其實張仲景並未走遠,只是躲在看不到的地方,他藥箱中有幾位主藥,尚缺數種,他沒有資格使喚蔡府家僕,唯有告知蓋俊,讓他抓藥。

    蓋俊記下藥名,找上蔡府監奴,監奴說蔡琬常年患病,蔡府藥物一應俱全,無需去外面藥鋪購買。

    張仲景集合諸種草藥,立爐煮之,蓋俊寸步不離的守候在旁,兩個時辰轉瞬即逝。藥香四溢散開,張仲景站在爐邊滿頭大汗,顧不得擦拭,神情肅然道:「蓋郎君瞧仔細了,煮藥火候最難把握,快一分藥效不夠,慢一分則流失。」言訖取碗盛藥。

    「俊受教。」蓋俊一揖。端藥送至蔡琬閨房,她抿一小口旋即蹙眉,作為從小喝湯藥長大的她,也忍不住道苦。

    蓋俊一直在爐旁候了兩個時辰,當然知道其藥味道苦澀至極,但良藥苦口這個道理他還是知道的,催促她快快喝下。

    蔡琬皺著鼻子一口氣嚥下,可能喝急了,竟有乾嘔之感。

    蓋俊迫不及待地問:「如何?身體是否舒服一些了?」

    「便是仙丹也不會這麼快奏效。」蔡琬心道,口中卻說:「確實好多了。」

    蓋俊大喜道:「這麼說來此藥方確實有效?太好了。」

    「是啊。」

    二人對話引得大行家張仲景苦笑不已,上到近前觀察蔡琬身體似無不適就走了。

    蓋俊目送張仲景離開,說道:「我就說張醫師天下名醫,定非浪得虛名。」

    「嗯。」

    「我……」

    心愛之人就在眼前陪她說話,蔡琬卻昏昏欲睡,心道:「這劑湯藥似有催眠之效。」

    蓋俊見此,就讓她上榻歇息。

    蔡琬和衣上塌,微微歪頭看著他,彷彿在說,你怎麼還不離去?

    蓋俊不僅沒有走的意思,反而得寸進尺的坐到塌邊。

    蔡琬緊張得手心都浸出了汗,滿面通紅地問道:「蓋郎君怎地不走?」

    蓋俊一邊為她蓋好被子一邊柔聲說道:「待你睡下了我再離開。」

    蔡琬「哦」了一聲,面色平靜的合上眸子,可顫巍巍的睫毛出賣了她的內心。

    屋子靜極了,唯剩二人淡到幾乎不易察覺的呼吸聲。

    「蓋郎君——」蔡琬閉著眼睛呢喃。

    「嗯?」

    「若光陰能夠靜止該有多好啊!」

    「嗯。」

    蓋俊一臉憐惜,輕輕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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